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練劍聚幽谷

眾人救出妙心后，返回清泉寺中與定慧師太會合。在上清泉山的路上，文卓正在思考著招兵買馬，組建順慶營的事。歐陽雅晴與他說話，都心不在焉，使她有些生氣。最後悶悶不樂地一人走在後面賞景。竟與前面的溫婉婷和丁香蘭拉開了一段距離。

在山路轉彎處，她看到路邊的樹林中，一隻色彩斑斕的野雞正在覓食。她停下來看仔細瞧了瞧，甚是好看，不忍離去。那野雞沿著樹林緩緩而行，她也悄悄地跟了上去。行走數百步后，野雞竟將她帶到了一個山谷里。歐陽雅晴正慶幸自己能如此隱蔽的跟蹤它這麼久，那野雞卻忽然轉頭髮現了她。只聽得那時野雞猛地發出」哦「的連續幾聲沙啞的叫聲，撲騰著翅膀低飛遠去。

這時，歐陽雅晴才發現自己身在一處十分清幽的地方。數里之外，一道長長的瀑布掛于山崖上。激湍飛瀉而下直達谷底，又匯入谷中的一條小溪流。而自己立身之處，溪流聚成平坦稍淺的水潭。清風拂過，碧水微瀾。寂寂空谷，潭映長天。看到潭邊透沏的清水，歐陽雅晴心情好了許多，煩惱之事被這山谷景緻沖淡了許多。那近岸的水底清晰可見，一群小魚兒飛快地游過，又鑽入水草中，泥中的水螺安然緩行，時而伸出觸角碰一碰前面的水草，她撿起地上的一粒石子扔向遠處的水裡，隨著「咚」的一聲，倒影的山坡林樹倏地化入皺褶的水面里。

放眼看去，百步之外，只見數只白鷺站在溪水中捕食。那白鷺專註著水裡，尚不知有人正盯著它。歐陽雅晴心中想到：「這鷺鳥看著挺可愛的，要是養一隻來作伴，挺爽心解悶的。剛才那隻野雞沒逮著，這隻白鷺可別放過了。」

沿著溪邊的樹林，她向那白鷺悄悄地靠近。就在歐陽雅晴已經接近白鷺的時候，突然從身後飛出一粒石子擊打在溪水裡，石子激起浪花又瞬間消失。那白鷺受到驚嚇，一下騰起飛向遠處的大樹飛去。

歐陽雅晴轉頭向身後看去，才發現一白髮老太站在身後不遠處。只聽得他蒼老的聲音怒道：「你這女子，為何要襲擊我的小寶貝，不想活了嗎？」

歐陽雅晴道：「婆婆，這白鷺怎麼是您的呢？」

白髮老太怒道：「什麼婆婆，咱有名號，」巢居仙姥「是也。我在這裡住了六十年了，這裡的山水鳥獸都是我的。要是你是男人，我早就一劍殺了你。念在你是姑娘，暫且留你一命。快說，為何闖入我聚幽谷？「

歐陽雅晴道：」仙姥，我不是有意闖入的。只是被他氣倒了，才一路跑來，結果誤入這裡。「

巢居仙姥驚異道：」哦，他是誰，是一臭小子吧？「

歐陽雅晴點頭稱是。這時，巢居仙姥嘆息道：「看來，又是一個痴心女子負心漢。」

巢居仙姥一臉慍色地厲聲道：「天下男人，皆是薄情寡義。看上你的時候，甜言蜜語、萬般討好；厭倦你的時候，冷酷鐵面、六親不認。絕不能讓這些臭男人踏入我聚幽谷半步。否則，他們會污了林中的清氣雨露，穢了山裡的飛瀑流泉。」

巢居仙姥正說著，忽聽得林中遠遠地傳來一老年男人的聲音：」如花……娘子，你就原諒我吧。在這聚幽谷上的散愁嶺，我都苦苦地等你了六十年啦。今天我這是第六十次來了……都說精誠所致，金石為開，難道你真鐵了心嗎？「

只聽得仙姥喃喃自語道：「又來了，他不是以前的他，我為何要原諒他。要不是她，他還是以前的他。都怪她，我恨他。」

巢居仙姥的說話時，眼出凶光，臉積恨氣。歐陽雅晴見了也不由心生一絲懼恐，怯怯地低聲問道：「仙姥，他是誰啊。」

巢居仙姥怒道：「花花腸子薄情郎，自以為生得氣宇軒昂、風（*括弧內無字*）流倜儻。娶了我，卻在睡夢裡卻叫著別的女人的名字。天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永遠不知足。「

