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窺望
迷迷糊糊中，覺得全身燥熱，一醒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見一家子的人都圍在我的床邊。他們見我醒來了，一臉的高興。我也想問他們看見了真龍升天沒有，只是當我正想說話的時候，只覺得嗓子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全身就像是被火燒一樣的難過。
奶奶坐在床頭，關切的問我怎麼了，有沒有好點之類的話，反正我頭昏的有點聽不清，胡亂的點了下頭，眼皮上就像是壓了塊打鐵塊一樣睜不開，隨後我的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只不過這次我的意識好像是清醒著的，在緊閉雙眼的黑暗中，我看見了一團紅色的光影，慢慢的在我眼前的黑暗裡擴散開來，染紅了我滿個眼眸子，一個穿著旗袍的纖弱女人的影子，就在這紅色的世界里扭腰擺臀，一左一右，忽上忽下，臀與胸飽滿的衝擊著我的視覺，一心的覺著這女人跳的舞那真是好看極了。
「千嬋……千嬋……。」
女人慢慢的靠近我，不斷的呼喚我的名字，我就像是個看見媽的三歲小孩子一般，傻呵呵的笑著朝著這個女人走過去。儘管我和那個女人越來越近，可是我卻是看不清她的面孔，她的臉就像是被一層輕紗罩住了一般，她的細腰倒是像水蛇一樣，大膽的搖擺到了我的面前，在我身前蹲下，伸出手將我溫柔的抱住，將我的緊緊地按在她冰冷如水卻又柔軟舒適的胸脯里，一遍一遍的喊著我的名字：
「千嬋……千嬋…………千嬋——千嬋……千嬋……。」
聲音就跟我在廳堂里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同樣的尤氣無力，同樣的把『嬋』字的尾音拖得很長。
只是這時我不掙扎，也沒有想到要害怕，女人的嘴唇浮現在了我的眼前，一陣溫暖的腥味，隨著她喊我的名字時從她微張的紅唇里朝著我的臉吐過來，我覺得這股腥味就像是血發出來的腥味，還夾帶了一點腐爛了的雞飄出來的那種臭味。但是，現在我一點也不排斥這種以前我厭惡的味道。竟然還覺的這種味道是多麼的香甜，我一點一點的朝著女人那微張的嘴靠近，貪婪的嗅著從女人紅唇中溢出來的這股好聞的味道，直到接觸到女人軟軟冰涼的皮膚，再一點點的侵入到她的身體里去……。
再一次的醒來，是在五天之後，我不知道我怎麼昏睡了這麼久，我大伯母見我醒來了，一臉的心疼，說我瘦的就剩幾根排骨了。我下床梳頭，望著鏡子的時候，我看見鏡子里的那張臉，我確實是瘦了很多，臉上的骨頭把我的麵皮都撐得菱角分明。
我為什麼會瘦成這樣樣子？我回想昏睡的時候做的夢，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我只記得有一片全是紅光的地方還有一個模糊的女人影子！一想到這個女人的影子，我心裡猛的就像是著了火，無比的渴望再次見到這個女人！
瞬間就像是瘋了一般，我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把坐在我床邊的家人推下床去，叫他們走！可他們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樣，把我按在床上，不讓我起床，也不讓我睡覺！我真是急慌了，耳朵里似乎傳來夢裡那個女人在呼喚我，我想閉上眼睛！我想再看看那個女人！發瘋的在床上拚命的掙扎，我能聽見我自己哭的慘烈的聲音，可是就是沒有人順從我的意！
無意間，眼角瞥見了奶奶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東西，一下子就往我的臉上潑上來，一股腥臭的味道立即永進我的鼻孔，催的我都快作嘔。這下，大家都放過我了，我重重的躺在了床上，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我的身體里抽出來一樣，我的腦袋裡嘩的一下，什麼都沒有了！
這事後的第二天早上，我和平常一樣，早早的起來了，我完全不知道我昏睡了有多久，家人也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我問他們也不說，他們越不說我就越覺的其中有什麼古怪，心裡就像是有隻毛茸茸的猴子在撓，就把千順逮來問個清楚，在我威逼利誘下，千順把大人們一直都瞞著的事情告訴我了。
