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死了?死了。輸了?贏了
於要揭開底牌了嗎?
陳道藏知道自己在決定踩著皇甫華夏的肩膀往上爬的那一刻他跟這隻老狐狸就站在了同一張賭桌上他在研究算計皇甫華夏而這隻狡兔三窟的狐狸也同樣對他展開調查是道高一尺還是魔高一丈陳道藏心裡沒底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杯茶水不是沒想過這茶水中會不會有門道只是端到嘴邊便順其自然他喝了下去。
「本以為你不會喝的。」
皇甫華夏笑道不知道是欣賞還是詫異道:「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喝這杯茶。人心這東西我已經對它失望了十多年。」
「是不是我跟沈子矜的關係讓你起了疑心?」陳道藏自嘲笑道。
皇甫華夏也不掩飾點頭道:「現在的沈子矜讓我想起當年徵羽的母親那個女人同樣一門心思想要把我拉進她那個***女人都喜歡看著自己的男人鯉魚跳龍門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她們都是虛榮的生物。她和她背後那個勉強接納我的家族把我帶入政治圈那個時候的我就跟現在剛剛涉足黑道的你一樣充滿憧憬初生牛犢不怕虎可結果呢輕鬆出局被上位者當作棄子隨意拋開我那一年失去的不僅僅是地位還有女人所幸我沒有失去徵羽事實上如果徵羽是男孩子我連她都會一併失去大家族就是如此勢利冷血。」
「這讓我想起一句話政治與犯罪本是一回事情金融就是槍而政治就是摳動扳機的時候。」陳道藏捧著竹節茶杯。
「就是如此。」
皇甫華夏深有感觸地點頭道。「不過我從不犯罪這些年我始終都在鑽法律和政策的空子如果別人說我是投機份子我一定不會否認我跟你不同的第三點是我固然智商比你高但我是活了很久以後才知道隨波逐流不純粹是種平庸。而是一門生活哲學所以我真正做到不憤世嫉俗是近幾年地事情。就這點而言你確實比我強上許多。」
陳道藏感覺這個中年大叔像是在布一個陣八卦陣把他轉悠得暈暈乎乎不知道他到底要揭開一張怎樣的底牌。
沉默許久喝去一杯茶十之**的皇甫華夏感慨道:「說實話。近幾年我很少跟人說些肺腑之言。我見識過商界名流的市儈嘴臉見過黑道魁們外強中乾的懦弱無能也瞧過幾個政壇大佬地齷齪行徑跟這些牲口打交道玩得就是爾虞我詐虛虛實實。混久了我都不知道該跟誰說又該說些什麼。」
陳道藏乾脆閉嘴到底只喝茶不說話。
「沈魁答應給你什麼?錢?女人?還是地位?」皇甫華夏笑道。眼中沒有不屑反而像是個循循善誘的長輩安詳望著陳道藏。
「將來。」
陳道藏皺眉道既然已經知根知底他也就開門見山如果這個時候還玩裝痴扮癲那一套就真地是落了下乘。
「可以理解。」
皇甫華夏笑道:「我們窮人不怕沒有地位沒有財富沒有女人就怕心甘情願做個窮人以為那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從不鄙夷沒有品味的富人他們扛著麻袋去買賓士也好去大廈買一打女式皮靴也罷我都無所謂但有一種人我最看不慣那就是窮了還酸葡萄罵富人邊罵邊意淫些醜陋勾當的傢伙這種人小時候狐假虎威跟在有錢人家孩子屁股後面為虎作倀少年的時候沉迷於遊戲荒廢學業讓父母操盡心青年的時候就知道看著av女優精彩表演地時候嚷著要殺光日本男人成家立業了也是渾渾噩噩到死都沒做過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真他媽狗屎地孬種!要真是個爺們就老老實實讓父母讓家庭讓子女好過一點。」
「很稱職的憤青。」陳道藏苦笑道。
皇甫華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狂喝一口一口氣便喝去一大半抹了一下嘴巴自嘲大笑道:「很久沒這麼以五十步笑百步了哈哈要知道這五十步的差距就是差距憑什麼我就不能笑?道藏你說得對這生活就是狗娘養的簡直就是一坨屎!」
陳道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清楚一個原本破遊戲人生的中年怪叔叔為什麼瞬間便如此激憤起來雲里霧裡地他只好低下頭又喝了一口茶是地道的上等龍井茶沁人心脾口齒留香經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回味。
「我其實是個好人。」
皇甫華夏輕聲道出人意料竟然沒有一點調侃自嘲地意味就像是在說一個天大的事實這其中還帶著一絲有跡可循的酸澀不明顯不張揚卻動人心魄。陳道藏抬頭望著這個莫名其妙一本正經起來的男人原本腦海中那個奸詐圓滑的形象頓時模糊開來甚至崩塌感覺現在的皇甫華夏就像是一個瀕臨癲狂和死亡邊緣的人想要死死抓住一根理智的稻草卻徒勞無功只能大肆宣洩心中的苦悶。
難道這場賭博自己已經很無厘頭地贏了?
