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是誰?」若不是自身傷重,關顧子豈容他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只是這個盒子看著極為精緻,絕不是一般人家所有。見外頭沒有動靜,關顧子急忙拿著錦盒轉回房中,「師妹你看,這是何物?」
殊不知外頭的樹榦上,安晴天渾身是血,極力控制自己的氣息,不教關顧子發現。見去轉身回房,安晴天這才安心離開。
「誰送來的?」玄魚心驚,尤其錦盒上面的血跡,讓人觸目驚心。一摸錦盒,玄魚愣了一下,「血跡未乾,只怕人未走遠。」
但是他們師兄妹如今都是重傷之人,何況玄魚一心赴在戚馥寒的生死之上,哪裡還有心思去顧及他人的死活。
「打開看看。」玄魚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也許是他!
打開盒子的瞬間,乍見潔白如玉的花瓣,飽滿而瑩滑的絢爛綻放,淡黃色的蕊散發著迷人的馨香。花朵碩大,一般人尋常難見,唯有天山之巔,才有這樣的驚世絕倫之美。
下一刻,花兒突然迅速枯萎,花瓣瞬間變成枯黃如敗葉的模樣。
「橫豎都不會比現在更好,試試吧!」關顧子看出玄魚的猶豫,既然有人冒死送上門,大不了戚馥寒就是一死,反正她現在跟死也沒有多大區別,「雪蓮被摘下后不能見光,反正雪蓮的功效只有半個時辰。你若不做決定,就算這是真的雪蓮,也會在半個時辰后變為枯枝敗葉。」
玄魚微顫著取過盒子里的雪蓮握於掌心,眸色微合,只見裊裊白煙自掌心騰起,不消片刻,雪蓮已化為一灘粉末。掰開戚馥寒的嘴巴,玄魚將粉末悉數倒入戚馥寒的嘴裡。關顧子取來水,便於戚馥寒服藥。
能否有奇迹,也只能聽天由命。
最壞的結果,跟現在所差無幾。
九兒跪在院子里,只是乞求著上蒼垂憐,連武功高深的師傅都束手無策,她還能做什麼?人絕望的時候,可以相信神,可是神真的能庇佑她垂死的小姐嗎?誰都不知結果會怎樣,生死一線之間。
青山站在廊柱後面,視線一刻不離院中的九兒。那種虔誠與恐懼,是他從未見過的。心,不知為何會輕輕的疼,彷彿最柔軟的地方,挨了一刀,有種血淋淋的感覺。
不遠處,江東宇顫顫巍巍的走來,面色煞白,輕輕咳著。
青山一驚,急忙迎上去攙住他,眼底竟有些濕潤,「如何?」
「不礙事。馥兒怎樣?」江東宇緩步走著,目光竟比月色還要清冷。
房內,寂靜無聲,唯獨桌案上的燭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江東宇一步一頓走向床前,面無血色,與床榻上的戚馥寒無異。明亮的眸子死死盯著戚馥寒,心中一千一萬個期待,期待著自己走到床沿的瞬間,她會奇迹般的睜開眼睛。
可惜,沒有。
玄魚的淚止不住的流,關顧子背過身去,走到窗前再沒有轉身。
坐在床邊,江東宇慘白的容顏,綻放著最凄惶的笑,「馥兒別鬧,該起來了。再睡,可就再也醒不來了。」
他極力忍耐,就是不肯落下淚來。
微涼的指尖拂過她冰冷的臉頰,看著她面上的血色悉數褪去,記憶里的女子宛若神祗,每每都在他生死一線時出現。那年的小女孩,笑得何其驚世,以至於從那一日起,他再也無法忘懷。
「知道嗎,從父皇下旨讓你嫁給我,我便覺得一切都是有希望的。你就是我心中的希望,沒有你,何來江東宇?我們要執手一生,還要兒女繞膝,馥兒,你說好不好?」江東宇笑著,卻讓所有人都落淚。
十指緊扣,江東宇將戚馥寒的手背放在自己的唇邊輕輕貼著,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感染沉睡的女子,「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你說的,不論生死,不離不棄。馥兒,你怎麼可以食言?你怎麼忍心食言?此生你都是好強的,倔強的偽裝自己,保護著自己,可是為何你連最後的機會都不給我?如果可以,我原替你痛,替你死。可是馥兒,我如何才能做到?如何才能替代你的一切?」
灼熱的淚,滴在她雪白的手背,彷彿是條件反射一般,指尖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卻毫無察覺,只覺痛徹心扉。
微弱的晨曦之光,柔柔的泄進來,讓整個房間都暖暖的,早已沒有昔日的清寒。世上再也沒有美好的早晨,獨一無二。
乾澀的唇,破碎的喉間,發出沙啞的呢喃,「無論、生死,不離……不棄。」
只那一瞬,所有人都震在當場。
江東宇痴然抬頭,望著緩緩睜開眼睛的女子,忽然淚如雨下,又哭又笑。
明眸皓齒,羽睫微揚,多少愛恨百轉千回。
四目相對,他的手顫抖著拂過她如玉的額頭,寵而溺的撫去她散落的髮絲。她看著他的淚不住從臉上滑落,美麗的笑在唇邊綻放。眼眶濕潤,戚馥寒忽然覺得活著真好,原來還有那麼多人在乎自己的生死。
玄魚沒能忍住,哭著跑出去,關顧子隨即追出去,生怕有什麼意外。
九兒在院子里不斷朝老天爺磕頭,定是老天爺顯靈,才讓奇迹發生。殊不知,是多少人的不顧一切,才能換來戚馥寒的再世為人。
深情脈脈,再沒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將他們分開。死過一次的人,戚馥寒比任何人都覺得心裡透徹。只要兩個人好好的在一起,什麼都不再重要。
相濡以沫,勝過一切。
外頭忽然想起一陣糟亂動靜,彷彿很多人沖入了四王府。這樣的狀況讓院子里的九兒忽然想起,當日四王府被誣陷私造龍袍的情景,難道是……故技重施?九兒二話不說直奔房間,「糟了,好像很多人衝進來了。」
江東宇驟然起身,與青山對視一眼,顯然已經意識到什麼。看一眼床榻上剛剛蘇醒的戚馥寒,江東宇咬了咬牙,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門口,「青山,帶著大家進密道。」
「爺?」青山一怔,「那你呢?」
「找不到我,誰都不會罷休。」原本沖入四王府,就是沖著他來的。江東宇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緣故。父皇能壓住一晚,已經不易。如今,只怕……江東宇眉色一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