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太子辛安（二）

華燈千盞.將東宮照得比白日更透亮.紅綢連綿.隔出了一方太平盛世的景象.今日太子東宮設宴.免不了華服霓裳流連不決.清讓跟在虞子琛身後.心裡卻悲涼的很.曾經何事端木府上也是這樣熱鬧.可如今只怕是唯有蜘蛛蟲蟻造訪了.

「身子不舒服.」虞子琛回首問她.

「沒有.」清讓不知道他何出此問.

虞子琛一手拉過她.「那便與我同行.總走在我後頭做什麼.難道我的背影竟比我這張臉生得更好看.」

清讓看著虞子琛故作認真思考的樣子不禁輕笑.「你的背影沒有你這風塵絕代的臉好看.卻比你這張臉讓人安心.」這是一半玩笑一半真言.她一直都記得南湘那晚他走在她前頭的樣子.月亮比今夜好像還要圓一些.

「你這是怪我這副容顏太容易沾花惹草嘛.」虞子琛攬過清讓的腰肢.「那你更該站在我身側.雖是監督我.遇到投懷送抱的便替我拒之千里.」

「那樣勞心費神的活我若做了不是太虧本.我不過就是你們虞府的……」

「少姨娘.」清讓身後有人這麼喊.原本她自己只是打趣.可這時候由別人喊出來心裡還著實不爽.虞子琛看得清楚.她眉宇下垂的弧度.

「呀.妾身眼拙了.竟沒看到虞公子也在.」說話的夫人清讓並不記得.虞子琛也不甚熟悉.那夫人也瞧出來了.「妾身相公是中侍郎賀靜.上一次太後為大皇子……哦.不.是太子妃設宴.妾身就坐在少姨娘身側.不知少姨娘可還記得.」

「啊.是賀夫人.是奴家失禮了.」清讓實在沒想起那一日身邊做的是誰.如今只是出於禮貌回應.

「一時忘了也是常有的事.不過都說端木家一向出鳳凰.果然是對的.上有先皇后.如今又有太子妃.都是端木家的女兒.想來端木家的女子多旺夫.虞公子好福氣.」

清讓淺笑不語.她算是明白了.這位賀夫人應是為了華淑來與自己套近乎的.

「不知道太子妃在閨中都有何愛好.」

「華淑嘛.這我要好好想想了.自幼我與她關係不甚太好.她喜歡什麼我倒是不清楚.但她不喜歡什麼我清楚得很.例如癩蛤蟆.螞蟻螞蚱什麼的.那時候我捉去給她.她總是哭個沒完.」清讓一副無辜的說完這些.賀夫人臉色明顯變了許多.乾咳了幾聲.佯裝遇到了熟人先行了.

「沒想到.我家夫人如此淘氣.」虞子琛輕捏了清讓鼻子一下.滿眼都是寵溺.清讓一時之間有些晃神.不是因為他的溫情.只是因為他那一聲夫人.私底下他們都清楚彼此身份.他與她打趣時常都會喊她端木二小姐.今日喊得卻是夫人.心口竟像是塗了蜜一般甘甜.

「你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密.可考慮過我這樣形單影隻人的痛楚.」方士傑一個擺扇.搖搖晃晃的走進他們.

虞子琛奪過方士傑手中的扇子.反手一扣打在他腦袋上.「你的痛楚如今可好些.」

「子琛.你這是見色忘友嘛.」方士傑揉著腦袋.「我不是當年的傻子了.」

「可我瞧著你還是呀.」清讓在一旁幫襯著.「來.給嫂嫂數個數.」

「你們真是夫婦同心.欺負我沒有幫手.」方士傑現在的表情還真有傻子的幾分韻味.清讓遮著臉微微笑著.虞子琛勾過清讓.那扇子指向一處對方士傑說：「成雙成對欺負你的可不止我們.那裡讓你心更痛.」

方士傑看過去的那一剎那心口的確有些抽搐.清讓瞧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也好奇的投去眼神.也難免有些失神.是七皇子華碩與七皇妃方牧易.他們似乎也發現了這裡站著的三人.

「七哥.」清讓脫開虞子琛的懷抱.幾步走上前.「你清瘦了.」

「你也是.」華碩原本想說什麼.可看了看不遠處虞子琛只說：「料理太子哥哥的喪事.所以沒有去臨蘇看舅舅最後一眼.你不要怪我……」

「王爺……」一旁的方牧易似乎有話要說.但華碩出手攔住了.「我們先過去了.」

清讓覺得華碩今日看起來比從前冷漠了許多.她兩三步追上去.拉住華碩.華碩愣在那裡看著她.眼神里有種期待.但清讓那句「七哥.太子不是我大哥殺的.」之後.他雖然輕笑.但眼裡的那種期望沒有了.

