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69】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啪！」

雪白的大蓬水花濺起！

波光粼粼的水面中，幾道淡紅色的流光一閃而逝，氣勢洶洶的容悅才游到暗河中央，還沒穩住身子，就被一條紅色的魚尾巴狠狠抽飛，摔出水面。

「再來！」

容悅摔在水中，手腳撲騰了兩下，在水中狼狽地穩住身體，墨玉大眼中滿是懾人的不屈光芒，再次沖向暗河中央。

「啪！」

水花濺起！

「再來！」

「啪！」

抽飛！

「再來！！」

「啪！」

「臭魚，找死！」

「啪！」

「……畜生！」

「啪！」

……

容悅百折不撓的就好像是一枚人形拍拍球般，被興高采烈的以為是在陪它們玩的炎血魚們，用尾巴抽來抽去。

分不清是第幾次，容悅再一次被數條紅色的魚尾巴抽飛，全身力氣耗盡，癱屍體一般漂浮在水中……充分地演繹了什麼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人落水中被魚抽」……

「……」

岸上，白骨王空蕩蕩眼眶中的兩團幽火一陣搖曳不定，拽了拽手中連著容悅的藤條，骨頭下巴與牙齒無聲的張了張，似乎想要說點什麼，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盤膝坐下來，雪白的骨刀橫放在膝蓋骨上，靜靜地看著容悅。

它等著看，她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又會怎麼樣行動。

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徹底臣服於她，認她為主——雖然那位最後的意念消散前給它下了那樣的命令，但這個小不點若是扶不起來，它寧願消失在這個天地間，也不會去追隨她。

它身為古戰場之主，是有自己的驕傲跟自尊的。

它存在這個世間已經足夠長久，無懼消失。

所以，選擇吧，小娃兒，讓我看看你的潛力與智慧！

白骨王深深地凝視著漂浮在水中的容悅，無聲催促。

「……」

容悅仰面漂浮在水中，一張被水凍得青白的精緻小臉滿是猙獰的怒火，墨玉大眼都紅了。

她的內心升起濃濃的殺機，周身氣息瞬間變得冰寒懾人！

這些該死的魚！

暗河中央的炎血魚好似感受到了容悅的殺機，驚嚇似的倏然鑽入暗河河底，消失不見。

「你的骨刀借我用一下。」

容悅積攢夠了力氣，慢慢地從水中爬起來，帶起晶瑩的水珠無數，惹人喜愛的精緻小臉好似籠罩了一層冰霜般凜冽，目光冰涼無情，滿是殺機。

「……」

白骨王眼眶中的幽暗火焰倏然一暗，一動不動。

嘴巴無聲張開——

【你真的決定這麼做？無論會有什麼後果？】

它嘶啞乾澀的聲音直接出現在容悅的腦海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失望。

——它沒有告訴她，炎血魚是記仇的靈物，若是她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折服它們，讓它們甘心獻祭自己的生命與血肉，炎血魚的血肉就會轉化成最惡毒的毒藥，瞬間炸開，與惡意捕捉自己的人同歸於盡。

而只要有一條炎血魚是帶著怨恨死在她手中，那麼這條暗河中所有的炎血魚都會與她為敵，會奮不顧身地撲上來自爆與她同歸於盡。

哪怕是以後在別的地域的地下暗河裡遇到了炎血魚，也不會有任何一條炎血魚願意靠近她，她永遠也捕捉不到它們。

這是它對她的一個考驗。

也是她對她自己的考驗。

可惜，她讓它失望了……

白骨王幽幽的，黑洞洞的眼眶中的兩團小火焰越發的黯淡了。

容悅微微揚唇。

粉嫩的唇瓣就好像一朵花般甜美乖巧，卻冷得叫白骨王都覺得滲人——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稚嫩的聲音從她白生生的一口小乳牙中擠出，刀鋒般疾速掠過空氣，殘忍又冷血無情！

容悅冷笑。

瞳孔冰冷而澄澈，心境空明，領悟某種奧妙的感覺在身體內部散開，讓她整個人都有一種微微蛻變的神奇——就好似，不經意之間她捅破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與這個天地更加親近了。

而這個覺悟……沒錯，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雖然她是不知道這隻骷髏為什麼一定要她徒手去抓住那些該死的傻魚，還不能用尖銳的金屬武器，不能見血。

可，她受夠了。

既然不能為她所用，那就毀滅吧——公平？殘忍？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強者就是一切！

