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宿周子鎮
歐陽雅晴打斷他的話,說道:「以前我也聽其他師兄說過他們的事,只聽過她的名字,也未曾見過她,昔日他們倆人同窗共讀於相如書院,而溫婉婷是在婚後師從順慶府清泉山清泉寺的定慧師太修習武功。只是因習武較晚而武功平平,但她不知哪裡學來彈琵琶的功夫,卻是無人能及。她精通音律,又知人體經脈氣血運行規律及人的情志對身心健康的影響。陳青雲常不歸家,使得她有大量時間琢磨琴技。後來竟然自創一首琵琶曲,名曰《酥骨銷魂曲》。這曲子共分三段:第一段是嘉陵春江,其意境幽遠,旋律悠揚,據說能鎮靜安神,使人心脈平和,氣血順暢;人聞之,如沐春風,如飲醇釀,如品仙茗,令人心曠神怡,如痴如醉。第二段是百川歸海,其旋律輕快,氣勢磅礴。人聞之,紅光滿面,神采飛揚,躊躇滿志。第三段是石破天驚,旋律急促,音域寬廣。忽而高亢,忽而低吟;或哀怨忿恨,或大喜大悲;或似山崩,或如地裂。人聽之,則心脈大亂,氣機亂竄;或怒火中燒,或憤世疾俗,或悲天憫人,以致情緒失控。久聞之,人則有狂號,有慟哭,有大笑,有自殺,以致走火入魔,因此江湖人稱「勾魂琵琶」。
上官文卓說道:「真有這麼厲害的曲子么,看來誰都想聽第一段,誰都怕聽第三段。」
:「呵呵,聽到第二段就該警覺,不聽下去不就沒事了。」文卓接著說道。
雅晴說道:「不會的,第一段如仙樂飄飄,能讓你如痴如醉,不能自己。即使你與她有深仇大恨,想殺掉她,但那音樂的美妙,真是擋不住的誘$惑,促使你想繼續聽下去,而不舍殺她。那麼,她要殺掉你就很容易了。」
兩人聊著,又起身來到周子茶樓。那圓形的拱門,方格的雕窗,黑油漆的木板牆,還有高掛的大紅燈籠,都散發著古色古香的韻味。門上匾額書著「周子茶樓」五個大字。偶有文人雅士聚此鬥茶。。
進入茶樓,漆黑髮亮的八仙桌,體態寬大的太師椅陳設於茶樓。茶樓牆上懸挂著隸書書法。其筆畫秀雅溫潤,舒展大方,乃是一首李白的《贈玉泉仙人掌茶》:「嘗聞玉泉山,山澗多乳窟。仙氣白如鶴,倒懸清溪月。茗生此石中,玉泉流下歇,根柯灑芳津,采服潤肌骨。」
在茶樓右牆壁有一鏤空雕花的巨大屏風,上面是一幅仇英所作的《漢宮春曉圖》,圖畫設色妍雅,用筆清勁,仕女們形容秀美,所畫衣裳線條流暢。屏風前有一茶桌,桌上茶具一應俱全,一位漢服女子用紫砂壺向蓋碗茶里倒水。但見她高提水壺,上下提拉水壺,如此反覆,使得蓋碗茶中茶葉在水中翻動起來。
茶樓樓上,一身著漢服的美麗女子,正彈著古箏,那曲裾深衣洒脫飄逸,更突顯出彈箏女子的優雅婀娜和超塵脫俗,獨具一種別樣風韻。悠揚的《漁舟唱晚》正飄散在茶樓的每一角落,它拂去眾人心中鬱結的煩怨,讓疲憊的心靈泊於周子茶樓的這方凈土,心神得以片刻寧靜。
茶樓里的人們或在觀棋,或在對奕,或在聽琴,或在品茗。漢服女子將茶依次遞了上來,上官文卓看著蓋碗茶中茶色悅目爽心,茶水清香撲鼻,禁不住大口喝下,歐陽雅晴在旁邊笑道;「師兄真是在喝茶,這麼豪放。」說得文卓不好意思地自我解嘲道:「我把它當酒喝了:」遂慢慢品味起來。那青城山所產的茶葉茶香清幽,淡而有味,獨具一種至清至醇至美的韻味,韻味中似有真意,卻又不可明言。
歐陽雅晴道:「師兄,為什麼彈琴和倒茶的女子要穿漢服,咱大明服裝不好看嗎?」
上官文卓道:「穿漢服大概是營造些古香古色的氛圍,或許也是配合那屏風上面的《漢宮春曉圖》,你再看這兩人不象是從《漢宮春曉圖》里走出來的女子么,神韻衣著如此相似,身處大明,卻象是回到漢代!」
時光匆匆而過,不覺中暮色臨近。於是二人順鹽店街來到望江坡大客棧,定了兩間客房。晚飯後,兩人來到江邊的順河街散步。此時的周子鎮華燈初上,順河街彩燈高懸;漁船渡船畫舫皆泊聚江邊,河中欸乃歸舟,水波蕩漾;微風習習,燈影搖曳。
兩人正沉醉在美麗的夜景,這時從身後望江坡下的一院落里,忽然傳來一段琵琶曲《夕陽簫鼓》,那柔婉的旋律,如歌如頌;安寧的情調,繾綣纏$綿。將人間的良辰美景緩緩描繪出來:夕陽西墜,雲破月來,人們泛舟於春江之上;兩岸青山綿延,花樹弄影;水面波心蕩月,搖槳有聲。
此時明月初升,天空地闊。聽著這曲子,上官文卓禁不住念誦起了張若虛的那首傳誦千古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那琵琶曲在悠揚徐緩的旋律中結束,兩人卻仍然流連其中,回味無窮。文卓嘆道:「怪不得大師兄以前最喜歡聽的曲子就是《夕陽簫鼓》,後來最怕聽的曲子還是《夕陽簫鼓》。」
雅晴問道:「你怎知道的?」
文卓回道:「以前大師兄吹簫常吹這曲子,總是一臉的歡喜和陶醉。可後來再也沒有聽過他吹簫,再也沒有聽過他吹這首曲子了。沒過兩年,我吹這曲子的時候,看到他卻是一臉哀傷和愁悵。」
兩人沉默了片刻,只聽得文卓又道:「剛才聽了這麼美妙的琵琶曲,師妹可猜得出那彈曲人是誰?!
:「除了溫婉婷還有誰,我都聽得飄飄欲仙了。「雅晴回答道。
:「不光是飄飄欲仙,你已經是魂不附體了。不然,怎麼叫勾魂琵琶呢。」
:「哼,沒了魂魄,你罵我行屍走肉啊。」雅晴故作生氣的說道。
:「此曲應是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要是她彈那《漢宮秋月》,估計要彈得你淚流滿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負心漢,惹得你以淚洗面了,豈不落下罵名。」
:「有你這句話就好,以後別讓我生氣啊。否則,我一哭會哭出個負心漢來。」歐陽雅睛玩笑的說道。
雅晴和文卓談笑著沿著街道步行,散步的人們三三兩兩,悠閑自在。前面戲樓傳來緊鑼密鼓,唱彈高腔。此時離晚睡時間還早,於是兩人為了打發無聊,買了戲座,進入戲樓觀看。
各位看官,欲知後事如何,且看第六章蜀戲冠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