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元宵節（二）
瞬間的目光交匯，莫名地悸動，時間的捲軸快速翻卷，彷彿停在了很久很久之前。
跟在一旁的炎風突然開口，「公子早就預料到皇太子今夜會來，所以讓炎風守在這報信？」
「他既然對我們的行動那麼了解，以他的性格又怎麼會放過任何機會就那樣離開。」
炎風不解，「只是皇太子很少來這別院，又怎會對我們的行蹤如此了解？」
楚雲痕看著波光浮動的湖水，深冬的雪夜他聲音顯得格外清冷，「這谷中，若非是她能如此了解，還能有誰。」
炎風恍若明白了什麼，「公子是說今夜之事和她有關？」
楚雲痕沉默著不語，只是微點了下頭。炎風殺氣外露，「屬下這就去殺了她。」
「切不可魯莽，皇太子對我早有戒心，就算沒她也會有其他人。既然她身份已暴露，留在身邊也未嘗不是好事。」
蘇星月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只是他們說得那麼小心，很明顯是不想自己知道了，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多事的好。
炎風恭敬道：「屬下明白。」他不悅地看了一眼蘇星月：「可是，公子為何為了這女人得罪皇太子，這麼一來只怕皇太子是不會放過公子的。」
楚雲痕冷冷的輕嘆一聲，「他又何曾有放過我，你無須擔心，有沒有今晚的事都一樣，何況他也並非為一女子而來。」說完揮了揮手，炎風恭敬的告退。
一路走著，楚雲痕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蘇星月冷聲道：「你不好奇？」
「嗯，是有些好奇。」
「那你，為何不問？」
蘇星月看向他嬉笑道：「難道我問了你就會告訴我嗎？那我現在問好了」。
楚雲痕看著她甜美純凈的笑容，略顯遲疑后沉默著沒說什麼。
蘇星月看他顯出少有的遲疑，不由地笑得很開心，「呵呵，你放心，我對探尋別人隱私可沒什麼興趣。」
楚雲痕淺笑，「你倒與別人不同。」他眼神深邃似乎在想什麼，片刻后，表情漠然略有深意地緩緩道：「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蘇星月收斂了笑容，一臉認真，「嗯，反正我也不想知道。」她片刻猶豫后小心的詢問著，「只是，剛挾持我的那人和你應該認識吧，他叫你臣第，難道你們是兄弟？可你們又一點都不像，你人那麼好，你們怎麼會是兄弟呢？」。
「我們不是親兄弟，我只是異子。」
蘇星月微笑著，「嗯，如此的話便不奇怪了。」
楚雲痕眼眸如水，帶著談談的冰冷，「姑娘倒是很喜歡輕信人，姑娘又怎知在下是怎樣的人。」
蘇星月打趣著，「也對，你看上去冷冰冰的也確實不像好人。」
他不由地一愣，無奈的微微一笑，沉默不語，面對眼前的女子，他總是顯得很有耐心。
蘇星月看著他沉默不語，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我雖來這不久，但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到你就有種熟悉的感覺，我能感覺到你內心並不像所表現出的那般冷漠。」
楚雲痕冷冷道：「姑娘並不了解在下，只怕姑娘會失望的。」
她看向他，微微一笑，眼神中隱約透著某種堅定，「嘿嘿，無論你是怎樣的，我都不會失望的。」話音落楚雲痕略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蹙眉，略顯擔憂，「只是你剛救了我真的不會有事嗎？」
他深邃的眼眸瞬間閃過一絲光芒，唇角是似有若無的笑，「無妨，至少現在還沒人能輕易傷得了我。」
蘇星月聽他這麼一說也就放心了許多，「那就好，我們回去吧。」
楚雲痕注意到她手中一直提著的食盒，「你提的什麼？」。
蘇星月楞了楞，不由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恍然想起來：「這個，我都差點忘了。今天元宵，本來做了湯。。。不對是元宵來給你吃的，結果發生了那麼多事，應該都冷了，看來是吃不成了！」說到著她神色略顯遺憾。
楚雲痕溫聲道：「冷了也無妨，今天元宵姑娘陪在下一同去花園賞月如何？」蘇星月微笑著點頭應允。
月如霜，星如塵，迷離的月色下梅花開得正盛。月色下二人坐於亭中，四周是覆著白雪的紅梅，於夜風中散發著絲絲縷縷的暗香。
蘇星月小心的打開食盒，端出點心和湯圓。楚雲痕看著映入眼帘的七彩湯圓，每一個湯圓上都有不同的表情。不免有些詫異，「這是元宵？」。
