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只是個下人
從小到大陳道藏連小小的感冒發燒都瞞不住媧,現在這種會讓一般女人感到觸目驚心的傷勢更騙不過她,媧把窗帘拉上,脫去陳道藏的上衣,伸出兩根纖細手指不急不緩地在他幾處傷勢最嚴重的地方揉捏,然後根據陳道藏的神情變化推測受傷程度,用繃帶幫他外傷細心包紮后,她便沉默著去廚房煎藥,從一個柜子中翻出一隻木箱,裡面有瓶瓶罐罐和很多味草本中藥。
煎藥花去兩個多鐘頭,除去其間兩次觀察已經沉沉睡去陳道藏的狀況,她始終蹲在爐子旁掌握火候,不發一語,既沒有流露出對陳道藏遭遇的悲愴,似乎也沒有對他受傷表現得痛不欲生,相反只有一種死寂,平靜到窒息,倒了一碗氣味刺鼻的中藥,來到陳道藏的房間,輕輕喚醒他,端著碗小心翼翼餵給他喝,喝完苦澀的不知名中藥,本想解釋什麼的陳道藏扛不住疲倦又熟睡過去。
端著空碗,媧安靜坐在床頭,對她這麼個女人來說,早就做到了對窗外花開花落的寵辱不驚。
枯坐到黃昏,收拾完房間,她便離開小區。
不溫不火步行一個半鐘頭,媧來到商朝和融子所在的院子,曾經請過陳道藏和夭夭吃飯的那家子見到媧就很熱情地請她吃冰鎮西瓜,媧微笑著搖搖頭便徑直走上樓梯,她對這個世界不欣賞,可不會為了鶴立雞群而去孤芳自賞,其實她不排斥這個始終熟悉不起來的世界。
所以她在世人眼中只是個靦腆安詳的女人,而不是孤僻自負的怪物。
推開融子的房門,十幾個平米的房間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個千瘡百孔的麻繩沙袋,沒有床,更不要說電視冰箱這類電器,角落鋪了張老舊草席,一條一眼就瞧出已經有些年數的老式毯子,偌大的房間,一個沙袋一張草席一條毯子,僅此而已,乾淨簡單得比陳道藏那個窩還要徹底,跟隔壁遍地書籍的房間更是截然不同。
身軀龐大的融子坐在角落,撫摸那柄第一次染血的刀片,錚亮鋒利,等看到進門的是媧,趕緊起身,不知所措的樣子。
「說。」
媧輕聲道,伸出一隻手緩緩貼在沙袋上,似乎在感受這隻沙袋經受的無數次撞擊,能夠把三個月前才換的沙袋踢成這樣,靠的不是天賦,而是毅力。
融子像個嚴師面前的溫順學生一般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興許是不善言辭的他對自己的表達能力不滿意,苦惱地撓了撓頭,雖然不能媲美商朝的縝密邏輯和驚艷表述,但中午那場血戰從他嘴中說出來別有一番驚心動魄的效果,於平淡處起驚雷。
「當時你沒有出手?」
媧皺眉道,原本柔順貼在沙袋上的五根纖柔手指猛然收縮,頓時如鷹爪般銳利,只是她的神情依舊淡泊寧靜,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對陳道藏的受傷漫不經心。
融子本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點頭道:「是。」
砰~!
