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你也嫁給四郎就好了
蘇暖心情煩躁地往書院外跑,一不小心,迎上了正好剛到書院來的暖袖。
「姐姐這是怎麼了,如此著急,要往哪裡去?」暖袖試圖攔住她,語氣關切地問道。
蘇暖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錯雜,抿了抿唇,終究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快步跑了出去。
剛才她本已經要和詩謠一起回去了,走出大門,才想起來給明妝帶了些爹爹從恆安寄來的臘肉,於是便讓詩謠在院外等著,自己匆匆趕了回去。
打聽一番知道明妝在何處后,她本想直接敲門進去的,然而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聽到了裡面談話的內容,有人在叫顧菀青的名字,然後說著什麼關於顧相平反的事情。
她心裡一驚,停住了腳步。
顧菀青其人,她是知道的,說來此事還令她有些自責。當初慕容風珏帶回暖袖后,她一度對這段所謂的青梅竹馬的感情很迷惑,所以偷偷打聽了慕容風珏的過去,才知道慕容風珏小時候便與顧菀青訂了親,兩個人兩小無猜親密無間,一同長大。後來顧相出了事,連累全族,顧菀青也身死宮中。
心思機敏的她將此事和慕容風珏口中青梅竹馬的故事聯繫在一起,得出了一個令自己震驚的結論,暖袖很有可能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兒,也就是說,慕容風珏私藏要犯,被發現了可是要砍頭的。
思前想後,她決定將這個秘密深埋心底,未把這個猜測向任何人透露。同時,也自覺自己怕是永遠也比不過暖袖在他心裡的地位了,失落的同時,又有些羨慕。
她時常遙遙地看著二人親密交談,看暖袖小鳥依人地依偎在慕容風珏懷裡,被他呵護備至,而自己得到的僅僅是相敬如賓的禮遇。
嫉妒么,大約多少是有些的吧,可是她是光風霽月的女子,不會因為嫉妒令心靈蒙塵,只是多少會影響些心情罷了。
可是漸漸地,她卻覺得有點不對勁,為什麼看著他看暖袖的眼神,她有的時候連嫉妒的情緒都沒有呢?從那眼神里讀出的情緒,並不讓她羨慕那個女子,反而,感覺到了某種心疼和憂傷。
心裡藏了一個疑問,今日再聽到那番話,看到明妝從房間里走出來,腦海中豁然開朗,一連串線索串在一起,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慕容風珏日復一日出現在書院,與明妝相顧而笑的畫面。
慕容風珏溫情地看著暖袖,那溫暖卻似隔了一層水霧,折射了光,投影向另一處的畫面。
慕容風珏和顧菀青的故事……
她可以包容慕容風珏和暖袖兩情相悅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因為愛情原本就是自私的事情,卻不能原諒友情的背叛。
自從背井離鄉來到洛城,明妝是她唯一的朋友啊,怎麼可以這樣對她,辜負了她的熱忱與信任。
詩謠見自家小姐拎著臘肉氣沖沖地回來了,一臉地不解。
「小姐,這……」
還沒等她說完,蘇暖把臘肉甩在她懷裡,一個箭步邁上了馬車,摔下帘子,氣悶地道了句:「回府!」
詩謠尷尬地摟著臘肉,跟著上了車。
明妝坐在地上,看上去情緒很是消沉。
凌錦見到暖袖和遐邇一同往這邊來了,想上前去把她扶起來,伸了手,對方卻沉浸在神思遊離中,沒有回應。
「主子,暖袖姑娘來了。」他只得提醒道。
明妝眸光微動,終於緩過神來,有些頭疼地蹙了蹙眉,單手撐在地上,緩緩起了身,撿起蘇暖的佩劍拿在手上,整理了一下衣衫,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暖袖走到近旁的時候,正見她動作輕柔地用手帕擦拭著劍身上的塵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好奇地問:「你什麼時候也對舞刀弄劍的感興趣了?」
明妝無力地笑了笑,道:「沒有,這不是我的。」
而後將擦好的劍放在一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將她端詳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之前……」
「別說這個話題了,我這兩天被蘇暖姐姐和四郎問了好幾遍,耳朵都聽出繭子了。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么,能有什麼事?不問還好,一問又讓我想起了那不自由的日子,反倒不舒服。」暖袖認真看著她,阻止了後面的話。
明妝瞭然地點了點頭。
這種感覺她懂,黑暗的日子,不願被他人問及,每提起一次,都像是將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剝開來,又要重新癒合。不聞不問的話,反倒不痛不癢。
暖袖似乎只是專門來找她敘舊聊天的,順便也參觀了一下書院。
二人並肩走著,暖袖突然問了一句:「還是沒有凌公子的消息么?」
