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這個身體真凄慘
等安排好妻子,葉博宇才注意到已經恢復意識的小兒子情況。
病床上的少年還是那副凄慘的樣子,但他的眼神清亮平靜,此時正擔憂的看著在另一邊的病床上吊水的母親。
這很不對勁,在葉博宇的印象里,他家的小兒子已經被妻子寵壞了,嬌貴的狠,平時就是有個頭疼腦熱也要大呼小叫的,現在傷的這麼重,竟然除了剛剛那一聲低吟什麼也沒有。
眉頭一皺,葉博宇想起了上次醫生說過他們家小三因為腦震蕩而有失憶的跡象。
他上前一步,臉上的冷色緩和了下來,語氣也十分溫和,「小三兒,還記得爸爸嗎?」
原本注意力都在白柔梅身上的葉清珺扭頭看向了他。
第一眼看過去,就能知道這是一個不簡單的男人,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底有淡淡的血絲,即使如此,那種屬於上位者的氣度風儀卻絲毫不減。
「爸爸?」
「主人,就是父親的意思。」系統適時的提醒。
葉清珺恍然,難怪面前這個中年男人身上有和那位「媽媽」一樣的讓他想親近的感覺。
「不記得了。」葉清珺輕輕搖了搖頭,不大的動作牽扯道到他身上的傷,雖然不是不能忍耐,但還是讓少有機會體驗受傷的他皺起了眉頭。
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葉博宇一陣暗嘆,他家的小兒子,除了幼年期,何時有這麼乖巧的時候。
他又抬頭看向屋子裡的一群醫生,希望他們給個回答。
「之前的檢查里並沒有發現病人的腦子裡有什麼異常,連最微小的血塊也沒有。失憶應該是其他原因引起的。」這群人中專攻心腦科的專家很肯定的回答道,因為葉清珺一直昏迷不醒,被邀請來的專家們第一步就是懷疑他的腦子裡出了什麼問題,但就是最好的設備也沒有檢查出什麼問題。
隨後眾人又討論了一番,雖然說不出原因,但大家的看法一致,比起身上的那些傷,失憶完全不是什麼大毛病。
「多給他講講以前的事情,興許就能想起來了。」
葉博宇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再低頭,小兒子已經因為藥效和身體的虛弱,又睡了。
「那他身上的傷怎麼樣?」這個問題其實不是第一次問了,但葉博宇還是想知道。
骨科專家的回答也是一如既往:「肋骨的斷裂很平整,只要好好養,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但他的手腳都是粉碎性骨折,而且一些神經也有損傷,就是後期恢復良好加上復健,也很難說不會有什麼影響。」
雖然說的保守,但葉博宇也能聽出來這是再暗示他的小兒子以後很可能落下殘疾。
「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
專家團隊離開了病房,把地方讓給了這對父子。
坐在病床邊,看著病床上安詳熟睡的小兒子,葉博宇伸手小心的避開傷口撫摸著他的頭髮。
他的心裡憋著一股氣,找不到宣洩的機會。
他的小兒子還那麼小,明明就該是無憂無慮意氣風發的時候,卻要面對那樣的未來,一想到這個,葉博宇殺人的心都有了。
可這又能怪誰?肇事司機已經死了,起因是突發的心臟衰竭,葉家做不出來去報復他的家屬,肇事的罰款就足以讓那個不算富裕的家支離破碎。
只能說天意弄人,現在葉博宇也只能希望最後的結果不要太糟糕。
輕嘆一口氣,再次為小兒子整理了下被子,葉博宇離開了病房,那背影,似乎也蒼老了許多。
沒有回頭的葉博宇自然也沒發現,在他的背後,本該熟睡的小兒子,正用一雙明亮的眼睛注視著他,那裡面哪有一絲睡意。
「主人,你的新父母看起來很不錯。」
「……嗯。」嘴角輕揚,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接下來的幾天,葉清珺陸陸續續的見到了葉家的剩下的兩位成員。
葉家的長子跟葉博宇一樣都是面冷心熱的人,這段時間葉博宇要照顧妻兒,公司的事情幾乎都交給了大兒子葉東霖,葉東霖每天都忙得腳不粘地的,但他還是堅持每天都來醫院看弟弟,雖然時間不長,但葉清珺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關懷。
而葉家唯一的女孩子葉知秋也經常來,雖然每次都沒什麼好臉色,看上去似乎很嫌棄葉清珺這個弟弟的樣子,但葉清珺還是捕捉到了她偶爾不經意間流露的擔憂,所以這也只是個有些彆扭的姐姐。
這一家人,葉清珺接受的毫無障礙。
葉清珺現在行動不便,白柔梅雖然想自己照顧他,但她養尊處優的哪裡會照顧人,所以葉家直接請了三個專業看護輪流照顧他。
三個看護都是女的,年紀也都在三十上下,每個都是白柔梅精挑細選,最專業也最細心的,她們真的是把葉清珺當玻璃娃娃來照顧,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
對這三個看護,如果她們不是連自己如廁也要幫忙的話,葉清珺一定給她們打個滿分。
對於一個閉谷多年,幾乎忘了還有五穀輪迴之事的准仙人來說,重新回到凡人的狀態,要習慣吃喝拉撒,還是在異性的幫助之下完成,簡直就是挑戰他的羞恥心!根本不能忍!
