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無價之寶
「流年!流年!」葉培培用胳膊肘撞了撞蘇流年,道,「你快看,誰來了!」
蘇流年順著葉培培的目光看過去,頓時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瞬間靜止了。
顧老太太?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那個老人,目光又落在了顧錦城的身上。難道……難道顧老太太是來責怪自己為什麼言而無信,又和顧錦城見面的嗎?難道,顧老太太又要把顧錦城關起來嗎?
「奶奶,我……」
「老太太是來看看蘇先生的。」
蘇流年快步走了上去,想要解釋的時候,卻被李嫂打斷了。
蘇流年一怔,腳步立刻頓住了,好像面前是一塊透明的大玻璃似的。
「奶奶,傑森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醫生和護士還在重症監護室里,我們也只能在外面看看。」顧錦城半蹲著身子在顧老太太的身邊說著,可是話音剛落,重症監護室的門突然從裡面開了。
蘇流年立刻回身看去,著急地問道:「我弟弟怎麼樣了?」
「傷者剛剛醒了過來,你們可以放心了。」
蘇流年長長的鬆了口氣,所有人心裡的大石頭也重重落地了。
「我可以進去看看我的弟弟嗎?」
「傷者現在需要休息,直系親屬可以進去,不過最好也不要超過五分鐘。」
蘇流年頻頻地點著頭,道:「我只是想確認他很好……」
醫生點了點頭,側身讓蘇流年進去了。
顧錦城和葉培培都被醫生攔住了,「傷者現在不適合見這麼多人。」
說完,醫生就帶上護士離開了。
「至少傑森醒過來了,這就好了……」葉培培長長的鬆了口氣。
顧錦城看向她,道:「我會留在這裡照顧流年,你還是回家看看吧!你懷著身子,留在這裡也不方便。小磊也應該還在家裡等你。」
葉培培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了。
「也好,如果流年和傑森有什麼事,你立刻給我打電話。」
顧錦城點了點頭,葉培培向顧老太太微微頷首欠身,這才離開了。
顧老太太皺著眉頭看向重症監護室,示意李嫂推著自己過去。
而監護室里的傑森依舊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只是氧氣罩已經被摘下了。
蘇流年顫顫巍巍的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趴在傑森的床頭,耳語地喚著傑森的名字。傑森的睫毛撲閃著,微微地眯開了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著蘇流年,嘴唇起起合合,好半晌才喊出一聲「姐」。
儘管只是這一個字,儘管傑森的聲音氣若玄虛,但是蘇流年的眼淚還是忍不住的嘩啦啦落了下來。她用手緊緊捂著紅唇,雙膝一軟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這麼多小時的擔驚受怕,在這一刻,她才終於可以徹徹底底的放下心來。
傑森努力的抬了抬手指,伸向蘇流年,嘴角淺笑著,緩緩說道:「不……不、不要哭,我、我沒事……」
「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嚇的什麼都不敢去想!」蘇流年哽咽道,「我害怕你永遠離開我,我害怕你冰冷的躺在手術台上我卻幫不了你……傑森,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姐……」
傑森皺著眉頭,奮力想要坐起來,可渾身的骨頭都在火辣辣的疼。
蘇流年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道:「你好好休息,不要起來!」
「姐……」傑森緩緩閉上了眼睛,又緩緩睜開,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很抱歉,因為、因為蘇氏的事情……」
蘇流年搖了搖頭,替傑森掖好了被角,道:「你唯一要給我說抱歉的,不是因為蘇氏,而是你沒有照顧好自己!蘇氏的事情並不能怪你,是我錯信了別人,要怪也是怪我自己。現在你什麼都不要想,靜心在這裡養好身子,讓我心安就行了。」
「可是,蘇氏現在……」
「不要再提蘇氏了!比起蘇氏,你在我心中更重要!」蘇流年一字一頓地說道,「以前,趙麗梅總是說我爸爸只顧親情不顧集團利益,當時我並不知道趙麗梅說這句話的意思,包括我爸爸一直告訴我,人性的親情是宇宙間的無價之寶,我也不能理解。
「後來我爸爸去世了,我繼承了蘇氏,我誤以為爸爸的意思,是讓我將蘇氏發展壯大,所以我將蘇氏看得比我生命還重要,什麼都可以犧牲!每天每夜,我都在絞盡腦汁的想對策,甚至看不見生活里的美好。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是錯了。爸爸告訴我親情的可貴,並不是要我重視蘇氏,而是讓我,好好重視你!這麼多年來,你在我心中比親弟弟還要親,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不管你體內流著誰的血液,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親人!如果一定要在蘇氏和你之間做一個選擇,那麼,我寧可以放棄蘇氏作為代價,也要你好好的活著!」