「清讓.無論雲澤有沒有殺太子.那都與你無關.我依然是你的七哥.」

「不.我不想你誤會大哥.」

方牧易一步上前站到了華碩面前.「清讓.你只關心你的大哥.你可有為王爺想過.」

「牧易.」華碩呵斥了方牧易.卻沒有再對清讓說什麼.他獨自轉身往前走.方牧易緊緊的跟上去.清讓像是被遺棄一樣站在那裡.那一聲呵斥.其實不是對方牧易.而是對自己.她明白.

七哥誤會大哥了.而她卻不知道該不該說出真相.若以華碩的性子知道是大皇子害的太子.那他一定不顧一切報仇.可那樣同歸於盡的結果.她不想看到.

而此時站在另一邊的兩個男人都皺著眉.「方士傑.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兩年過了.你的大小姐就再也回不來了.」

「虞子琛.你別挖苦我.也不瞧瞧你家媳婦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說.他華碩到底是哪裡好啊.」

兩個男人內心的共鳴.時間后來給了答案.

太子辛安攜太子妃坐於正殿.虞子琛與清讓坐在右側方.而華碩與方牧易就坐在他們的對面的左側方.酒宴還沒開始多久.清讓就覺得今日的虞子琛不對勁.總是使喚自己布菜.

「那個.還有那個.」虞子琛使喚完了.還要求餵食.清讓氣的直豎眉毛.可礙於眾人都在.只要假笑著送到虞公子口中.

「少帥與姐姐真是恩愛.」華淑撫摸著小腹.忍不住感嘆.

「流言都說子琛風流.可遇到少姨娘可是被吃定了.一夜之間買下滿花樓的壯舉可在京師廣為流傳呀.」辛安舉杯向清讓.「少姨娘也算是女中巾幗.本太子敬你一杯.」

「太子謬讚了.」清讓行禮后俯身將酒喝下.

「華淑.你最近心情總不甚好.要不本太子留少姨娘在東宮伴你幾日.」

太子妃還沒開口.虞子琛先嚷嚷了起來.「太子體恤太子妃娘娘.但也不能讓子琛獨守空閨呀.」此語一出眾人鬨笑.到符合他風流公子的名號.清讓雖面露嬌羞.但還是感激他反應靈敏.

「少帥此話都說了.我可不能棒打鴛鴦了.我有玉珊陪著.就夠了.」此時眾人才注意到太子妃身邊坐著一位少女.原先她只低頭倒酒布菜.眾人還以為是貼身的丫鬟.

「少帥風流.可身邊只有一位少姨娘.明顯美中不足啊.若不.本官替少帥做媒.去個正室夫人可好.」一位在座的官員臨時起了興緻這樣說.符合竟還不在少數.畢竟就算清讓是華淑的姐姐.但畢竟是個庶女.如今又是個少姨娘.給虞子琛去門正室夫人也是常理.

華碩看過去.清讓雖臉上仍有大方之色.可也難掩她眼角的落寞.他轉向虞子琛.那人笑著應對眾人.似乎也當做笑談來看.華碩手握酒杯不禁緊了緊.牧易端過酒壺.「王爺.此酒不錯.慢飲方好.」

「我瞧著少姨娘品行端好.當年太后也是不少卿贊.不如少帥就扶正少姨娘吧.也省的再去挑那些花花艷艷.」不知哪位喝多了些.竟吼著這麼一句.頓時滿庭靜雀.

「這是什麼話.庶出的怎麼可能扶正.還有沒有倫理綱常.」一位武將脾氣暴躁了些.說著酒杯一著地.眾人更是不知如何接話.怕事的乾脆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這話雖然是說得清讓.可在有心人聽來說得正是正殿坐著的太子辛安.辛安自登太子之位以來.對他出生進行非議的不在少數.

眼力見快的宮人趕緊讓絲竹舞樂上場.緩一緩這氣氛.清讓偷偷掃了一眼坐在殿上的太子.她看得到他眼裡的殺氣.這樣一個無寬厚心胸的人.若是日後真的成了一國之主.那到底是誰的不幸.

虞子琛伸手去握清讓的手.慢慢摩挲著.「端木清讓.方才是不是很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我娶了正室回去折磨你啊.」

清讓淺笑.「你不怕你的正室取回來.被我折磨.」

虞子琛故作苦惱.「好像的確這樣.我還真不能害了別人家的大家閨秀.」清讓聽這話.雖知道他是玩笑話但還是悄悄的想收回自己的手.

虞子琛緊了緊抓住她的手.一個傾身伏在她的耳邊.「端木清讓.此生.我虞子琛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絲樂之聲那一刻特別的響亮.清讓以為耳邊是幻覺.可他真摯的臉就在一邊.那一句只有你一個.是他第一次的告白.卻是她心中最奢望的承諾.

她回握他的手.不似他那般有力道.卻比他更多情.「君不負我.我定不負君.」

虞子琛輕捏她的鼻子.「精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