他那將近兩米野獸一般的身軀如斷線風箏一樣砸向牆壁,轟然落地,抗擊打能力不俗的融子竟然單膝跪地大口喘息起來,滿頭冷汗地捂住腹部,卻沒有絲毫出手反抗的意思,能輕易殺人的他甚至不敢面對站在不遠處的媧,她這一腿他勉強看得清楚,卻知道即使出手格擋,也改變不了被狠狠砸飛的下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防守的意圖。
「很多事情,我想替少爺做,可不能做,我知道自己是個下人,所以必須本分做人,不可以越俎代庖。後來少爺告訴我必須記得自己只是個女人,所以我這雙手,必須每天給少爺洗衣做飯。你既然答應我要保護他,就不要讓我失望,跟少爺不同,我其實從來都不是個耐心很好的人。」媧冷聲道,盯著蹲在地上大口喘氣的融子,面無表情。
融子默不作聲。
沒有半點怨言和仇恨,只有愧疚。
媧走出房間,在樓梯口碰到從網吧趕來的商朝,擦肩而過,商朝停下腳步沉聲道:「道藏的受傷不能怪融子,上車前他就告訴融子只要他不死就別出手幫他,你應該知道融子從來都把他的話當作聖旨,再者,道藏現在這種時候流血是一種將來有高額回報的投資。」
媧沒有轉頭也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走下樓梯,平淡道:「我只是個下人,不管什麼投資什麼回報,主子受傷了,當然要做點什麼。」
商朝緊皺眉頭,使勁摩挲手中那枚龜甲。
來到融子房間,看到靠著牆壁臉色並不好看的融子,很難想象生猛如虎的融子也有如此萎靡不振的一面,商朝滿腹疑惑問道:「出了什麼問題?中午你似乎沒有受傷。」
「沒事。」
融子搖頭道,這是他跟媧之間的事情,沒必要把商朝牽扯進去,他對那個女人只有尊敬,從沒有埋怨。
當然還有一種潛藏在骨子裡的情感。
恐懼。
……………………
等陳道藏能去九溪玫瑰園的時候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司徒太一見到這位「准姐夫」自然少不了馬屁奉承和噓寒問暖,這小屁孩可是把接下來幾年的「幸福」都交給陳道藏,沒辦法不熱心,每天晚上一想到陳道藏說帶他去酒吧泡美眉去看街道砍人混戰,他就無比的獸血沸騰,非要跳下床去書房玩幾盤魔獸被人狠狠虐才心滿意足地回去睡覺。
司徒採薇倒是沒有過多詢問,這段時間都在忙著實習,這兩天才空閑下來,她的圈子她的世界,多一個陳道藏會精彩一些,可少了他,也不會黯然失色。
看似溫婉的她對待感情很理性,而看著冷媚入骨的沈子矜卻一不小心就不顧一切的飛蛾撲火,女人這種生物果然不可捉摸。
「姐夫,上次那個來我們書房的小白臉最近可沒少跑我家,估計已經對我姐展開不下百次情感攻勢了,你一點都不急?」司徒太一咬著筆桿張牙舞爪道。
「皇帝不急太監急?」陳道藏笑道,忙著回答夭夭關於《古文觀止》的問題。
「姐夫,雖然說沈子矜那水靈娘們確實胸部比我姐豐滿屁股也比我姐翹,可女人難道不是多多益善嗎?你好歹也稍微做點什麼啊,要不然我姐覺得你沒有一點誠意的話,我再怎麼做內應你也拿不下她啊。」司徒太一愁眉苦臉道,現在他滿腦子除了怎麼在魔獸中被虐得稍微不那麼慘不忍睹,就是如何把老姐推銷給這位咋看咋順眼的老師。
「司徒太一,信不信我讓媽扣下你下個月的零花錢?!」
剛進入書房的司徒採薇面紅耳赤道,這小兔崽子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敢情真把她這個姐給賣了?
「扣就扣,姐夫剛跟教育我大老爺們就要威武不能屈。」司徒太一撇撇嘴無所謂道。
陳道藏苦笑,還真會強詞奪理的現學現用啊,他可沒讓這屁孩在這種時候威武不能屈表現啥大男子氣概。
司徒太一突然神神秘秘地把司徒採薇拉到角落,壓低聲音道:「姐,透露給你一個消息,我偷偷看了姐夫的手機,沈子矜可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姐你小心煮熟的鴨子都飛了,那個啥,不是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說法嘛,你要是這樣都輸給沈子矜,我都替你臉紅。」
「什麼亂七八糟的。」
司徒採薇笑著賞給弟弟一個板栗,不過很快裝作漫不經心地小聲道:「子矜真跟他有很多聯絡?」
「千真萬確!」司徒太一恨不得對天發誓。
隨後陳道藏看到司徒採薇這妮子不露痕迹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有點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