2父子夜談
且說賈赦叫人去叫兒子,不一會就有人來報「回老爺。璉二爺出門訪友去了,不在府里,只帶琮三爺來見。」賈赦知賈璉必是和那群狐朋狗友喝酒去了,只道「讓他回來就來見我。」又讓人傳膳,只說要與賈琮一起用膳。下人雖驚異老爺怎麼突然想到了琮三爺,卻也不敢有意見,老老實實地擺好菜品用具。
賈赦坐在桌前,不一會兒,就有奶娘抱著一稚齡兒童來見。只見那小孩著地,就似模似樣地打了一個緝,口裡稱「給老爺請安!」賈赦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庶子賈琮了。賈赦看著還小的賈琮,沒有那往後的猥瑣樣子,現在的賈琮看起來天真可愛,讓人歡喜。想到眼前這小孩以後的樣子,賈赦不願意了,再加上知曉其下場,一時心動,不顧周遭奴才的驚愕,一把抱起人,揮退眾人,想要享受父子之樂。只可惜,賈赦從來不是一個會伺候別人的人,賈琮也才3歲,還不會自己動手,於是一場晚膳用的是多災多難,大半都貢獻給了兩人的衣服,不過父子二人卻是樂在其中。兩個人都沒有過這般新奇的體驗,一時間竟有些樂不思蜀。
賈赦讓人帶著賈琮下去換了衣服再過來,自己也換了一套衣服等著。賈赦想著賈琮是庶子,無論如何他都會分出去自己過活,他可不想自己的兒子也和后廊的族人一樣,要靠府里的接濟生活。如果不想兒子受苦,那自己必須給他想一條出路了。一會子的功夫,奶娘就抱著賈琮過來了,賈赦接過人,趕走身後眾人,自己抱著兒子走向書房,準備等賈璉過來。
坐在書房裡等著大兒子的賈赦,開始詢問小兒子「琮兒,你以後想幹什麼?」
「不知道。」賈琮脆生生地回答。他是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些。
賈赦卻皺起了眉頭,雖然賈琮還小,但賈赦卻是不願意自個的事在自己兒子身上重演。「琮兒,父親是不知道現在和你說這些,你能不能聽懂,但還是要和你說,以後這府里會是你哥哥的,所以你要想出人頭地,從文還是從武,總得選一樣才行。不過你要是和你哥哥一樣,文不成,武不就,那為父就只好讓你當個庄頭,只求能養活自己了,你說是不是啊?」
賈琮回的是兩隻茫然的眼,賈赦的話對於他來說,根本理解不了。
「哎,等你再長一歲吧。」賈赦心想兩個兒子年齡懸殊,而且一嫡一庶,根本不存在競爭力,也就放下不提了。叫人把賈琮帶下去安置。
「老爺,璉二爺來了」
「讓他進來吧。」
「兒子給老爺請安,不知老爺喚兒子來有什麼事?」只一會兒功夫,賈璉就推門進來。
「沒事就不能叫你嗎」賈赦挑刺道。從某一方面來說,賈赦是不滿意賈璉這個親近二房的兒子的。賈璉從小養在正房,和自己幾乎不碰面,要說什麼父子親情,那是一個笑話,恐怕他心裡更希望他的好二叔當父親吧。要不是看到他的下場和自己一般,賈赦根本不會想起賈璉。想到兒子與二房親近,讓他管理自己私產的念頭頓時打消了。「今天叫你過來,也是想問一下你,你已經娶妻了,又有了大姐兒,將來有什麼打算?」
「這?兒子未曾想過。」
「是覺得自己肯定會襲爵是吧?」賈赦突然冷笑道。
「老爺?」
看到賈璉驚異地看著自己,賈赦漫不經心地開口「怎麼,我有說錯嗎?你是我的嫡子,自然就是襲爵人。不過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幹些什麼?給二房跑腿,你當你自己是二房的小廝還是長隨?是不是這爵位也準備送給二房?」
「老爺」
「別急著否認,老爺我是沒有官身,可你身上好歹掛著同知的名頭,你不想著好好當差,整日里給二房跑腿,難道不是想把爵位讓人?我可告訴你,那邊的心大著呢,你少給我攙和進去。」賈赦恨聲道。
「這不能吧,二叔他應該不會這般。」賈璉驚疑不定。