歐陽雅晴道：」誰說天下男人都是薄情寡義，我大師兄趙震南就是一個好男人。「

巢居仙姥怒目相視道：」什麼震南震北，你這小丫頭，不信我言。將來吃了苦頭，後悔莫及。「

這時，只見一白髮老者從歐陽雅晴先前經過的樹林中走出來。站在樹林邊，向這邊張望。

巢居仙姥又大聲道：「我趙如花，不比得你的那個黎似玉，不值得你年年來這裡。我這聚幽谷不允許你這樣的污濁男人進來，再敢上前半步，我誓取你性命。」

老者道：「你忘了，今天是該咱們比劍的日子了。已經幾十年了，都是我馮曉初不懂得珍惜你啊。沒想到跟她過了以後，我才知道還是你最好。」

這時，忽又從老者身後傳來一老嫗的冷笑聲：「六十年了，原來你這趙如花躲在這裡。我說老頭子，我黎似玉守著你的人，卻守不住你的心。六十年來，你經常離家出走。為的竟是這個女人。我也經常苦苦尋你，沒想到你今天在這個地方與她幽會。「

巢居仙姥道：「一對狗男女，真是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勾（*括弧內無字*）引上什麼樣的男人。」

黎似玉縱身來到三人面前，對馮曉初道：「聽到了吧，她不願理你，還不快跟我回去。我才是你的娘子，你才是我的夫君。」

馮曉初道：「是我對不住如花，今天就是一死，也不跟你回去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一朝背叛，卻換來六十年的折磨。如花……如花才是我的妻子，如花……哎，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啊。」

巢居仙姥怨憤地對馮曉初道：「你這種淺薄的男人，怎經得住她這種巧舌如簧的女人甜言蜜語的哄騙，後來竟然離我而去。世上沒有後悔葯，除非你勝了我的劍法，我就答應原諒你。」

馮曉初道：「為了得到你的原諒，我已經盡了全力，今天就再來試試。」

黎似玉道：「你每次離家出走，都是來這清泉山的散愁嶺，原來是因為她在這嶺下。」

馮曉初道：「沒錯，六十年前，如花說，要求得她的原諒，就要勝得了她手中的劍。」

黎似玉道：「看來，你死心了吧。他根本就沒想原諒你，我還不知道你有多大本事。」

馮曉初道：「我每天在散愁嶺上看一眼下面的聚幽谷，就能安下心來堅持練劍。「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今天如果還是敗了，我願明年再來，直到得到如花的原諒。」

言畢，老者飛步縱身來到仙姥面前，挺劍直逼仙姥。或許是仙姥想讓馮曉初知難而退，她的身影更快。就是他落身之時，仙姥腳尖一點，飛身而起，站上了樹梢。雅晴心中暗暗吃驚，沒想到仙姥身影如此輕快，竟沒有世上同齡人老態龍鐘的模樣。看來這聚幽谷竟是避世隱居、習武練功的好地方。

在這眨眼功夫，馮曉初也緊跟上去，挺劍直逼趙如花。數招之後，卻見趙如花側身避讓之後，又將手腕一扭將劍反抽，擋開馮曉初的劍尖。又猛地將劍身拍向馮曉初胸部，馮曉初受到這一拍，站立不住，趕緊一個凌空翻轉，後退數步之遠，立身樹枝之上。

趙如花怒道：「你給我下來，別污了我谷中的樹。去年，你在我谷中站了片刻。我就覺這地上全是污泥，便將那小屋移到這大樹之上。直到下了一場大雨，將這地上洗乾淨了，我才從樹上下來。」說畢，又狠狠地用劍砍那樹榦兩下。

馮曉初聽得此話，只好從樹上跳了下來。愧聲道：「我們就在地上比吧。」言畢，兩人又混戰起來。歐陽雅晴見兩人劍法純熟，劍招凌厲，方知遇上高人了。谷中樹木在劍氣震蕩之下，稀稀地落下枯枝片葉。