蘇星月看著他詫異的表情，「嗯，元宵節不是都要吃元宵的嗎？」
楚雲痕看著每個元宵上的可愛表情，臉上浮現出難得的優美笑容，「呵呵，這樣的元宵倒也有趣，這樣的做法，想必也只有姑娘會做了。」
蘇星月滿臉笑意，「呵呵，看來你是在誇我？」話音落，她將湯圓放在了楚雲痕的桌邊，「嗯，還不算太冷，你確定要吃嗎？」
他沒說什麼，只是小心的端起元宵咬了一口，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迷離的看向遠方。幾秒后他回神繼續吃完了餘下的湯圓，放下碗只見蘇星月怔怔的看著他，臉上是滿足的笑容，「呵呵，好吃吧？」。「嗯」他應了一聲，緩緩看向遠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眼神中透著複雜的情緒，說不清是什麼。
片刻的沉默后，他忽然開口，聲音溫潤，「記得曾經每年的元宵，母后都會親自做元宵。」說到這他眼神中浮出一絲少有的溫暖光芒。幾秒的沉侵，神色黯了黯，一抹淡淡的笑帶著些許惆悵，「這樣的感覺除了在夢裡，已經很久沒有了。」他緩緩的說著，聲音雖平靜卻透出屢屢寒意。
蘇星月疑惑著，「母后，這不是皇族的稱呼嗎，難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他眼神閃過一絲冷厲，由於手的輕微顫抖，樽中的酒輕微地晃了兩下。他頭一仰將樽中殘酒一飲而盡，看著朦朧的夜色，「就在我九歲那年，母后遭到迫害，於是帶著年幼的我逃到了塵夢崖。在追兵的圍追下，母后不得不抱著我跳下萬丈懸崖。我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母後身上，而母后已沒氣息。」他平靜淡然地敘述著，語氣中沒有一絲波瀾，彷彿這一切都已然放下。只是，夜風拂過，他眉宇間閃過一抹冷意，銳利的雙眸中隱隱地透出舐血的寒光。
「這就是你每年元宵都來這塵仙谷的原因吧。」蘇星月說著，幽幽的輕嘆了一聲。她知道他的心早已封閉，任何的安慰對於他來說似乎都顯得多餘，他不需要，她能做的或許就只是這樣靜靜的傾聽。
蘇星月看著他眼中透著的堅毅與淡然，那樣堅毅的眼神背後蘊藏的必定是內心的某種力量，又是何等強大的力量才能將一份兒時的沉痛經歷幻化成一份堅毅與淡然。他寥寥數語，便道盡了一段過往經歷。整個敘述是那麼風輕雲淡，讓人看不出一絲悲痛。但她依然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寂寥與悲痛，那份傷感吞噬著她，彷彿這一切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蘇星月不由地端起酒壺，輕酌一杯酒，悠悠淺嘗著這箇中滋味。
天空中飄著的雪慢慢停了，月光灑在湖面上，隨著湖水的波動閃耀出金色的浮光。夜色寂靜，二人沉默著各自飲酒，彷彿這所有的惆悵都將隨著這樽中之酒一飲而盡。
柔美的月光灑下，半響后，楚雲痕看著月色下的蘇星月，聲音顯出少有的柔情，「若雪，那夜與你相遇，也是這樣的月色。」
這還是楚雲痕第一次喚她的名字，而且是如此的柔聲。蘇星月早已習慣了他平日里一向的冷峻與淡漠，此時不免有些意外。她看向他，四目相碰時，只見一雙清澈如潭的眼眸深情的凝視著自己。
她瞬間只覺臉紅耳熱，不由的低下了頭低聲道：「不早了，我先回房了。」說完便慌忙起身欲離開。瞬間，一個強有力的力量將她拉了回去，她倒在了楚雲痕懷中。一陣心慌，周圍安靜得彷彿能聽到心跳聲。楚雲痕慢慢俯下臉，他的臉慢慢貼近，蘇星月感覺到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朱唇輕啟：「你．．．」語未出，冰涼的唇就那麼壓了下來。她慌亂的試圖掙脫，後腦被他有力的拖住，他右手攔腰擁住她，兩個人更加的貼近了。此時的蘇星月只覺整個身體被控制住般動彈不得。她緊閉著眼睛不敢看他，唇齒間是波盪開的涼意及唇舌間的柔韌。就這樣，好像很久，又好像一瞬。她緩緩睜開眼睛，只見楚雲痕充滿柔情地凝視著自己，她慌亂地躲開他的眼神，臉微紅的低下了頭。片刻的凝視后，他溫柔地將她擁在懷中。
許久，楚雲痕輕柔地喚了她的名字，「若雪。」然後緊緊的將她擁住，就這樣兩人在湖邊相擁席地而坐，靜靜的看著湖水。不知過了多久，蘇星月只覺頭有些昏沉，感覺到陣陣酒意，沒多久便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