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不能忍也要忍了,雖然他是很想用法術解決這個問題,但現在靈氣緊缺,不能浪費。好在因為內髒的受損程度比較嚴重,短時間內他葉清珺都只能輸液吃流食,再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的尷尬。
而到了換藥的時候,難受的就不是他了。
車禍直接要了原主人的命,可見有多嚴重,而手術后留在這具年輕的身體上的傷痕可不好看,一條條猙獰恐怖的傷痕,幾乎遍布全身。
新的傷口還沒有拆線,雖然沒有出現發炎化膿之類的病症,但還是有些紅腫,一條條的像是扭曲的蜈蚣。
每次換藥,哪怕心裡再苦,白柔梅都堅持在場,如果不是擔心自己笨手笨腳弄疼了小兒子她幾乎想自己動手。
包裹在身體表面都繃帶被拆開,露出底下殘缺的軀體,這本該是一具年輕健康的身體,如今卻成了這樣,旁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驚肉跳,少年自己,卻連一絲隱忍的疼痛都沒有。
每看一次這樣的場面,白柔梅都有想哭的衝動,她又不想讓小兒子發現后擔心,只能先忍著,等兒子換了葯后,再自己躲起來哭。
葉博宇站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無聲的安慰著。
今天一家人難得全都在場,卻沒有一絲的開心。
葉知秋是第一次碰到弟弟換藥,她最近忙著準備考試能來看葉清珺的時間不多,還巧合的正好都避開了他換藥的時間。
葉知秋雖然知道葉清珺這次傷的很嚴重,之前甚至差點沒挺過來,但現在當她直面那些傷口,她才真正明白葉清珺的傷究竟重到了什麼程度。
「……你不疼嗎?」那麼深那麼重的傷口,她只是看一眼就覺得全身發毛,難受的要死,可當事人卻非常平靜,好像受傷的不是他自己。
隱約的,葉知秋有了不好的預感,這麼重的傷,真的可以完全好起來嗎?如果好不了,葉清珺怎麼辦?
在葉知秋詢問的時候,葉清珺自己也在盯著護士給自己上藥,身體的反應是忠實的,每一次換藥對這具年輕的身體都是中沉重的負擔,藥物刺激著傷口,疼痛使得他全身的毛孔都開始工作,用汗如雨下來形容也不為過。
但與之相反的是他的目光淡然,看不出一絲的痛苦,聽到葉知秋的問話時,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在問他。
「謝謝姐姐關心,我不疼的。」簡簡單單的回答,新長出來的頭髮被汗水打濕,慘白的臉上還貼著紗布的少年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
其實很疼,但再疼他也不能說,他不想他們難過。
葉清珺其實知道白柔梅會躲起來偷偷哭,也知道葉博宇每次看他的時候眼底的複雜,更是沒有錯過醫生對他的病情的解釋,他們在擔心他的傷好不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一定會好。
但他不能說,所以他只能看著他們那些小動作而心懷愧疚,然後用笑容讓他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