兩人身影變換，攻守有度，竟然相交數十招。金鐵的摩擦之聲和碰擊之聲，打破了谷中的寧靜。只聽得趙如花「咦」了一聲，又道：「觀你的劍品風韻便知你人品風格，雖有敗點，卻也在進步。看來，你真有悔過之意。」

馮曉初道：「你也知道我真心悔過了，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今天，我一定要贏了你，看劍。」說畢，兩人又混戰起來。可沒過十招，趙如花一拳拍在馮曉初的手腕上，打落了馮曉初的劍，而劍尖頂在了馮曉初的胸口。

馮曉初垂頭喪氣，面帶愧色地說道：「如花，明年的今天，我還會再來的。」說畢，縱身一躍，向山谷外跑去，很快消失在樹林中。

黎似玉向馮曉初飛奔的身影大叫道：「馮曉初，你不能棄我而去。我承認，當初是我看上了你，用了些手段才得到你。不過，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現在想反悔，沒那麼容易。「

趙如花道：「還不滾出去，你這卑鄙的女人，看上一眼都會噁心。」

黎似玉冷笑道：「我來殺了你，他就不會挂念你了。時間一久，他就會回到我身邊。」

兩人在這碧潭之上踏波逐浪，翻飛騰躍；劍鋒所指，浪花激揚，水滴四濺。斗戰十數招后，兩人從水中又到了岸邊。只見趙如花揮劍搶攻黎似玉中路，黎似玉則挺劍格擋，又一掌拍出，攻其前心。趙如花身子一側，手腕迴旋，使劍刃去削黎似玉拍來的一掌。黎似玉趕緊縮手，動作卻沒那劍快速，那劍割破黎似玉手臂。趙如花握劍的手已感覺到這一招已經得逞，心中正暗暗得意。沒想到黎似玉忍著疼痛猛的一腳踢出，那鞋尖所藏的暗器傷到仙姥的小腿。

趙如花道：「你這女人，總是用下三濫手段。」

黎似玉冷笑道：「你中了我的毒，過一會兒，就知道這下三濫的厲害。」

言畢，又拼盡全力，挺劍直刺仙姥。仙姥小腿中毒，頓時發麻，移身換步已力不從心。在這危急時刻，歐陽雅晴猛地用劍將黎似玉的撥開，仙姥轉危為安。

黎似玉怒道：「你這小丫頭，跟我斗還不夠資格。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還不給我滾開。「

黎似玉一邊說著，一邊又舉劍刺向趙如花。兩人又開始混戰起來，過了十數招，忽聽得趙如花大喝一聲：「天女散花。」

只見趙如花招式突變，攻守兼備的一招天女散花施展起來如風捲殘雲般。只見地上草木折枝斷葉，隨著趙如花的劍尖齊向黎似玉飛去。黎似玉揮劍封閉門戶，卻終擋不住。那些枝葉如箭般射在了她身上，此時的她猶如披尖的刺蝟般獃獃地站在那裡。隨之而來的，又是趙如花最後到致命的一劍。

看著黎似玉歪著身子倒向地上，趙如花臉上露出的得意的笑容。這時，她也身體一下軟了下來，坐在了地上。歐陽雅晴跑過去道：「仙姥，你沒事吧？」

趙如花道：「怎麼沒事，中了她的毒，看來我也不久於人世了。」

歐陽雅晴道：「我這裡有一粒泌芳靈草丸，能解世間百毒。是清泉寺定慧師太送給我的。仙姥，您服下后就會沒事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身上掏出藥丸給仙姥服下。

仙姥服下后不過片刻，感覺漸漸好轉，疼痛減輕了。這時，她對雅晴道：「你又救了我一命，扶我到我的小屋裡躺一會兒。」

雅晴扶著仙姥沿路走到崖邊的大樹下，只見崖石上別有情趣的「「聚幽谷」三字映入眼帘。而崖下傾斜而生的大樹榦上。竟結有茅舍小屋，象一個飛鳥的巢穴。小屋上面的樹枝上，還有數只白鷺棲息在上面。

休息了一會兒，仙姥坐起身來道：」這解毒藥丸挺靈的，現在感覺好多了。小丫頭，今天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就沒命了。「說畢，十分麻利地練了練拳腳。

