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悠揚簫聲
其實,卿若能醫治好她,已算奇迹。||她雖不懂醫理,但身體是自己的,傷得有多重她比誰都清楚,把她救回來無異於跟閻羅王搶人,而最後是她勝利了。
夏初汐知道,卿若說的都是借口,她只是想儘力地讓她可以重見光明。其實,夏初汐很想說,生活在黑暗裡也沒有那麼可怕。
雖然無法看到這個世間的繽紛色彩,無法看到鳥語花香,蝶飛蜂舞。但是卻獲得了屬於自己的一方凈土,所有她不想看到的,都不會看到了。
這個想法有時覺得太過低沉,有種逃避現實的感覺。卿若這麼努力地為了她,她著實不該這麼逃避。可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她真的將一切都看淡了。
看不看得見,對她來講已沒有那麼重要了,只是覺得自己的行動那樣不便,會給卿若帶來很多的麻煩。
飯後,卿若便背著她的小背囊出谷去了。夏初汐站在陽光之下,很久很久,似是在目送著卿若離開,可她根本看不見。
待她再也聽不到卿若的聲音的時候,她才慢慢地轉過身,摸索著走到藤椅上躺下。陽光輕柔地灑在她的身上,她半眯著眼睛,似在等待著什麼。
小白還是那樣活潑好動,一刻也無法安靜下來。它在踩地上跳來跳去,跑來跑去,時而撲蝶,時而踩蟻,玩得不亦樂乎。
安靜的谷中逐漸地傳來一陣悠揚的簫聲,縹緲無跡卻又清晰無比。如淙淙流水一般平緩,更似流水激起水花那般澎湃激昂,聽起來讓人心境開闊,舒適愜意。
平緩中夾雜著一點起伏,悠揚中夾雜著一些跌宕,就連嬉戲著的小白也突然安靜了下來,蹭到她的手邊親昵地蹭蹭。
夏初汐伸出手撫了撫小白的毛髮,唇角輕勾微笑,道,「小白,你也覺得很好聽吧,真不知道是誰吹的?」
對於這樣突兀的琴聲,夏初汐一點兒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從她清醒的那一日起,每一日的這個時刻,她都能聽到這樣的簫聲,早已熟捻於心。
同是愛樂之人,她自是聽得出來,簫聲中隱藏著的濃濃情意。她想,大抵是哪個男子正在向他心愛的女子訴說情意吧。
她問過卿若,說是不是這谷中住了其他的人,不然何以日日有簫聲。
記得卿若當時沉默了良久,方笑著說沒有。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自己猜測,因她的聲音聽起來這麼地不正常。
後來,她就沒再問過了,簫聲卻還依舊準時地奏起,無論風吹日晒,大雨淋漓,或是雪花漫天,都阻擋不住他的腳步。這樣的簫聲,伴她度過無數個孤單的時刻,整整伴了她一年之久。
有時候,她會想,這簫聲是不是在向卿若表白的呢?因這谷中住的只有她,那簫聲雖然聽起來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可其實很近,只是吹奏之人刻意壓抑住了。
這樣的猜想很快得到卿若的否認,她當時笑著的時候,夏初汐卻感受得到她笑語中的苦澀。沒有了眼睛,對其他的一切都會感覺特別的靈敏。
夏初汐在這樣的簫聲中逐漸淡忘了腦中的憂思,沉沉地睡了過去。輕風拂過她散落的秀髮,柔柔的,痒痒的。
她眯著眼睛睡覺的時候,身邊緩緩地落下一人,白衣如雪翻飛,墨黑眼眸溢滿深情,肌膚勝雪幾分白,卻又不顯得過於女氣。
他的到來竟沒有讓小白叫出聲來,反而親昵地蹭到他的身邊,尾巴搖得歡著呢。若是卿若見到此場景,估計會氣得吐血。
她才是那個撿了小白的人,名義上也是它真正的主人。它對著她是齜牙咧嘴,對著他們卻是搖頭擺尾,一副拍馬屁的樣子。
男子落地的動作極輕,似是怕驚醒睡夢中的人兒。他注視著藤椅上的人,滿眼的心疼與憐惜。他的手忍不住地伸出來,卻在即將碰觸到的時候頓住了。
他就這樣默默注視著她,唇邊的笑意如此滿足。陽光柔和地灑在他的臉上,越發地顯得柔和好看。
只有在她睡著的時候,他才能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她。她好瘦,瘦得彷彿只要風一吹便會飛走一般。
藤椅上的夏初汐眉頭微皺地翻了翻身,似是有些冷意。男子會意,走到屋內拿了件薄毯蓋在她的身上,而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終是不舍地離開了。
男子離開后沒多久,夏初汐猛然從夢中醒來,心有餘悸地捂著心口。一年前容華朝她吼著的話她聽得清晰,卻也成為她這一年來的夢的根源。
他造就了她所有的噩夢,如今既然老天給了她新生的機會,她已不想再與他糾纏不清了。她抿抿唇,欲要起身,身上的毯子卻突然滑溜溜地下滑。
手下意識地接住了下滑的毯子,腦子卻在一瞬間怔愣住了。她記得方才她睡著的時候沒有披上毯子,卿若也外出了,那是何人為她蓋上的毯子呢?
