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成王敗寇
追兵將鏡湖附近和這個湖心島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慕容風珏一行人的下落,只得掉頭回到攻城的廝殺中,慕容風珏一行人則在玄武地宮裡暫時休養生息。
待到追兵走後,龍王廟裡的秦氏族人送了些藥品和乾糧來,眾人分了,互相幫忙料理傷勢,慕容風珏卻是沒什麼胃口,獨自坐在角落裡,盤算著下一步計劃,心中有些焦急地等待援軍的到來。
天剛剛擦亮的時候,休整了一夜的他們終於盼到了增援,玄武地宮大門開啟,走下來一個黑衣男子,面容滄桑,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了,腳步卻很穩健有力,一聽就是練家子。男子走到慕容風珏面前,微微頷首,用低沉微啞的聲音道了句:「四殿下,在下就是你要找的白虎一族的族長,辜鴻。」
慕容風珏趕忙起身,朝他施了一禮,辜鴻面容平靜深沉,一句話也不多說,轉身便往外走,道:「二皇子有林教頭的裡應外合,已經打入了洛城,逼宮已久,羽林軍怕是要撐不住了,有什麼話路上再說。」言罷便又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少穹少海等人等待著慕容風珏的發落,見他大步跟上,也緊隨其後。
只見龍王廟前的渡船又一次備好,這一次卻多了許多艘比昨晚的小舟大得多的黑船,每艘黑船上都站著十幾個和辜鴻衣著差不多的黑衣男子,同樣沒什麼表情的臉顯得冷靜得近乎麻木。
慕容風珏帶著屬下上了他們的船,船隊浩浩蕩蕩地自水路向洛城方向駛去。
辜鴻站在最前面,遞給慕容風珏一個西洋鏡,道:「為了防止援軍入城,二皇子已經把洛城城門封了,我們趁著天還沒亮,走水路進攻會容易一些。」
這個一直守在黑雲山裡,幾乎沒有離開過固良半步的男子,對洛城有一種別樣的熟悉感,怕是洛城的地圖早已在他的腦海中根深蒂固。
果然如他所料,水路上的防守要薄弱許多,辜鴻帶來的人銳不可當,名副其實一敵百,不多時便突破了城牆的防線,向皇宮進發,一路勢如破竹。
然而抵達宮門的時候,皇城裡已經變了天了,慕容風晗的人攻破了羽林軍的防守,已經打到了金鑾殿,以武力逼迫慕容伯懿交出玉璽。
羽林軍退守金鑾殿外,仍在負隅頑抗,慕容風晗到底不想落得個弒父的罪名,雙方在金鑾殿門口僵持不下,而大皇子的軍隊幾乎已經潰散。
慕容風珏帶人包圍了城牆,可是這裡在慕容風晗的隊伍的防守下固若金湯,就算是辜鴻也想不出突破的辦法。更何況他們既然是忠君護主的隊伍,也不能冒著裡面的人狗急跳牆弒君奪位的危險硬闖。
雨雪交加中的泥濘地面上,慕容風珏和辜鴻、蕊枝等人一起商量對策。
「裡面都是誰在把守?」慕容風珏問。
「東西兩個方向是洛城守備軍,南邊正宮門是二皇子的親信穆欽,北邊的宮門,也就是我們所在的這一側,似乎是喜家的隊伍。」前去勘察一番敵情回來了的少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道。
喜家……慕容風珏有些為難。
喜家是兵部里的老人了,勢力盤根錯節,栽培出的的能兵巧將也有很多,本以為後門防守薄弱,看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就在眾人焦頭爛額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張世謙不合時宜地穿著白衫,撐著藍白相間的油紙傘,突兀出現在兩軍對壘前,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望向城門的方向。
少海剛想去把他拉開,慕容風珏黑眸一眯,阻了他的動作,道:「且等等看。」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兩柱香時間過去了,張世謙仍然在雪雨中佇立著,白衣在灰黑的天幕下耀眼。
突然,只聽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響傳來,眾人警覺地望向宮門的方向,只見沉重的硃紅色大門打開了,而後一個人單騎從宮門中走出來,踢踢踏踏的馬蹄走到張世謙身邊停下來,披著蓑衣的喜璋向他伸出手,昔日爽朗的笑臉上表情有些無奈,又多了些許惆悵的意味,嘆了聲:「上來吧。」
張世謙應聲上馬,二人就這樣向宮門裡走去。