感到無比荒唐的陳道藏搖了搖頭斜眼看了一下與平常截然不同的皇甫華夏心中的好奇愈濃郁。
「做過虧心事算計過形形色色的對手也在很多太歲頭上動過土跟三教九
色談過判當然還有玩弄過環肥燕瘦的女人。」
皇甫華夏閉上眼睛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很嫻熟吐出個煙圈愜意道:「可我這輩子對得起躺在墳中的父母對得起養育我的那一方土地對得起我帶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女兒陳道藏你說我是不是好人?」
「是。」
陳道藏沉聲道這樣一個男人。即使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也是個十足的爺們。
「我也算是老江湖老油條有些話有些道理我不臉紅地跟你說一些第一記得讓所謂的朋友低估你地優點。讓敵人儘可能高估你的缺點身在江湖。永遠不要把後背留給別人。」
皇甫華夏不理會陳道藏的又一次詫異繼續道:「第二與人談判博弈或者站在同一張賭桌要盡量給他一個沒有辦法拒絕的理由或者選擇。第三幫助別人想要獲益。一定要事先聲明如果是不思回報。就無須解釋能理解的大有人在。最後最大地勇氣不是自殺而是活著尤其是當你身陷厄運的時候。」
陳道藏徹底懵了。怎麼感覺這廝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否則怎麼會給他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地誤導?
「聽起來都像是泛泛而談的空道理可其實每一條都包含著我這輩子的血和汗。你聽著就是了你要是能體會那就真是奇了怪了畢竟我比你多吃飯差不多有二十年吧。」
皇甫華夏笑道睜開眼睛煙霧在他指尖繚繞彈了彈煙灰「是不是很奇怪我這個也許敵人為什麼跟你說這麼一大通廢話?」
陳道藏點點頭輕輕一笑既來之則安之心態逐漸平穩下來。
「其實正如你所想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皇甫華夏俯身悄悄道一臉促狹的神秘像是在用一個似是而非的惡作劇捉弄陳道藏。
儘管像是個玩笑但仍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套木魚石茶具值點錢送給你。我能給你的東西不多但要你做得卻不少這筆生意又是我賺了。」
皇甫華夏笑道摸了下鼻子「說真地我還真不怎麼會做虧本買賣呢道藏這點你以後可得多把我當作榜樣日子要滋潤就得多做不虧本的生意這樣才能錢滾錢利滾利啊。」
「很費解。」
陳道藏苦笑道難道眼前這個男人徹底瘋了?望著那隻刻有「一等石中黃子」地木魚石茶壺有種無力感。
「你應該了解過我這一生的生活軌跡吧也應該知道我以前不是個容易癲狂的瘋子你再猜猜看我為什麼會瘋狂斂財不計後果地跟這個社會索取一切?」皇甫華夏托著腮幫凝視著陳道藏眼神凝滯本來一張神采煥的臉孔竟然瞬間蒼老起來。
迴光返照?!
陳道藏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詞語一切迎刃而解。
「我在四年前就知道自己得了癌症肺癌能活到今天專家都說是個奇迹也就是說我是個將死之人。」
皇甫華夏輕聲道靠著椅子陷入沉思「我不怕死我知道這個事實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替徵羽安排她地未來錢便是最實際也是最迫切需要的東西一個不顧忌生死的聰明人總是能夠賺到錢地我運氣不錯這些年給總算徵羽存了一筆錢。」
陳道藏無語老天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玩笑。
「道藏幫我削個蘋果麻煩了。」皇甫華夏笑道像是一個執著的人終於放下了一切。
陳道藏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拿起果盤中的水果刀削起了蘋果。
「徵羽。」
皇甫華夏輕輕呼喚了一聲竟然有種訣別的意味。
毫無徵兆。
陳道藏握著水果刀的手被皇甫華夏握住徑直插入他的腹部而這個時候聽到父親喊她名字的皇甫徵羽也恰好走出房間於是她便看到這一幕——陳道藏握著刀刺入了父親腹部。
瞠目結舌的陳道藏望向皇甫華夏終於讀懂了這個男人眼中的意味:道藏這是我人生最後一筆生意沒想到還是賺到了對不起徵羽以後就交給你了不管她如何心智早熟她終究只是個孩子需要在一個男人的注視下慢慢長大。
皇甫華夏緩緩轉頭望向小臉蒼白的女兒卻沒有出聲只是一滴淚水從滄桑的臉龐悄然滑落。
做父親的他有太多太多話想要說卻都不可以說出口。
疲倦地閉上眼睛皇甫華夏以自己才聽得到的嗓音呢喃道:「女兒爸爸不能親手把穿著婚紗的你交給另一個男人了對不起。」
陳道藏那一刻出奇地沒有絲毫恐懼或者憤怒他只是神情淡漠地望向皇甫徵羽這個也許會一輩子憎恨甚至暗殺他的孩子緩緩道:「我等你報仇所以別輕易死了要不然你爸會死不瞑目的。」
皇甫華夏聽到這句話安詳閉眼嘴角扯起一個心滿意足的弧度雙手垂下。
他死了可他贏了。他給女兒贏得一個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