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牢獄之災

第四十章:牢獄之災

慕容伯懿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一次牽連的範圍比當年顧相一案還廣,而且不再同上次一樣絕大多數人都選擇沉默。

拿張府來說,夫人最疼愛的便是先天不足的小兒子張世謹,聽說兒子因書院的言論獲罪,在府上一哭二鬧,就差上吊了。張政心煩不已的同時,自己也焦躁著。與上次張世謙涉嫌謀殺不同,誰不知道言罪可大可小,往嚴重了說,牽連全家都有可能,往輕了說,不過是關上幾日等帝王消氣兒就好了的事兒。

如今沉穩中庸如他,也坐不住了,跑到大殿上為自己的兒子求情,竟然意外地發現,在他之前已經來過好幾個人了。

胡侍郎家的次子在樂雅書院讀書,就是事件中帶頭叫嚷的那個年輕人,回到家后先是脫了上衣跟父親來了個負荊請罪,而後就在胡侍郎想教育他以後切記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時候,他突然來了勁,痛斥朝堂百官包括父親在內的不作為,明明應該是滿朝文武的事,卻讓一個弱女子挺身而出。

一語震驚四座,全家人都被他的言論驚呆了,這時候胡侍郎才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在樂雅書院都學了些什麼卻是為時已晚。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夜,抽掉了一匣子煙草,今兒一大早就來了,不光為兒子求情,也拐彎抹角地表達了兒子想說的夫子們絕對不會是壞人的意思。

更有一些人,內心裡早就對顧相的遭遇心知肚明,也眼見著顧相獲罪后,與他關係密切的那些人一個也沒逃過去,所謂的明哲保身隔岸觀火併沒有多大作用,因而這一次吸取教訓,早早出動,選擇了團結一致一同去救火,只有火滅了,才能安枕無憂,不怕波及自身。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表面上沒有行動,背地裡已經對顧相一案議論紛紛。

這一顆小石子激起的連鎖反應,已經不僅僅讓慕容伯懿焦頭爛額,全洛城的大戶人家幾乎都家宅難寧。

而始作俑者明妝,則平靜地抱膝坐在大牢里的草席上,將頭枕在膝蓋上休息,視線凝在大門沉重的鐵鎖上。

在蕊枝的配合下,凌錦進出天牢如入無人之境,帶來了大牢外的消息和慕容風珏。

許久不見,蕊枝俏麗鮮妍的面容上有顯而易見的疲倦,一見到明妝便嬌笑一聲,婉轉道:「可真是到了起事的時候了,來香院的所有百花香殺和百花宮夫子都出動了,忙得天昏地暗。」

明妝起身相迎,福身作了一揖,誠懇道:「辛苦大家了。」

蕊枝笑嘻嘻地擺了擺手,目光中如星子閃爍,道:「這原本就是我們存在的目的。」

慕容風珏一直在門外站著,明妝和蕊枝聊了幾句后,才緩步繞過她,走到他面前,對他淡淡一笑。

他看著她的脖頸上留下的那道觸目驚心的紅痕,微微蹙眉,下意識地緊了緊拳,啞聲問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明妝搖了搖頭,道:「你們也不能久留,有什麼話快說吧,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皇上有沒有為難你和葉老還有溫言等人,才是我關心的。」

「雲雅主動投案,父皇暫時不敢明著為難溫言,不然恐怕張政就要一頭撞死在大殿上了。李沭他們沒有葉老等人與書院有關聯的直接證據,現在葉老和蒙大人一眾人等都選擇了低調行事,不吸引注意力。可是你那些學生的家裡都不是省油的燈,互相抱成了團,現在正籌備聯名上書,要求釋放你和雲雅並徹查顧相一案。要處理就波及甚廣太大動干戈得不償失,不處理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鬧事也咽不下這口氣,父皇正為這事犯愁。」慕容風珏道。

明妝深感欣慰,看來墨晚卿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的思想的確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大燕的年輕一代,並藉由他們的行動影響著整個國家的命運走向。

「你看,原來我們真的能等到這一天。」她嘴角帶著笑意,喃喃自語。

慕容風珏深深望著她,薄唇微抿,問出了自己的不解:「你的淚痣……」

當年為她點上一顆淚痣是玉娘為了隱藏她身份而使出的一個小伎倆,他比誰都清楚這淚痣不是真的,為何突然就變成真的了呢?