千順說，我已經昏睡了有一個禮拜了，那天當他們從狗頭山上回家的時候，發現我一直躺在椅上不動，臉色鐵青鐵青的，奶奶一探我的人中，竟然發現我沒了我呼吸，奶奶頓時就慌了，趕緊的把我帶到住在山窩子里的神娘那裡讓神娘瞧瞧。結果人家神娘說我把鬼香插進了真神的香爐里，犯了神靈的禁忌，神靈無法庇佑我，結果就讓惡鬼給纏上了。
後來是奶奶把整個香爐都換了，天天盛齋飯打爆竹的，求真神保佑我，還聽了神娘的話，求了碗黑狗的血，潑在了我的身上把鬼給驅了，我才能醒過來的，不然的話，我早就被黑白無常勾閻王爺那裡去了。
我聽完后，有點心虛，又有點后怕，難道說那天那個叫我名字的不是我的幻聽？而是真的有個鬼在叫我？！我忽然感覺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夢境般，僥倖的認為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到有福，忽然響起那天真龍升天的事情，便問千順是不是真的有真龍升天這件事情？[]千順一聽，立馬就激動了起來，氣呼呼的嘟起嘴：
「那根本就不是龍升天，是一條水桶粗的白色的大蟒蛇盤在那個小池塘裡面，我還特意擠到前面想去看真龍是怎麼升天的，那條臭蛇一見那麼多人圍住了它，就以為有危險，立馬把頭立起來，有一米多高呢！我們以為它要升天了，大夥就趕緊的說「真龍升天，真龍升天」的，可結果那條大蛇忽然放下頭，鑽到我們人裡面來了，壓著幾個小娃娃就擺著尾巴逃跑了！有個還沒一歲的娃娃就被這大蛇給活活壓死了，還幾個小娃娃還在市裡的大醫院住院呢……！——要是下次讓我見著了這條大蛇，我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我看是人家先把你給一口吃掉吧！」我取笑著千順。我揭了千順的底，千順使勁的拉了一下我的綁著的辮子，對我大聲道：
「死千嬋！我告訴奶奶去你又欺負我，看奶奶怎麼收拾你！」說著轉身就往奶奶的房間走。我趕緊從房間追了過去，到廳堂時，卻見外面一片燦爛的陽光。
心情頓時低沉了下來，問千順，雨什麼時候停的？學校有沒有來通知說要去上學？
「我們看完那條大蛇后的那天下午就停了，你們學校還沒來說要去上學！」千順說著，門外隔壁家的小孩子跑到門前叫千順出去掏鳥窩，千順一樂，就趕緊的跑出去了。
見千順走了，家裡人又都出去忙活了，這時那麼大的一個屋子內冷冷清清的，我覺得有些無聊，正也打算出去玩，當我邁出大門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莫名奇妙的怪味道從屋裡傳來，這種味道帶點腐臭味，但好像又有種脂粉的甜甜的香味。
我奇怪的轉身又往家裡走進去，隨著這種怪氣味尋到了奶奶房間的門前，奶奶的房門虛掩著，氣味就是從奶奶的房間傳出來的。望著眼前那扇近在咫尺的門，我忽然心裡忐忑不安起來，心就像一隻被困住的小鹿，拚命似的想要蹦跳著出來。最終，好奇心戰勝了我的不安，我輕輕的推開房門，透過門縫往房間裡面看。
——只見奶奶穿了件我媽以前結婚時穿的紅色旗袍坐在鏡子前面。鏡子里映著奶奶的臉。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奶奶布滿皺紋的臉竟然是那麼的白，奶奶在笑，拿起一張寫對聯用的紅紙在嘴唇上抿了一下，頓時，奶奶那薄薄的唇就像是喝過了血般的紅艷。
可是令我恐懼的就在奶奶抿完了紅紙之後的那一瞬間，奶奶的薄唇向上翻起，嘴角像是被什麼東西拉住了般向上使勁的彎，滿口黑黃白相間的牙齒全部暴露了出來，形成了一個很噁心詭異的笑。也是這個瞬間，我才發現，我偷偷的推開門倚在門框邊上往奶奶房間裡面偷看的臉，此時正清晰的映在了那面恐怖的鏡子里，而奶奶那雙老的細小的眼睛，正狠毒的盯著鏡子里浮現的我的這張臉看！！！
我的心跳頓時就漏了幾拍，我看著鏡子里的奶奶，奶奶看著鏡子里的我，這種感覺，就像是面與面的對視，讓我產生一種心神俱裂的恐懼！一股陰冷，席遍我的全身，我嚇得趕緊跑到大門口扶著門喘著粗氣。
一會，奶奶的房門也響了，我趕緊躲在牆外面，偷偷的看著屋裡，只見奶奶跟個沒事人似的，端著一瓢穀子在廳堂里餵雞，還是跟平常一樣時不時的抱一下正在吃食的雞看下長肉了沒。而奶奶也還是穿著她自己的衣服，臉色還是老人特有的灰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