「什麼不能?你看看老太太對賈寶玉的態度,再想想他對你的態度,她可是一直說著賈寶玉是有大造化的,說什麼會振興榮國府,誰會振興榮國府,自然是要榮國府的主人,你說是不是難不成叫他幫你?」賈赦不耐煩地打斷賈璉的話,不等他回答,又開口「至於其他的,暫且先不提,不過我可警告你,不要攙和二房的事,說句大不敬的話,太上皇還能活幾年啊?他能活得過當今嗎?從龍之功不是好得的。」
「老爺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賈璉有些慌神了,他可不知道二叔的心這麼大。
「你別管這些,明日開始你就給我當差去,無論二房叫你幹什麼都給我推了。你要是攙和進去,萬一事發,那邊可是想著把罪名推到你我頭上。賈赦開口。
「怎麼會?」賈璉不解。
「哼,出面的是你,榮國府名義上的主人是我,你說會不會?我們大房死絕了,他們來過舉報有功,大義滅親你說如何?還有東府也先遠著些。」
「老爺,這又是怎麼了,東府可是和我們同宗啊!」
「你二叔還和我同父母呢?」賈赦沒好氣「你侄媳婦的身份不一般,不過我不是很清楚,老太太應當是知道的,有機會你可以套套話。」
「老爺的意思是?」
「沒錯,雖然不清楚具體身份,但總和皇家脫不了關係。況且當初你敬大伯到道觀出家逃命,也有很多疑點,可恨那群人瞞著我,害的我如今進退兩難。」
「老爺說敬大伯是逃命?」
「要不然你以為呢,他前腳出家,後腳就有人圍了西府,雖然後來賈珍襲了爵,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西府絕對有問題。」
「既然事情撩了,應該沒什麼事了吧。」
「你想的好,別忘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爺的意思是皇上會追究,可太上皇還在啊。」
「都說了太上皇已經老了。」賈赦想想「你明日先與我一起去拜訪你外家,向你外祖父討教一番,他應該知道該如何行事。」
「外家?外祖父?老爺這?」賈璉疑惑地開口。
「你母親去的早,你被養在正房,那邊自然不希望你有一個外援,就沒和你提起,而且你外家一直對你母親的死有疑慮,我們家也一直拿不出說法,兩家就這樣斷了。」賈赦感慨著,要說兩家斷絕關係也有自己一份功勞呢,當時自己想著母子親情,對母親的話深信不疑,覺得張家是在挑撥自己和母親的關係,在無事生非。
「那太太到底是?」賈璉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自己母親的事。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誰還知道呢,想來是有問題的吧,當初老太太不讓查,又把你抱走,現在想想,恐怕還有牽制你外家的意思呢。」
「那老爺你為什麼不查?」
「我,當時的我一直想著老太太能對你二叔一樣對我,對她可是言聽計從,她說不查,我自然就沒查了。」賈赦自嘲道。
「老爺你怎麼了?」賈璉看著這樣的賈赦,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沒事,你先走吧,明日再過來,還有這些話,出我口,入你耳,不要對第三人提起,一切等明日見過你外祖父再說。」賈赦突然就沒了開口的興緻,只得叫賈璉先回去,自己一個人靜靜。
「是!」不提賈璉如何失魂落魄地回去,今天賈赦的話推翻了他十幾年的認知,要不是還保持一絲理智,恐怕都找不回自己的院子了。
那邊賈璉渾渾沈沈,這邊賈赦也不遑多讓,剛剛一番話,不僅提點了賈璉,更是提醒了自己。自己的母親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算計自己了,給自己送姨娘,幫自己求取小門小戶的續弦,如此種種。恐怕母親心中從來沒有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