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六節 事無不可對人言(二)
榮妃的神色微微一凜,仰首看著端坐的皇后,說道:「嬪妾事無不可對人言。沒有不能當著外人的面說的事情。」
皇后徐徐笑道:「靖平你處事端正謹慎,又肯為宮中祈福自請到道觀修行,我猶記得當日你去修行前的一番話,著實說得令人動容。這般大仁大義的話,自然是無不可對人言的。」
榮妃嘴角帶著幾分笑意,只是琢磨不透皇后的話中之意,笑意也顯得牽強。笑了笑說道:「不知皇后究竟有何事?」
皇后收斂了笑意,說道:「今日是九月十八了。」
「九月十八?」榮妃疑惑道。
「瀟才人的二七。」皇後點了點頭。
榮妃的眉間似有輕微的牽動,隨即正色向皇后說道:「日子是不錯的,只是宮中向來沒有給妃嬪等人過守七的規矩。瀟才人已經下葬收殮了,身後事便是已經結束了。」
皇後點頭道:「事情是如此的,但是木家喪女,心中想必傷痛,我是想將瀟才人生前使用的東西收拾一下,派人送回木家,讓她的父母手足,一盡哀思。」
榮妃眉目間的神色略微鬆動,嘆道:「這是皇后體貼宮眷家屬的一片好意。這件事,吩咐白芍苑的丫鬟們去干就是了。還有白芍苑瀟才人的那兩個陪嫁丫鬟,也可以叫她們回去的。」
「那些東西,交給丫鬟們去辦就是了。」皇后頷首:「叫靖平你來,是我這裡還有瀟才人的一樣東西,想讓你幫忙分別一下。」說著伸手一指,指向了一旁圓桌上的一個小盒子。
榮妃奇道:「瀟才人的東西,嬪妾並不識得,又能分辯什麼?」一邊說著,一邊還是遵照皇后的意思,走到桌旁打開了盒子。
榮妃看了一眼盒子裡面的物事,立時又回頭看了看皇后,見皇后神色姿勢一如方才,又滿臉驚疑地看向了盒子裡面的東西。
舒娥雖在內室,卻自然知道盒子裡面的是什麼東西。
昨天傍晚,還是在坤寧殿。
舒娥對皇后說了一番話。
皇后思索片刻,說道:「用此方法,當可使榮妃說出一些真相。只是,如今似乎邊境之事吃緊,太后和皇上皆是整日碌碌,未必有時間去理會這件事情。再者……榮妃母家身為邊關守將,正是為國出力的時候。」說著看了看舒娥,微微一笑:「你出身將門,自當知道,榮妃李氏的祖父李公繼隆,曾跟著你的祖父曹彬公,平定后蜀,又在與了遼國的邊戰中多立戰功。」
舒娥點頭,「嬪妾知道。」
皇后輕嘆:「我自當為皇上肅清後宮,卻又不能不顧大體。若此事果真是榮妃所為……我也只能暗中震懾榮妃,卻不能將此事對皇上名言。」
舒娥道:「能夠起到震懾之功,已然是最大的收效。瀟才人已經身故,即便……即便有人償命,也不過多損傷一命。如果查證是榮妃所為,而皇后又能不治其罪,或者榮妃自此就能改過,也是一件大好事。」
皇后聞言,上下打量著舒娥,看了好一陣子,似乎頗感到驚奇。
舒娥有些局促,猶豫問道:「皇后,是嬪妾的話不對嗎?」
皇后臉上忽然綻開微笑,舒緩和悅,確是發自內心的微笑,一面看著舒娥,和緩嘆息:「榮妃位份高,回宮后又是與你不對。你雖有皇上寵愛,卻未必便能避開榮妃對你接踵而至的手段。你若想除掉這個對手,這可是最好的機會。」
舒娥忙道:「嬪妾……」話剛出口,卻被皇后搖手止住。只聽皇後續道:「即便對方不是李靖平,而是另外一個身居妃位之人,後宮中諸人,恐怕也皆不願放過這個扳倒高位之人的機會。唯有你——」
皇后對舒娥和煦一笑:「以恕道待人,本就是難能可貴,如你這般,直是深明大義了。」
舒娥不意皇后竟這樣稱讚自己,深覺不好意思,垂首微笑:「這只是嬪妾的一點愚見。其實,如果榮妃真的有此作為,嬪妾心中,自然也是憤恨難平的。」
說話之間,展曦已經取出了皇后交待的東西,便是當日榮妃從瀟才人身上找到的那張、林紫桐邀約瀟才人在假山相會的字條。
皇后吩咐了展曦一番,對舒娥說道:「能有些震懾之功,也總比視而不見不管不問強得多。不過既然事情的結果我不準備宣揚,那麼明日你便不能在榮妃面前出現了。而且榮妃若知道你也知道了此事,說不定日後還會為難於你。」
皇后沉吟片刻,說道:「事情的始末,你可以去告訴順婕妤得知。明日也請她一起來,你們在內室中躲起來,不發出聲息即可。」
舒娥奇道:「順婕妤?」
皇后微微一笑:「多一個人也好,況且順婕妤是不會多說任何事情的,將來榮妃若然再有不軌之行,皇上面前,順婕妤也可一併做個見證。皇上對順婕妤,是素來信服的。」
舒娥回想皇上以前提起順婕妤的時候,語氣中也總是帶著三分客氣,想必對很是兪氏相敬。於是便向皇后告辭離去。
此刻舒娥身在內室,雖然看不見榮妃面前的東西,卻也知道應該是兩張字條。
一張是當日由榮妃從木蕭夏身上找出來的那一張血跡斑駁、帶著泥沙痕迹的字條,另一張應該是在春熙館由林紫桐寫下的那張字條。不過,皇后應該已經找人,將林紫桐所寫的那張字條,做了一些處理。
榮妃對兩張字條看了片刻,方才對皇后說道:「請問皇后要嬪妾分辨什麼?」
「這兩張字條,有一張是屬於瀟才人的東西。不,應該說是與瀟才人的身亡息息相關的東西。」皇后說道:「可惜如今我分不出來了,還請靖平你幫我看看。」
榮妃看了看字條,又看著皇后,臉上帶著狐疑之色,嘴角卻有些勉強地掛著笑:「皇后不是在與嬪妾玩笑嗎?當日嬪妾從瀟才人身上找到這張字條,接著便呈給了皇后。不單是皇后,還有其他幾個人,也都見到的。分別這樣明顯,皇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