雅晴望著窗外的白鷺道：「仙姥，原來你整天與這些白鷺相伴。」

仙姥道：」我在這清泉山散愁嶺下的聚幽谷中過了六十年了。曉看嵐醺嶺、暮觀雲蒸峰；飢則食白潔鮮花，渴則飲清露山泉。雖年一大把年紀了，卻無病無痛、自在逍遙。「

歐陽雅晴又道：「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仙姥高壽，皆是因為有聚幽谷這麼好的地方吧。」

仙姥道：「什麼七十古來稀，那些俗世中人當然是了。他們沉迷酒色、縱慾無度，以致精枯氣竭、百病纏身。咱們習武之人，打通任督二脈，便可得長生。那些深山中的道士高僧，他們活了一百五六都覺得自己很年輕，我年僅八旬，居然說高壽。在這聚幽谷中吐故納清，我能再活五百年。」

雅晴又道：」老伯為了你，等了六十年，你以前就沒有原諒他嗎。「

仙姥眉飛色舞、繪聲繪色道：」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美男子。當初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爽心悅目。暗暗發誓非他不嫁，才不負我這花容月貌。」

仙姥歇了一口氣又道：「世人都說女為悅己者容，那簡直是屁話，女為己悅者容才對。我當初就是因為喜歡他，才粉面黛眉、梳妝打扮。誰知他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見異思遷、移情別戀。哎，這世間有守身如玉的烈女子，也應當有忠貞不渝的美男子。只是這樣彌足珍貴的男人太少太少。後來，我決心離開世上的臭男人，尋到這聚幽谷潛心修練武功。可當初離開的時候，總是忘不了他的美俊。以致練功的時候，不能靜心凝神而心猿意馬。怎麼才能忘掉男人呢？後來，我就想象他是一頭跌落在糞坑裡的豬，渾身沾滿了大糞蛆蟲，很臟很臭很噁心。「

說到這裡，仙姥臉上顯露出快樂的神情，然後得意地笑道：」哈哈……時間一久，只要一想起他，就想起一隻骯髒的豬。再後來，就再也不想他了。心無雜念，就能練成這天女散花的劍法。「

歐陽雅晴又道：「你那一招天女散花，舒展大方、流暢自如，真是無懈可擊。我也學過，不過沒得要領，這麼多年來都未練成。真是空耗歲月、虛度光陰，小女子肯求仙姥指點我吧。」

仙姥道：「你也學過天女散花，你師父是？」

歐陽雅晴道：「我師父是凌雲山玄天觀的清虛道長，只可惜他已經仙逝了。」

仙姥道：「我的劍法也是師父一招一式教會的。沒有恩師的傳授，就沒有我今天的造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恩永世不忘啊。」

仙姥停了一下，又道：「玄天觀我倒是知道，至於清虛道長，我可沒聽說過。他一個男人，不會練這女人獨有的劍法。其中的精要之處，更不會明白。不過，玄天觀的天女劍法與我這劍法皆是同源。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今天我可以將其中的奧妙傳授於你。」

兩人來到谷中一片開闊之地，仙姥將劍法演示了一遍，對歐陽雅晴道：」看明白了嗎？「

歐陽雅晴點頭道：」謝謝仙姥，看明白了。「說畢，施展起劍法來，那身影招式靈動颯爽、舒展大方，仙姥看了不住點頭。

這時，仙姥從旁邊摘下數朵有許多白色小花的八朵花，兩手十指夾捏著對歐陽雅晴道：「將這八朵花用劍尖逐一點中，天女散花的功夫就算練成了。「

仙姥一邊說著，一邊暗將內氣輸入白花中，然後猛地扔出，白花如箭般射向歐陽雅晴。

歐陽雅晴凌空騰起，使出天女散花的招式。只見她身影在空中翻騰、劍光影閃過之後，空中紛飛的花瓣如雪般緩緩墜地。待到她立地之後，劍尖正頂著一朵白花。

仙姥點頭笑道：「恭喜你了，能使出這一招式，足以傲視天下。」

這時，只聽得一段琵琶曲遙遙地傳來。歐陽雅晴道：「仙姥，一定是溫姐姐他們找我了，我得回去了。」

仙姥將歐陽雅晴送出谷中，在谷口對她說道：「我這清靜之地，可別告訴別人。以後，你若想得長生，便可以來我這裡。」

各位看官，欲知後事如何，且看第四十七章初識張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