明妝眸光一暗,輕嘆了一聲:「嗯。」
「唉……」暖袖長長嘆了口氣,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他一日沒有消息,你就一日等下去?」
「是啊,不然還能怎麼樣呢?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所以會一直等著他,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只要能等到他,都無所謂。」明妝淺笑道。
「你別怪我多嘴,如果等不到呢?大家心裡都明白,他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好好一個人,不會人間蒸發,總會等到一個結果的。」明妝道。
暖袖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停下腳步,拉起她的手,道:「可是這樣就太委屈你了,你還這樣年輕,難道要為他守一輩子寡嗎?」
「我不覺得這樣是委屈啊,今生能夠與他相守,哪怕只有一瞬,亦是一生。」明妝反倒比她釋然,笑容恬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沒事,教她放心。
「反倒是你,吃了這麼多苦,以後該享受好日子才是。」
「四殿下對我很好。」暖袖轉過身去繼續向前走,走了兩步后,突然停了下來,回眸看著明妝,沉默半晌,失笑道:「我想到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明妝疑惑地問。
「四殿下人很好,要不,你也嫁到他府上吧,這樣我們姐妹又能在一起互相照應了,你看這主意如何?正好你和蘇暖姐姐關係也不錯,我們三人定能和諧相處,總比你孤身一人守著冷冷清清的空房好。」暖袖眸光流轉,唇角輕彎,提議道。
明妝全然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怔了怔,無奈地擺了擺手。
「你呀,八成是又失心瘋了,怎麼會想到那兒去,我是同皇子妃娘娘和你關係都不錯,那也沒有必要非都嫁給一個男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啊。」
她心裡萬般無奈,一提這個又想起來,這會兒蘇暖還生著她的氣,正在氣頭上呢。
「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有什麼不好。」暖袖笑著走回來,扯著她的袖子,撒嬌似的晃道,卻是沒有強人所難,再繼續這個話題,又跟她聊了一會兒別的,便說還要去買些東西,先離去了。
明妝回到院子里,讓凌錦把收好的蘇暖的劍拿過來,用布條纏好,琢磨著該如何還回去,順便解釋一下自己的苦衷。
可是一邊纏著布條,一邊回味著蘇暖的那番話,她幽深的眼眸里起了一層疑惑。
今天蘇暖說的話很奇怪,暖袖說的話也很奇怪,這兩個人都是怎麼了?
正在她思索之際,有腳步聲靠近,她以為是凌錦,並沒有在意,待到腳步聲在身旁停下來的時候,才發覺不是他,抬眸看去,慕容風珏穿著一身白衣,鋒芒斂去,好似打磨光滑了的瑩潤白玉,站在逆光的方向,看不清眸中顏色。
「娘娘已經回去了。」明妝以為他是來接蘇暖的,開口道。
「我知道……」慕容風珏頓了頓,視線從她身上移道那把長劍上,柔聲安慰道:「蘇暖性子就是那樣,比較急,但是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不是鑽牛角尖矯情的人,你無需介懷,等她過兩天想開了就好了。」
明妝手上動作停了下來,將佩劍放在一邊,垂眸淺笑,笑容中有掩飾不住的失落。
「不能怪她,原本就是我的錯。」
慕容風珏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凝視著她,眼中滿是痛色。
顧相的冤案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對於她來說,卻從來沒有過去,一直陰魂不散地糾纏著她,時刻折磨著她的靈魂。自己到底該怎樣做,才能讓她再次擁有兒時那般無憂無慮的笑容?
二人相對靜坐,都沒有說話。
這畫面落在有心人眼裡,便有了一層默契無間的意味。
本該離去了的暖袖,站在粗壯的樹榦后,將慕容風珏的每一個眼神都看了個真切,面上是淡淡地笑著,眸光卻黯然失色,垂眸片刻,對身後的遐邇輕聲道:「走吧。」
遐邇不明白她來書院到底是做什麼,為何又會提起讓明妝也嫁給四殿下的事,實在好奇,離開的路上忍不住問了出來。
暖袖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長道:「你放心,我自然有我的主意,計劃的細節你不用知道,只需按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別忘了你還有把柄在我手中。」
說著遞給她一張字條,道:「等一下先去把這些東西買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