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舊事迷塵
簡單吃過飯菜,九黎和季翎便向大娘和大伯告辭。熱情的大娘一直將兩人送到小院外,反覆囑咐兩人路上要小心。
「大娘,我們要去的是安城,不是鬼城。」季翎笑得有些無奈。
「你們要去安城?」大娘驚道,眼裡有希冀亮了起來:「阿羅去的就是安城,如今已有一年多沒有回來了。我和他爹進城打聽過幾次,總是打聽不到什麼。你們兄妹看著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可否幫我打聽打聽,讓那孩子早點回家看看。」
聽出大娘語氣里掩不住的落寞和思戀,兩人微微有些心酸。
「大娘放心,我們一定會儘力!」兩人應道。就在他們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一直在一邊沉默不語的大伯忽然開口了:「前面的路有些不好走,我再送你們一程吧。「這倒是讓兩人有些莫名了,不好走?前面明明只有一條直接通向安城的馬道啊!
九黎正要開口拒絕,卻感覺到衣袖被輕輕扯了扯,一旁的季翎搶先說道:「那就麻煩大伯了。」
九黎只好先按下心頭困惑,三人告別大娘踏上馬道。一小段路的沉默后,季翎望向大伯:「大伯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單獨對我們說?是關於阿羅的吧?」方才吃飯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大娘向他們講起阿羅的時候,大伯一直默默地沒有說話。
「其實…」大伯頓住腳步,正午的陽光在他身前投下陰影,滄桑的臉上倏然間刻滿了濃重的疲憊和哀傷,濃重得像是已經壓抑了很久很久,他的聲音如枯木低頹:「阿羅他,一年前就死了。「
九黎和季翎猛地望向他,震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已經死了?
「兩年前阿羅去了安城,每月都會回來看看我們,給我們帶些銀兩和吃穿用品。說是在富貴人家當了侍衛,卻不告訴我們是在哪家。直到一年前,「大伯的聲音微微顫抖:」那天我們打開院門,在門口發現了一個骨灰盒,上面刻著阿羅的名字,還放著阿羅自小就戴著的平安符和幾塊銀子。那平安符是他娘親手縫的,他從不離身。他娘看見那符悲痛欲絕,當時就…暈了過去,後來生了一場大病,為了治病花光了銀子,病好后醒來就忘了…忘了那個骨灰盒的事,只天天念叨著阿羅怎麼不會來看看。我也不敢再告訴她真相,畢竟…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說著說著,大伯的眼角有些潮濕,像悲傷淹沒歲月的蒼老。九黎和季翎立在原地,被這厚重的悲傷壓得心裡發悶,老年喪子,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安慰老伴,將一切獨自承受,這是怎樣的痛苦與無奈?
「大伯,不要難過…「九黎想要安慰他,卻發現自己笨拙的無從開口,鬱悶地抿緊了唇,下意識將目光投向季翎。
「大伯,你知道阿羅他…發生了什麼事嗎?「季翎輕聲問道。
「不知道,我去安城了很多次,問了很多人,卻連他當侍衛的富貴人家都找不到,更別提···哎!「
「一年前···「季翎沉吟著,猛然挑眉問道:「阿羅出事是在那棵花樹枯朽之後嗎?」
「是啊,那樹死後沒幾天阿羅就…出事了,說起來那孩子從小就喜歡那棵樹,怎麼好端端地,樹沒了,人···也沒了···」大伯聲音顫抖地頓住,悲傷得說不下去了。
九黎不滿地望著季翎,她是希望他安慰大伯,他問那麼多,豈不是讓大伯更傷心嗎?正想著,便聽到季翎向著大伯鄭重地說道:「大伯莫要太過傷心。我們這次去安城一定會儘力找尋阿羅出事的原因,讓你和大娘安心。」
大伯聞言微怔,眼裡的沉痛散去了不少,感激地對季翎說:「阿羅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直是我最大的心病!公子和姑娘真是好心人!」
大伯在反覆感謝後方才離去,背影依舊蕭索,臉上卻有了一分釋然和希冀。季翎正欲啟程,卻見九黎有些怔忡的站在原地未動。他輕嘆了口氣,看著九黎清透的眼睛,微微勾唇到:「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人死不能復生,言語的安慰是沒有用的,只有承諾找到阿羅的死因才是對他們的安慰。」
九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問道:「我們只有十四天的時間,尋找暗魅的過往和花樹死因已經很難,你又怎麼保證能找到阿羅的死因?」
「我只是說儘力尋找,有說一定會找到嗎?」季翎挑挑眉。
「你······」九黎皺起眉,她想說這樣是不對的,可是哪裡不對?她又說不出來。
季翎看著九黎皺著眉兀自糾結的模樣,眸光閃動,嘴角綻開笑意。這個少女,雖然總是冷著臉面無表情但內心感性善良,輕易的便會被他人的不幸影響心緒。明明對術法妖力的感應及其敏銳,卻又對人情世故一片混沌。不過,這種混沌的模樣倒是挺可愛。季翎這樣想著,不由得笑出聲來。
九黎雖不知他笑的什麼,但也猜出他笑的是自己,冷著臉瞪了他一眼,向前走去。兩人順著蜿蜒的馬道走向安城,正午的陽光打下交疊的影子,空氣里揚起細微的土層,像是在預示著前路的層層迷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