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念成殤

「姑娘，姑娘……」蘇星月迷糊中似乎聽到翠兒的聲音，徐徐睜眼只見翠兒一如既往笑意呤呤地看著自己，「姑娘可醒了，姑娘這一覺睡了好久。」說完便轉身收拾起屋子。

蘇星月看著屋內刺眼的陽光，估摸著時辰已經不早了。因為不擅飲酒，酒意還未完全散去。她只覺頭隱隱作痛，不由用手輕輕敲了下頭，慢慢坐了起來：「翠兒，現在什麼時辰了？我記得昨天晚上．．．」說到這她似乎想起了昨夜之事。「姑娘昨晚喝醉了，是我家公子送姑娘回來的。」翠兒一邊說著一邊端著什麼小心地走到床邊，「這是公子吩咐給姑娘準備的醒酒湯，姑娘趕快喝了吧。」

蘇星月喝完醒酒湯，沒一會只覺好了很多，「這醒酒湯還挺有效。」

翠兒看著她微笑著，「姑娘，公子還在前廳等您一起用早膳。」

蘇星月微笑著，「嗯，我一會就去。」可細想又感覺哪裡不對，平日都是自己用早膳的，可今日他為何會等著自己一起用膳。雖感到有些奇怪，但也並未多想。

翠兒將被子疊放好，猶豫著，「姑娘。。。」她欲語還休地咬了咬唇。

蘇星月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奇怪道：「怎麼了翠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翠兒繼續道：「也沒什麼，只是聽公子說明日要啟程前往籬落國了。」

蘇星月微笑著，「前往籬落國？那你家公子什麼時候回來呢，我們也去嗎？」

翠兒道：「短期內應該不會回來了，公子每年來這別院呆的時間都不太長。姑娘自然是一同去的，公子讓姑娘收拾一些隨身衣物，明日一早出發。」

「嗯，我知道了。」蘇星月換洗好正準備離開。

翠兒輕聲道：「姑娘，這次可否請公子帶翠兒一起去，我在這谷里已經好多年沒出去過了。我雖沒什麼親人，但籬落國還有一姑姑。姑姑身體不好，身邊也沒個照顧的人。我這些年存了些銀兩，翠兒只是想帶些銀兩給姑姑，也好讓她日子好過些。」

蘇星月雖然來這谷中時間不長，但早已習慣了翠兒在身邊的日子。雖然很希望翠兒一起去，但畢竟自己又怎能做得了主，她猶豫道：「可是你家公子又怎會聽我的呢。」

翠兒言辭懇切，「我能看出公子對姑娘與對別人不一樣，只要姑娘開口，我想公子是不會拒絕姑娘的。」

蘇星月總覺有些不妥，「這。。。」她想既然已決定了，那自己去請求似乎不太合適，畢竟她在這也只能算客人。

翠兒眼眸低垂著，神色黯然語氣失落，「翠兒不該為難姑娘的，這幾日姑娘對翠兒的好，翠兒不會忘記。只望日後有機會的話翠兒能再侍奉姑娘左右。」

蘇星月看著面前滿是失落的翠兒，想著平日里這丫頭倒也乖巧伶俐，有她一同前往也挺好，「嗯，我姑且試一試吧。」

翠兒瞬間眉開眼笑，「呵呵，翠兒謝過姑娘。」

蘇星月路過花園時想起昨夜的吻，臉騰地紅了，不由得一陣心慌，想著待會見面會不會太尷尬，可越想越覺心慌。轉念自我安慰著，就一個吻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就是了。這麼想著她心裡平靜了許多，臉上露出恬靜的笑。

穿過花園和長廊來到膳廳，只見楚雲痕獨自坐在桌旁看著屋外一邊飲著酒。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檐照在屋內，一切都顯得暖暖的，他冰藍的衣袍在明媚的陽光下也格外的素凈飄逸。

楚雲痕看向緩緩進來的蘇星月，表情平靜，聲音沒有一絲溫度，「來了，坐吧。」蘇星月微笑著應了一聲，於一旁緩緩坐下。她看著楚雲痕一如既往的平靜和漠然，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若不是醉后隱隱作痛的感覺尚未褪去，還真以為或許什麼也未發生。想著只覺這樣也好，至少不那麼尷尬。楚雲痕並沒看她只是淡淡的道：「餓了吧，快吃吧。」

看著桌上精緻的糕點，蘇星月倒也不客氣，拿起一塊核桃軟糕便各自吃了起來。舉止間雖也得體，但也實在難與她公主的身份聯繫到一塊。甚至就算是任何一戶大戶人家的女子，舉止應該都比她更端莊有禮得多。

楚雲痕看著她吃東西時一臉滿足的樣子，「很好吃？」。蘇星月看向他，一手抹去嘴角上的食物殘渣，微笑著，「嗯，是挺好吃的。」

談話間她注意到他好像什麼也沒吃，只是看著屋外飲酒，奇怪道：「你不吃嗎？」。

「我一早吃過了，現在已快未時了。」

蘇星月略顯不好意思，「嘿嘿，我也不知道怎麼一覺就睡了那麼久。」說完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點心，細細品味著那入口的酥軟香滑感。

可想著只覺似乎有什麼不對，他既然吃過了那為什麼在這等我呢？她微笑著，「那個。。。你等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楚雲痕只是淡淡的道：「沒什麼，先吃東西吧。」

蘇星月微笑著低頭繼續吃著手中的核桃軟糕，思緒卻已然不在。想著真沒什麼嗎？可他明明就是一副心事滿滿的樣子。片刻后，她用手抹了抹嘴，臉上是滿足的笑容，「呵呵，吃得好飽，這府中的廚子手藝還真是不錯。」

