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六品向莫離
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似乎有些重聽,我聽到有人說:「不管她是誰,打死了都得賠命,王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你要是打死了她,你就得為她賠命。」
我真不敢相信,有人會在傅家姥姥的手下救我,擋下她的拐仗,就連那口口聲聲說著對我好的傅潤芝也從來沒有這樣過。
這聲音清清潤潤得像是那叮咚作響的澗間清泉,一滴一滴飛落而下,格外的悅耳動聽。
「老身要打死這個賤種。」傅姥姥對我是恨得咬牙切齒啊。
「有我在,我便不會讓你打死她,她何罪之有,你不問青紅皂白便要打死她,此事頭尾,你可又問得仔細?」
「你是誰?要你多管閑事。」傅家姥姥反問他了。
「京城文書官,從六品向莫離。」他的聲音,好清亮。
傅姥姥越發的怒了:「向莫離,你不便是向少北的哥哥,你且也不看看這賤丫頭做了什麼事,不要臉的勾引她姐姐的未婚夫,本夫人要是今兒個沒有打死她,我的名字就倒……。」
誰知道接下來的話卻令人吃驚,他說:「我是不會看著你將她打死的,傅老夫人,凡事最好不要說得太絕。」
我疼痛的腦子還在想,他也著實是怪異,是我勾引了他的弟弟啊,我聽說向少北還請這個哥哥來幫他提親來著,怎的會幫著我呢?
「你你……。」傅老夫人氣得夠嗆的。
他又說:「此事何必鬧大呢?傅老夫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今天這般恨她,非得打死她,往日你再想想,卻也是不可再復生之事,這畢竟也是你的孫女兒,你豈能忍心。」
我咯咯地笑了,有人會不問什麼就打死自已的親孫女嗎?用手背抹去額角上的血紅看清他的樣子,很清秀儒雅一個少年,弱嫌單薄了些,可是他那執著的乾淨的眸子,卻又讓人不能輕視他。
「呸,我傅家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生出這樣的妖孽。」傅姥姥憎恨地看著我。
「何不等少北回來再問個清楚。」他還是擋在我的面前。
「向莫離,我且問你,今兒你要是護著這個賤丫頭,那你向家的任何人就不得再踏進我傅家一步,你弟弟向少北,也莫要再提什麼娶我們潤芝為妻,我傅家高攀不上你們這樣的人家,你最好是考慮清楚了。」她擱狠話了。
要是換了平常人,想必也就衡量這其中的輕重了。
可我看著那清亮無比的眼神,我想他不會退縮,我有這個篤定。
他也是一笑說:「傅老夫人說這些話,我且也是記住了,我也只能承諾到我自已,至於向家的其他人要做什麼,那是我不能保證的,我也保證不了。」
心中不禁也有些微微的得意,我看人還是挺準的啊。
傅姥姥冷冷地一笑:「那你是要護著這個賤丫頭了?」
他瞧了我一眼說:「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打死她的。」
「記著你的話。」傅姥姥也不多言,再狠狠地一瞪我:「你這個賤丫頭,要是再敢踏進我傅家一步,小心你的狗命,你向莫離也是,你們都別想再踏進我傅家一步。」說完便帶著人氣匆匆地出了去。
「你不怕死?」他蹲在我的面前問我,那雙眼帶著些許的憐惜。
我搖頭笑著說:「怕,怕得要死。」死有什麼好怕的,誰以後不會死啊。
他帶著些嘆息地說:「你怎般如此的倔強,讓自已體會痛,你是怎生的寂寞。」
他沒有像所有的人那樣說,怕為什麼還要做,後悔不後悔。他所說的一字一字地印進了我的心裡去,體會痛,我是怎生的寂寞啊,心頭湧上一陣熱息,眼裡一濕我低頭,淚水竟然就滑落了下來,纏著血暈開了我的疼痛。
原來我很寂寞到要用這些痛來摭掩嗎?