「小白。」她喚道。
聽到叫聲,小白立刻跑回了她的身旁,搖頭擺尾地蹭了蹭她,朱紅的舌頭露在外面,上下煽動。
夏初汐的眉間皺得越緊,她向來淺眠,如果有外人來,小白一叫,她便知曉。可看樣子小白根本就沒叫過,那這毯子又是怎麼回事呢?
「卿若。」她試探性地叫了一句,想著會不會是卿若忘了帶什麼東西,去而復返了呢?
可是良久也聽不到回應,她疑惑地拿著毯子就要進門去,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還有卿若的聲音,她喚道,「初汐,你醒了?」
夏初汐回過頭向著聲音的來源處笑笑,問道,「你怎麼回來了?忘了帶東西了嗎?」她聽著腳步聲,除了卿若的,似乎還有另外一人。
「是啊,我忘了拿一味葯了,這對病人很重要的,所以我就返回來了。」卿若淺笑著,親昵地拉過夏初汐的手。
「那這毯子……」夏初汐抬了抬手,示意她看向她手中的毯子。
「哦,這個啊,我看你在外面睡著了,擔心你會著涼,就給你蓋上了。」卿若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面色不改地說道。
夏初汐心下頓明,想是她回來時剛好她正在睡著,所以給她披上了毯子。她笑笑,沒有絲毫的懷疑,但明顯感到另一個人的氣息,不禁拉了拉卿若的手,問道,「卿若,這裡是不是還有別人?」
卿若的眸光微閃,與站在她對面的男子相視一眼,方讚賞道,「初汐,你的感知能力真是越來越強了。這裡確實還有一人,是來照顧你的。」
「不用為我操心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夏初汐忙不迭地拒絕道。
「唉,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可是我醫好了他病重的母親,他一定要報答我,我實在是拗不過他。看他還算憨厚老實,就想著讓他來照顧你,我也好安心。」卿若的話說得頭頭是道。
「可是……」夏初汐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那道坎,雖然她一個人的時候難免覺得有些孤獨,但是她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尤其是卿若。
卿若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方緩緩道來,「他啊,叫阿郎,是個苦命人家的孩子,出生時便不會說話。我實在推辭不去他們的好意,初汐,你就當幫我個忙,留下他照顧你吧。」
一直沒有動靜的小呆也上前用牙齒咬了咬她的裙擺,表明它的意見。
夏初汐無奈,只好點了點頭,笑道,「好吧,既然你這個主人都同意,我也只能客隨主便了。阿郎,以後就麻煩你了。」她笑著,唇瓣殷紅。
沒有聽到回答的聲音,夏初汐方想起,方才卿若說他不會言語來著,剛想再開口,手卻被攤開。一隻手指緩慢而又快速地在她的掌心移動起來。
她顰眉,照著他所畫的軌道緩緩地念出他寫的字,「不,客,氣,有,事,盡,管,吩,咐。」
夏初汐點頭笑笑,又招呼卿若的耳朵附過來,她在她耳旁輕聲道,「你方才不是說他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嗎?怎麼還會識字?」
卿若聞言陡然一驚,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忙打著哈哈矇混過去,「哈哈,我也不知道,原來阿郎還是會寫字的。」
「初汐,你不知道,阿郎原來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只是家道中落,才至此模樣。他會寫字不是正好,可以跟你溝通。」卿若牙尖嘴利,舌燦蓮花地說道。
夏初汐想想,卿若說得不無道理。她看不見,阿郎又不會說話,若是他還不識字,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溝通了。
她笑著拍拍卿若的手,道,「好吧,那就讓他留下來,幫你打理一下草藥也好。我看不見,什麼都幫不上忙。」
「我不要你幫忙,你只要好好地養好身體,再配合我的醫治把眼睛醫好就行,知道嗎?」卿若的話,讓夏初汐心頭湧起一股暖意。
說話間,她感覺有一道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流連,陌生卻又熟悉,彷彿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