楚雲痕聲音輕緩：「去花園走走吧」。

早春時節，冰雪在春日的暖陽下慢慢開始融化。梅樹上覆著的皚皚白雪也已消融成薄薄的一層冰霜。冰蕊融成了玉露，凝在絳紅色的花瓣上，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得晶瑩剔透。花園裡兩人並肩漫步著，白雪之上是或深或淺整齊的幾行腳印。清風拂過，淡淡的幽香蔓過清風，一陣花雨悄然飄落，滿園的白雪紅梅之景甚是奪目。

半響后楚雲痕聲音悠揚地緩緩道：「這樣的漫步很好。」

蘇星月欣賞著滿園的落紅，感受著清風拂過時的幽香滿臉愜意，「呵呵，這有何難的，以後每天都可以這樣散步啊。」

楚雲痕略一悵然，聲音清冷，「有些事簡單卻不應屬於我」。

蘇星月不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他憂傷的神色下透著些許的無奈。她不免有些疑惑，平日里他雖不喜言笑，一副不為動容的超脫，但也很少會流露出這樣的憂愁。

蘇星月莫名的心情也低落了起來，緩緩道：「你…似乎有什麼事？」

楚雲痕瞬間地沉默後面色平靜，冷冷道：「沒什麼。」

二人靜坐於湖心亭中沒再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遠處，各自想著什麼。半響后，楚雲痕悠悠道：「你可曾想過報仇？」

「你是說．．．報仇？」蘇星月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畢竟這樣的問題她還真是從未想過。她遲疑著，「這個…我還真沒想過。」

楚雲痕淡淡的說著：「你本應有錦衣玉食的生活，有家人的陪伴和愛。可如今國破家亡，又險些喪命，難道你不想報仇？」

蘇星月面帶思索，想著自己莫名其妙的就穿越了，報仇還真沒想過。或者說她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是既定的。所謂的家人，她從未見過；而所謂公主的身份，她也從未真的體會過；就連藍月國是怎樣的她都不曾知道。這所謂的國讎家恨，真若有似乎也與自己無太多關係。若說想得最多的，大概是要怎樣回去，可這似乎也已經不是她能想到解決得了的。既然回不去，那她能想的或許就只是要如何生存下去了。

她緩緩道：「我連自己是誰都不曾記得，又何來仇可報呢。戰爭已經讓很多人顛沛流離，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既然如此，為何要為了個人的仇恨再去讓更多的人失去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園，失去至親之人。」

說到這，她沉默著。她雖沒親身經歷過災難或戰爭，雖是和平年代長大，但也只是從一個大的環境而言，而戰爭似乎從來就未曾真正完全消失過。在一個信息發達的年代長大，最大的好處興許就是很多事你無須身處其中，卻也能有深入了解。無論是媒體的報道，還是通過網路了解到的，她所了解的災難與戰爭恐怕也不會比這個年代的人少，對於生命她也自有著自己的思考與感知。她繼續道：「雖然來這不久，但我了解災難，了解戰爭給人們帶來的傷害。我們都是災難與戰爭中的受害者，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讓更多人也如此。何況在這樣一個戰亂的年代，如若要報仇的話，有太多人有仇可報，可終究又該找誰報呢。」

楚雲痕略顯意外的看著眼前女子純凈淡然的面容，不由地遲疑著，「也罷，你應該知道明日一早啟程去籬落國了吧？」

蘇星月微點了點頭，「嗯，翠兒告訴我了，你不說我差點都給忘了，看來我是有健忘症了。」

他疑問道：「健忘症？」

蘇星月尷尬一笑，「嘿嘿，我又胡亂說話了。」

楚雲痕眉心緊鎖，面色凝重，猶豫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話，其實可以不去的。我會安排炎風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後你找個人嫁了好好過日子就是。」

蘇星月聽罷，只覺似乎有什麼事，雖然不知是什麼，但有種不好的預感。無論是什麼，有些事卻也是無法相問的。只是想著他說『找個人嫁了』，那麼輕易就說出這句話，那麼輕易莫名地自己的命運就被人這樣安排了，只覺說不出的怪異。轉念又覺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不管怎樣如今她也無處可去，何況她也願意跟著他。

蘇星月莞爾一笑道：「我願意去，總之你去哪我就去哪。」

楚雲痕眼睛微閉，輕緩的語氣中透著一絲異樣，「你或許會後悔的。」

蘇星月聲音輕柔，「只要能陪在你身邊我不後悔。」語出便又後悔了，只覺這話在古代似乎不太合適。

他看著眼前女子不禁遲疑了下，眼眸閃過異樣的光芒。

片刻后，蘇醒月忽然想起翠兒的事。她一臉真切地看著楚雲痕：「對了，還有件事你能不能答應我？」

「什麼事？」

「讓翠兒和我們一起去，可以嗎？」

楚雲痕眉頭微蹙，冷冷道：「這。。。是她讓你來求我的？」

蘇星月嘿嘿一笑道：「也不是，我也覺這丫頭挺好的，乖巧又懂事，有她在不也挺好嗎？」說完眼神期盼地看著他，嬌嗔道：「拜託了，你就答應了好不好。」

楚雲痕看著眼前女子，無奈地應允了。蘇星月見他答應了，唇角勾起優美的幅度，甜甜的笑著，「呵呵，你真好，我這就去告訴翠兒，她要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說完轉身高興的離開了。楚雲痕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不由地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