小蛐蛐嗚嗚地哭著:「怎麼辦,天愛你一身都是血。」過來便想幫我擦。
「別動她。」向莫離輕聲地說:「麻煩你去準備一些熱水,還有乾淨的布條,以及一些止血的藥粉,閑雜人等,便退了去吧!」
真痛,我還是第一次覺得是如此的疼痛,從骨頭裡透出來,一縷縷發將我纏緊,卻又無比的欣喜,仿若痛帶著溫暖湧向我的心窩去。
他的手很輕柔,雖然我沒有穿衣服,可是他也是目不邪視,我想心裡乾淨的男人,他不會因為這是一個女人而覺得害羞的。
這一次我傷得很重,他很鎮靜地告訴我斷了幾根骨頭,他讓小蛐蛐拿來剪刀,他說:「我要把你的頭髮剪了,你頭也傷了。」
「好。」我應得很爽快。
他清亮的眸子看我,輕聲地問:「你不問我是個文書,也不是大夫,卻要給你治傷,是不是想故意要將你治死?」
我說:「死就死。」
「為什麼?」他認真地問。
「無所謂。」
「別總是無所謂。」他嘆息地說,一邊說一邊輕輕地將我的頭髮剪下,然後一邊輕撒著藥粉一邊輕吹,再用布把我的腦子包了起來:「你應該多愛你一點。」
他以為他是誰啊,他從傅姥姥拐仗下將我救了,我就要對他感激涕零嗎?我討厭別人對我好,這些好都是有目的。
我就冷冷對著他笑:「向莫離,你以為你是誰啊,你真不會以為我是傅家的孫女,你救了我其實傅家不會拿你怎麼著的吧,我告訴你你錯了,我和姓傅的根本就不是一家人,我死了我也乾脆,他們也除了一根刺。」這世上少我一個人也不少。
他攏緊了眉頭說:「你想得多了。」
我不高興了,我想我天生命就賤,我非得惹得人家不高興我才滿意,我就是想逼出人最虛假偽善的一面,我挑起眉尖說:「向莫離,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兒,其實我就是嫉妒我傅潤芝和向少北,他們太圓滿得讓我討厭,於是我就故意勾引向少北,我就是要讓傅家的人都不開心,我就是這麼壞心眼。」
他那清亮的眸子就一直看著我,看得我心有些虛了下來,卻還是傲傲地睜大眸子回瞪她。
他忽爾地一嘆息:「你何必這般。」
「我就是喜歡這樣,我是壞人。」怎麼樣,怕了吧,怕了就快滾,說後悔救了我,快快顯出你的真面目。
他輕輕地一嘆息,抓起我的右手看了看說:「你的掌紋並不複雜,我可以看得出你以後的日子會過得很好,你不好好地愛你自已,以後你怎麼讓愛你的人,能尋得到你呢?」
我迷糊了,他說:「每個人女孩子,不管她的出身,不管她的本性,都會有人真心愛她的,你亦也是。」
我心中低語地嘲笑,狗屁的愛啊,世間的人總喜歡拿愛來唬人。
「痛不痛?」他又問我。
我搖搖頭:「習慣了。」
「你背上有很多傷。」
「沒事。」
他眼神兒,竟然黯淡了起來,那麼那麼的傷,似乎在後悔一樣。
向莫離真的是好笑,真是笨蛋,居然會救一個陷害他弟的女人,而且還為這個女人治傷,再為她傷神,當真是好笑也。
就這樣坐著,他身上有著一種淡淡的書香味兒混著藥草的香,很舒服很舒服,我趴著累了又倦睡過去,可是我睡得如此的香甜,從來沒有過的踏實。
而我醒來的時候,天色都有些微微地發白了,身上頭上的痛甚。我一動他就說:「別亂動,會扯破傷口的。」一手扯著我的腳,不許我起身。
他的手很冷,隔著薄薄的被子那涼涼的溫度還是傳到我光裸的小腳肚上,他衣裳還是和白天那一套,很乾凈整潔,難道他守了我一夜嗎?我腦子居然迷糊得沒有往日的清醒了。
「我渴。」我難受地說。
他站起來去桌上倒水過來給我喝,一手按上我的額頭:「很燙,你會有些難受。」
他的手指很涼很舒服,貼在我的額上那麼一會,讓我有種衝動想抓著他的手一直貼著我的額。
喝了水舒服了一些,只是睡一會我又睜開眼睛看他。
他微微一笑:「我不會離開的。」
誰管你會不會離開呢,你是我的什麼人,我才不會在乎你。
睡得迷糊的時候,聽到小蛐蛐說:「向大人,向少北在樓下一直鬧著要見你,還是請你快去吧。」
我的睡意一下就退了去,也不動聲色地假裝睡得安穩。
向莫離壓低了聲音說:「我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