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上元節前夜的聚會
正月十四的夜，霽月皎皎，碧朗天清，樂雅書院里比白天還要熱鬧。
安寧和少海在打打鬧鬧地掛燈籠，少海扶著椅子，安寧站在椅子上，不時停下來鬥上兩句嘴，每每都以安寧的敗下陣來賭氣不語告終。
凌錦鋪好了一大條毛毯，明妝將做好的小吃擺了上去。沒有什麼華麗的菜肴，裹著芝麻、花生等餡料的元宵白白胖胖地躺在碗里，盤中盛著切好的瓜果，小花糕造型別緻，散發著濃郁的香氣，從醉翁亭打來的女兒紅光是開壇聞上一聞就能勾出饞蟲來。
待到花燈差不多掛好的時候，明妝的餐盤也都擺好了，起身走下長毯，穿上繡鞋，蘇暖和詩謠就是這會兒到的。
安寧遠遠地看見詩謠，一手擎著花燈，一手抬起了揮了揮，梨渦里漾開一層柔和的月色。
明妝迎上前，輕吟淺笑，拉著二人走進來，欣慰道：「你能來真好。」
蘇暖看上去這幾天沒太休息好的樣子，疲憊地笑笑，誠懇道：「那天是我太衝動了，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兵刃相向，我向你道歉……而且，有些事情可能本來就是我主觀上誤解了，其實應該設宴請你以示賠禮才是。」說著讓詩謠把帶來的紙包和酒壺遞了過去，落落大方道：「也沒準備什麼，年初詩謠自己做的馬奶酒和干乳酪，給你們一起嘗嘗鮮。」
明妝也不跟她多客套，接過來便拿到廚房去裝盤了。
蘇暖和詩謠則興緻勃勃地圍著安寧掛好的花燈議論起來。
過了一會兒，明妝托著裝好乳酪的盤子回來，慕容風珏和少穹也到了。
蘇暖並不知道他回來，不由微微一怔，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慕容風珏似乎也並不知道她在這兒，眸光一閃，淡淡點了點頭朝她示意。
蘇暖胡亂地回應了，蹭到明妝身邊，扯著她的衣角低聲問：「他怎麼也來了？」說著抬眸，偷眼搜尋著暖袖的身影。
「這樣不是挺好的。」明妝狡黠一笑，道：「放心，暖袖沒來，我只請了他。今天晚上你們可以好好在這兒幽會一番。」
蘇暖目光複雜，審視了她一番，咬唇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暖袖不是你最好的姐妹嗎？」
明妝轉頭看她，正色道：「暖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雖然我個人不太願意接受男子三妻四妾，覺得感情只能是一對一的事情，可是你們三人已經是這樣的關係了，總要適應共同生活。你的人品氣度我敬重有加，其實能遇到娘娘這樣的正室，算是暖袖的幸運，您和殿下都能對她好，已然難得，獨佔寵愛這種事，還是說不過去的，也太對不起你了。」
蘇暖心中五味陳雜，一時有酸楚，有感動，也有自責，抬臂給了明妝一個擁抱，哽咽道：「謝謝你，我之前那樣說你，你還肯為我想這麼多。」
明妝略微一愣，笑道：「朋友嘛，應該的。」而後將她拉開，眨眨眼，朝慕容風珏所在的位置使了個眼色，戲謔道：「抱我幹嘛，還不快去，好好把握機會。」
毫無計劃的私會，蘇暖意外地有些扭捏，糾結地不知道怎麼辦，知道內情的明妝和安寧對視一眼，低低地笑。
有了做事乾淨利落的詩謠的幫忙，花燈很快就掛好了，眾人在毯子上坐了下來。
大家都知趣地讓慕容風珏和蘇暖挨著坐在了一起，慕容風珏的右手邊是少穹，然後是少海，然後是安寧，左手邊是蘇暖，挨著蘇暖的是詩謠，然後是凌錦和明妝，圍成了一個圓形，明妝所在的差不多正是慕容風珏對面的位置。
院內一片歡聲笑語，眾人一邊吃著點心，一邊賞月飲酒，還饒有興緻地行起酒令來。
詩謠識文斷字不多，自請做了行令官，行的是詩文雅令，她冥思苦想了半天，眼睛一亮，抬頭看了一眼月亮，道：「明月如裘覆我身，攜友行樂喜迎春。」
蘇暖聽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對仗雖然不工整，但你能說出這樣的句子來，也真算是了不得了。」
詩謠臉上一紅，輕咳了兩聲，不滿道：「還沒輪到娘娘呢娘娘就開口了，犯規犯規。」
安寧和少海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一旁起鬨，蘇暖也不託辭，一杯酒徑直下了肚，將酒杯倒過來，示意一滴不剩，詩謠這才放過她，示意凌錦可以開始了。
凌錦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接道：「春來山花紅似火，空潭不見看花人。」
安寧歪著頭品了一番，道：「意接的倒是沒錯，可是境方面差異比較大吧？」言罷朝明妝看了看，徵求明妝的意見。
明妝卻覺得凌錦這句接的特別好，正好適合自己準備好了的一句，慧黠一笑，道：「我覺得挺好的啊，該我該我。」而後輕輕敲了一下酒杯，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邊說邊直視著對面的慕容風珏，嘴角帶著笑意。
慕容風珏握著酒杯的力度緊了緊，表情平靜無波，眸光里幽暗一片。
安寧、少海和少穹一路接過去，都很順利，到了他，他托起酒杯來，注視著杯中琥珀色的晶瑩液體，緩聲道：「百年春恨在高樓，一世芳菲為君盡。」
待到他緩緩放下酒杯的時候，蘇暖的一顆心彷彿被人揪住提了起來，掛在嗓子眼，咳了咳，端著酒杯咬牙道了句：「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花開時。」便仰頭就把杯中酒喝了個乾淨，失笑道：「抱歉，好像接錯了。」
一時座上除了沒懂個中話語間是什麼意思的詩謠和少海外，其餘人的表情都多少有些尷尬。
蘇暖旁若無人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眼看這酒令是行不下去了，明妝忙出來緩和氣氛道：「我覺得接的很好啊，那麼好的光景，何求只為一人綻放？勸君惜取花開時節，平等地對世人盛開，豈不更好，妙哉，妙哉。」
安寧眼珠一轉，也附和了兩句，順便嬉笑著岔開了話題，過了會兒席間又熱鬧了起來。
酒過數輪，所剩無幾，明妝看大家意猶未盡，說去廚房再拿些酒來，起身離了席。
慕容風珏借口要去方便一下，也跟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