傑森望著蘇流年,什麼話都沒說。
蘇流年微微垂下了濕潤的眼瞼,幾顆豆大的珍珠還掛在她的眼角,她的雙手握住了傑森冰冷的手,緩緩說道:「蘇氏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承載了爺爺到爸爸,再到我們這一輩的情感和回憶,如果不是因為這些,蘇氏也只是冰冷的水泥建築,和江州市中心裡那些高聳入雲的寫字樓大廈,沒有任何的區別。即便蘇氏真的在我手裡支離破碎,我們的情感依舊還在,我們的回憶還在,這才是爸爸,想讓我懂得的道理。只是,我明白的太遲了,才會讓你在痛苦裡煎熬著。該說抱歉的人,其實是我,傑森。」
傑森微微搖了搖頭,緩緩閉上了眼睛,臉色蒼白又疲憊。
蘇流年立刻抹掉了臉上的淚痕,淺笑道:「好好休息吧,錦城還有奶奶都在外面,我出去告訴他們你已經沒事了,大家也都可以安心了。」
說完,蘇流年起身,傑森卻沒有鬆手。
「老太太……」傑森虛弱的問著蘇流年。
蘇流年點了點頭,道:「奶奶知道你出事了,剛剛趕來的。」
傑森的眸子微微一沉,他知道顧老太太為什麼會著急。原本他想留著這一手來對付顧老太太的,只是眼下看來……傑森默默在心裡思忖著,目光落在蘇流年的臉上,喃喃地對自己說著,眼下看來,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我……我想、想見見顧老太太……」
「可是醫生說……」
「就一會兒。」
蘇流年看傑森的精神還好,便點了點頭,叮囑道:「只有五分鐘喲。」
說完,蘇流年開了門出去。
顧錦城立刻上前問道:「怎麼樣?傑森還好嗎?」
蘇流年勉強點了點頭,又看向顧老太太,道:「傑森請奶奶進去。」
顧錦城怔怔的看向顧老太太,顧老太太看著蘇流年,點了點頭,示意李嫂退下,自己轉著輪椅的輪子緩緩進了病房。顧錦城看向李嫂,問道:「奶奶和傑森平時有聯繫嗎?」
李嫂支支吾吾著,回道:「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蘇流年和顧錦城相視了一眼,兩人都是詫異不解。
病房裡,顧老太太坐著輪椅停在了傑森病床的床尾,傑森側眸看著她,淡淡說道:「我……我知道顧老太太想知道什麼,不久以前,我在書房……書房裡找到了一個很、很古老的舊匣子。裡面、裡面是爺爺的日記,很多……很多本,都是……爺爺最美好的回憶……」
顧老太太靜靜地望著傑森,沒有說話,可是眼眶裡卻是滿滿的淚水。
「爺爺,把你們、你們所有的故事,都記了下來……裡面還有很多爺爺寫給你的信,只是、只是從來都沒有寄出去……我原本想要留著對付你們的,現在、現在我也算是鬼門關走了一遭,脫胎換骨了……東西在我辦公室里,你派人去拿吧……」
說完,傑森似乎也耗盡了最後的力氣,緩緩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顧老太太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望著傑森,可是雙眼卻是無神又迷茫的,整個人的心思早就飛回了五十年前。一失足成千古恨,顧老太太哪怕再懊悔,也永遠回不去了。
顧老太太出了病房后,顧錦城和蘇流年還守在外面。
蘇流年害怕顧老太太訓斥自己還和顧錦城在一起,便立刻嗖的一下站了起來,有意和顧錦城保持著距離。顧錦城不解的看著蘇流年,又朝顧老太太走去,道:「奶奶,已經很晚了,讓李嫂送你回去吧!」
顧老太太茫然的看著自己的腳尖,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顧錦城的話一樣。
李嫂趕緊上前道:「少爺,你不用擔心,我這就送老太太回去。」
說著,李嫂已經推著顧老太太離開了。
顧錦城一直目送著,可是蘇流年卻站得遠遠的,想要上前卻又不敢的樣子。
顧錦城回過頭來,對上了蘇流年的目光,可是她的眼神剎那間閃爍的轉移了。
「你有事情瞞著我?」
「我?我沒有啊……我、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顧錦城挑著眉梢,上下將蘇流年打量了一番,道:「你從頭到腳的每一個細胞,包括你的每一根頭髮絲都在告訴我,你有事瞞著我!告訴我,什麼事?」
「我……我真的沒有……」
「流年!」
「你再問我也沒有用,沒有事情瞞著你,難道我還要編著事情來瞞你嗎?」
「那為什麼剛才都是好好的,可是奶奶一出來,你整個人都變了?」
蘇流年心虛的背過身去,道:「我只是擔心傑森,心緒不寧而已,你想多了。」
「是不是我看錯了,是不是我想多了,我都很清楚。流年,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之間可以不用有秘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會幫你,都會保護你!」
蘇流年強忍著,可是眼角還是溢出了淚水,她抽了抽鼻子,淺笑道:「你不要這麼疑神疑鬼的,我真的,真的只是很擔心傑森而已。」
顧錦城知道蘇流年不會告訴自己,於是他也什麼話都沒說,筆挺的站在她的身後,封閉又狹長的走廊上,剎那間變得格外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