何況，她為什麼要跟一群魚講仁道？

因為她身體里流著的那個聽著很神秘很高大上的純正血統？

還是她這個身體所屬的族群？

別開玩笑了——先別說她能不能從那見鬼的試煉中活下來，成功得到傳承，就先說現在吧，炎血魚再是靈物，也是食物！

跟食物講仁慈？

愚蠢！

她還沒成為那所謂的萬獸之主呢，只是個皮薄血脆的人類小奶娃而已，她吃魚，她殺魚，天經地義的食物鏈因果關係。

就是她成為了所謂的萬獸之主，要為天下蒼生與萬獸謀福祉，也有大仁慈小仁慈之分——所謂的大仁慈，通常都是建立在犧牲上的！

白骨王的骨架一震，僵住了。

眼眶中的兩團火焰，卻在一瞬間亮起！

它心驚，明顯地發現了容悅的狀態，也發現了她領悟了某種奧妙，被天地大道更加認可了。

如此年幼的年紀，就能頓悟到了不起的天地真理或者規則，果然是妖孽，怪不得無雙族長會那麼看重她！

……

另一邊，容悅言畢就已經上了岸，渾身水汽蒸騰，從巨大的蛇皮包袱中摸出一顆紅色果子吃了，擦乾淨嘴角，冷冷地向白骨王伸出白嫩的小手，命令道：「刀！」

白骨王眼中的火焰熾盛！

好一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好大的口氣！

但就是要這個氣勢，身為萬獸之主一族的神裔後人，怎麼能沒有這麼個氣魄呢？

她生來就是站在頂端的，不服她的，統統踩入塵埃里，完全沒有錯。

但是……

悟性天資再好，這睚眥必報的殺戮心性……是無法走得遠的。

白骨王眼眶中的火焰再次一閃，失望到了極點。

這個氣魄，卻不能用在這裡。

這種意氣，只會壞事。

可，既然她能說出這種話，它不妨再看看，再給她一個機會——也讓她撞撞牆壁，才知道該怎麼回頭。

反正日子還長著，如果它所設定的考驗她連一半都不能通過，不能領悟『萬獸之主』真正代表著什麼，它也只能對不起無雙族長了。

白骨王將自己的骨刀交到了容悅的手中。

容悅身體猛的一晃。

差點一頭栽倒。

「好重！」

容悅瞳孔不可思議地縮緊，迅速伸出另一隻手，雙手合在一起，精緻小臉漲得通紅，才捧住這把不過兩尺長的看起來潔白，樸實輕薄的骨刀！

見鬼了，這不是骨頭嗎？

怎麼會這麼重？

比金屬還要重！

「咔咔……」

好似看出容悅的驚駭與不解，白骨王沙啞的聲音倏然在容悅腦海中響起。

【這是用虛空獸骨打磨而成的骨刀，注入靈力，連空間與虛空都能切碎，重達一萬兩千斤！】

虛空獸骨打磨成的刀？

重一萬兩千斤？！

容悅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氣，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駭然獃滯——第一個，驚的是這把骨刀居然重一萬兩千斤！

第二個，則駭的是，她白嫩的一雙小手，竟然能捧起這麼重的骨刀！

容悅知道自己這個身體天生神力，力氣非常大，可是沒有料到這力氣會離譜到這種程度——雖說這段時間增長了不少，但也太離譜了！

要知道，武道第三階的大武師強者，壽命五百歲，但肉身力量也不過是一萬零八斤到一萬八千斤！

她簡直就是人間兇器！

可，以此類推，那……

容悅冰冷的目光投向暗河中央，浮現一抹深深的忌憚——她在水中的力氣肯定減弱三四成，但也有七八千斤吧？

這樣居然都還抱不住一條炎血魚……

還被狠狠抽飛！

那尾巴的力氣起碼比她還高——可這種巨大的力氣，抽到她身上，除了有些發麻，都不疼……

那些傻魚得多會控制全身力氣，得對她多好？

它們還真是在陪她玩啊……

不然……

容悅打了個寒顫！

不然，她早就五臟六腑跟渾身骨頭恐怕都要被抽碎成渣了。

思及此，容悅心中濃郁的殺機，頓時好似被用針尖戳了個小洞的大皮球，不斷漏氣，漸漸消失了。

「……」

她默默放下手中的骨刀，還給了白骨王。

盤膝在岸邊坐下，她眯著墨玉大眼，表情陰沉不定地地盯著暗河中央——可恥的有些心軟了。

雖然容悅還是很清醒，也沒有動搖炎血魚是食物的徹悟。

更沒有推翻自己之前的認知——她與炎血魚之間的食物鏈因果關係。

但是……欠了情啊。

該怎麼辦呢？

她容悅從來都是人對她好一分，她還三分的——對於那群傻魚，也不例外……不能因為是魚，比較傻，就不還這份情。

它們可是饒了她的命。

殺，一定是要殺的——這個是無法避免的。也是死骷髏頭要求的。

但這份情怎麼還？

容悅糾結，煩躁的，無意識地從身邊的蛇皮包袱中摸出一根紅得晶瑩剔透的血魂草放在手中揉捏，一滴一滴暗紅的芬芳汁液順著她的手指滴落水中……

盪開一圈圈紅色的漣漪，融入水中消失不見。

一時之間，安靜到只能聽見暗河河水流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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