「啊,這個……」明妝笑了笑,「我也是今天早上梳洗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的,本來打算承認顧菀青的身份,就想把淚痣擦掉,可是一擦發現沒有變化,這才記起,當初知道了慕容風綺在來香院,擔心自己的身份被識破,見凌錦有易容神術的時候,就問過他有沒有辦法讓這淚痣無法輕易被擦掉。而後……凌錦幫我想了個辦法,就變成這樣了。」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完,既是為凌錦的秘術保密,也不想嚇著別人。

這顆淚痣依然是用胭脂點的,卻並不是點在皮膚表面,而是通過中空的管狀長針挑開皮膚將其點在了皮膚下層,所以是無論如何也擦不掉的。但是操作的過程,時至今日她想起來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畢竟就在眼睛下面啊,那麼長的一根針刺過來,說不害怕肯定是騙人的。

想起這一點后,她沉思了一會兒,覺得這樣一來似乎自己不是顧菀青便可以稱得上證據確鑿了,無論李沭怎麼栽贓嫁禍都沒有用,這樣更能保全與她有關聯的這些人。

於是她便臨時改了計劃,不再承認自己的顧菀青,而是利用這一機會挑起事端,在達到引起世人再次關注顧相一案的目的的同時,也反過來打擊李沭一棒,並掀開黨派紛爭由風波暗涌轉向光明正大的新篇章,搏的不再是陰謀而是才幹。

她等不及了,想儘早完成這人世間的使命去與他相會,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慕容風珏有些訝異地看了凌錦一眼,凌錦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除了那些學子的安危外,明妝最擔心的便是張世謹了,雖說已經開春,可天氣依舊寒冷,大牢里又那樣潮濕,他的身體可承受得了?

她趁蕊枝的迷藥還有一點時間,匆匆走出牢門,牢房的另一邊探望這位同命相連的戰友。

張世謹將羊毛氈裹在身上,肩膀微微顫抖,看上去弱不禁風,脊背卻挺得筆直,見明妝過來,眉眼彎彎,朝她溫柔地笑了笑。

明妝眼眶一紅,讓凌錦打開牢房大門快步走了過去,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心下一沉,好涼,冰冷得彷彿一片雪花。

「什麼東西都沒吃么,身體垮掉了怎麼行?」她看了一眼角落裡一口沒動的米湯和黑面饅頭,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了絲責備的味道,關切地問。

張世謹溫和地笑了笑,想示意自己沒事,聲音很輕,拉過她的手,耐心解釋道:「飯食太冷了,吃了反倒會胃痛,我喝點熱水就好了。」

單薄的男子掌心都是冰的,激得她抽了一口涼氣,條件反射地將手往回抽。

張世謹面色微微泛紅,這才有了絲血色,有些尷尬地放開了,低喃道:「對不起。」

明妝搖了搖頭,也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過頭了,弄得氣氛一下子僵硬了起來,所幸蕊枝正好端了點獄卒喝的溫酒過來,可以暖身子也可以補充體力,明妝接過酒壺,幫他拿著送到嘴邊喂他喝了兩口。

慕容風珏在不遠處站著,只覺著全身都不是滋味兒。

他也想陪她一起受苦,隨時在她左右,可是他不能,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有做了這些,才能保證她的安全。

他趁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張世謹身上,腳步沉重地離開了,沒有同她說聲道別。

蕊枝自然要和主子一起走,留下凌錦陪明妝又說了幾句話,對她再三承諾一定會密切關注學生們的安全,有情況隨時通知她后才離開。

然而,她最放心不下的還是這個僅有幾步之遙卻照看不到的文弱畫師。她從來沒想過會以這樣一種方式連累了他,更沒想過這個溫潤單薄得像踏歌行上打磨得輕薄透光的玉片一般只能小心翼翼觸碰的男子會有這個勇氣和決心主動走到冰冷幽暗的深牢中來。

張世謹在牢門前望著她,面色蒼白,眼神卻溫暖,盛滿笑意,希望能讓她感覺到安心。

待她回到自己的牢房,只聽兩道鐵鎖閉合的響聲默契地同時傳來,大牢里又恢復了慕容風珏等人沒來時的樣子,除了少了幾口的酒壺,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明妝和張世謹還得乖乖地留在這裡,而慕容風珏卻不能因為暫時的安穩而感到安心,他太了解父兄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對於他來說,最能讓他安心的還是手握軍隊,隨時可以反擊。

明妝的計劃有變,他的計劃沒有變,是時候籌備謀反了,如果少海沒有帶回令人滿意的消息,他就要趁早和蘇鎮遠將軍聯絡。

這樣想著,他有些焦急地回了府邸,一進院門,就見蘇暖興沖沖地提著裙裾跑過來,激動地拉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就往書房裡帶,語氣里難掩興奮,道:「少海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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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天不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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