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給我。」

在貼滿喜字的房中，穿著霞帔的女子對跪在地上的丫鬟伸出了手命令道，跪伏在地上的丫鬟卻只是拚命地搖頭，右手緊緊拽著揣在懷中的小瓷瓶，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我說，給我。」女子又重複了一遍，語氣比方才更加嚴厲了。

跪在的地上的女子被嚇得渾身的抖了抖，如同動物一般挪動著四肢往後退了退。

「小姐，你不要逼香兒，不要逼我……」

叫做香兒丫鬟眼看自己就要被逼到牆角便一個勁的磕起頭來，每一下都很重很用力，每一下都能聽見『咚』的一聲響，她的聲音也像無法忍受一樣帶滿了哭腔。

「香兒，是你在逼我。」女子的眼睛也濕了起來，她有些僵硬走到香兒的面前，扶著她的肩膀也跪了下來，「你就當我是求你的，好么？」

香兒有些顫微微的抬起了頭，半張著嘴不知如何去回答。

她眼前的女子很漂亮，她的小姐本就是城裡有名的美人，現在又畫著特別精緻的妝容，恍惚一眼都覺得可能是仙女下凡來了。

她最喜歡的就是小姐的眼睛，只可惜曾經靈動的雙眸現在卻只剩下如死的絕望。

她正想勸說些什麼，屋子的門就被人冷不丁被人打了開來，長時間在昏暗中的兩人被這突然的光亮刺得有些睜不眼睛。屋裡的兩人也在此刻才發現，今天的日頭這麼好，陽光都像是摻了金子一樣璀璨發光。

特別的譏諷。

「瓊兒你怎麼還沒收拾好？！這在做什麼呢？！」站在門口的貴婦人看著屋內的場景一下急了起來，連忙拉起了半跪著的女子，「花轎都在外面等著呢，你怎麼還沒準備好啊？！」

女子冷冷的別過了頭，打掉了她的手像是不願意讓婦人觸碰一般。

「夏瓊，」見到女子這副模樣，婦人也不由換了一副嘴臉的，輕蔑的哼了一聲，「別告訴我到了這個時候你說你不想嫁了，想求你的丫鬟代嫁呀！」

「夫人！你別打小姐啊！」香兒看到婦人舉起了右手連忙抱住了她的腿，想幫緘默的小姐作解釋：「小姐只是捨不得我，所以此才……」

「滾開！」香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婦人一腳踢了開，婦人皺起了眉頭，因為女子打罵不得，她不由把氣灑在了一旁的丫鬟身上，不過光是一腳像是不能解氣一般，婦人看著蜷縮起的香兒又用力踢了幾腳。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臭丫鬟打什麼注意，你怕是巴不得坐上夏瓊的花轎嫁到江家去吧？！我看瓊兒不想嫁也是被你教唆的吧！你這下賤的東西……」

「這是我的丫鬟。」夏瓊擋在了丫鬟的面前，「還輪不到你來責罵。」

婦人瞪了女子一眼又不屑的仰起了頭，「夏瓊，你那天可是答應老爺會出嫁的，你是想要我們夏家在江城裡丟盡臉面么？」

「我說的是，要我死，我就嫁。」

夏瓊的話驚得婦人愣了一下，垂在身側的又手揚起了，臉上卻並不是生氣的表情，她只是撫了撫夏瓊的頭髮，笑得極好看，「可就算真死了，屍身也是江家的。」

對於婦人的話夏瓊並不畏懼，卻也沒找出可以反駁的話語，便只是仰著頭怒瞪著對方。

「良辰吉時已經到了，就算我親愛寶貝的女兒沒能收拾妥當花轎也是不等人的，」婦人不想再與夏瓊這般耗下去，露著滲人的笑容一把拉起了夏瓊的胳膊就往外拽，言語間裹著的儘是嘲諷：「反正也只是嫁去當填房的小妾，又不是什麼正房哪裡需要那些正經的規矩？更何況……你最親愛的爹爹可還在門口等著送你呢。」

婦人最後一句話是貼在夏瓊耳邊悄悄地說的，原本還想反抗的她在聽到『爹爹』兩字后一下放棄了掙扎，任由婦人胡亂的給自己蓋上蓋頭往外拉拽。

越是往外走，喜慶的鞭炮聲越是響亮，炸開的卻不是熱鬧，而是自己原本就不完整的心臟，每一響都能把她炸的破碎不堪，每一響都暈開了記憶中某個少年的乾淨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眼看就要走到門口，夏瓊能看見轎夫拉開了轎子的門帘；也能看見自己的老父略帶愧疚看著她。

她想要跑，雙腳卻不能聽自己的使喚。

明知前方是地獄，她卻沒有退路，只能無畏的跳下去。

「香兒。」夏瓊停下了腳步，緩緩的回過頭，自己揭開了紅到刺眼的喜帕，眼角含著淚帶著祈求，強笑著望著自己的丫鬟，動也不動一下。

直到感覺到自己身在後方的右手心多了一絲冰涼的觸感，她的心一下安了，拉住了顫抖想要縮回去帶著老繭的小手。

她放下喜帕，最後一聲輕喃卻不知是說與誰聽的……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