其餘人怔了怔,趕忙也在城門留下的縫隙中魚貫而入,驚訝地發現,一路上都沒有人阻攔他們,竟然可以直達金鑾殿。
看上去似乎看守這一側宮殿的人馬被什麼人控制住了,喜璋苦惱地對張世謙道了一句:「演戲還真是累。」
張世謙笑而不語。
慕容風晗大概怎麼也想不到,竟然出了喜璋這樣一個內鬼,輕而易舉地從裡面突破了皇宮的防守,因此慕容風珏帶著一隊黑衣人站在他面前的時候,著實令他吃了一驚。
只要進了高高的宮牆,慕容風晗的人數優勢就沒有意義了,辜家軍很快佔據了上風,並且本著擒賊先擒王的宗旨,慕容風珏親自拿下了不精於武藝的慕容風晗,押解進了大殿。
一場轟轟烈烈的宮變,以四皇子的平反有功告終了。
然而這才只是個開始,並不是結局,後續還有很多事情在陸續按照預想中展開。
比如在張世謙和葉斯等人的努力下,很快就調查出了慕容風晗正是當年顧相一案的幕後真兇,並將涉及此冤案的一干貪官污吏,也就是慕容風晗的走狗都揪了出來,稱他們是為了離間帝后,支持曹家,扶植慕容風晗上位有意散播的謠言,並偽造了罪證。
罪責沒有指向自己,皇位還保住了,慕容伯懿也就默認了以這個說法來做為顧相一案的翻案結論,宣布顧氏一族無罪。
這一次慕容風晗和慕容風綺敗得徹底,而且慕容風晗是直接執行人,辜負了慕容伯懿多年的信任,被慕容伯懿在盛怒之下不顧曹貴妃的苦苦哀求,將其按照殘害忠良和謀逆大罪被貶為庶民,判了斬首之刑,連帶著他的妻族也受到了牽連,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
慕容風晗面如死灰,挫敗地接受了這一結果,皇位之事,原本就是成王敗寇,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任何發言權了,只能將不屬於自己的罪責也默默認下,做了慕容伯懿的替罪羊。
而慕容風綺則被押入了天牢,一日沒有命令,一日不得釋放,慕容風珏也算是了了當初答應暖袖的承諾,為她報了仇。
李沭則巧妙地隱去了自己參與過的一切痕迹,繼續告著病不出門。
至於平反有功的慕容風珏,朝堂上自然呼聲一片,稱讚其忠君護主,不負養育之恩云云,要求冊立其為太子。
無論這些喊聲中真實的心聲是什麼,慕容風珏心裡明白,現在還不是時候,果斷拒絕了這一提議,最終只封了個親王,賜靖王府。這已經是一個皇子能得到的崇高榮譽,慕容風珏謙虛地接受了,謹言慎行地回了府,準備搬家事宜。
蘇暖比他早一步回來,已經睡了一覺,洗去一身疲憊,恢復了精力,一見到他不由得訝異地問:「太子之位不就是你想要的么,為何不接受呢?」
慕容風珏疲憊地坐了下來,挑眉冷笑一聲,道:「現在我一人獨大,父皇經歷過此事,只會更忌憚我,不會更信任我,我坐到那個位置,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從他只處置了慕容風晗,沒處置貴妃曹氏這一點就能看出來,他還希望曹氏能記恨我,曹家人能牽制住我呢。可這個王位卻不能不要,有功便受賞是理所當然的,若是一再拒絕,反倒會顯得別有用心。」
他難得主動說了這麼多話,將蘇暖可能疑惑的問題都一一解釋了一遍。
蘇暖只是不懂這其中的門門道道,心思卻是聰明伶俐的,一聽便明白了許多,看著他泛著紅血絲的眼眸,有些心疼地道:「先別想這些了,快去歇歇吧。」
慕容風珏擺了擺手,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辜鴻的人還在呢,他總不能什麼說法都沒有。
於是稍作片刻,他便去找辜家軍暫時駐紮的地方找辜鴻,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辜鴻已經帶著自己的人悄無聲息地走了。
慕容風珏有些迷茫地站在空蕩蕩的營地前,感到很費解。
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辜家人,為何突然出現,又為何突然離去,那一句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又究竟是指何意,是因為自己站在了帝王一邊沒有謀反所以他們才出現的么……這一切問題都沒有答案了。
他只能又帶著這疑惑離開,這一次卻是沒有回府,而是直奔來香院,著急去百花宮看看明妝的情況。
外面的局勢穩定后,蕊枝等花娘早已回來了,帶來了皇城內的消息,明妝已經得知一切有驚無險,看到慕容風珏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微笑著道了喜:「恭喜王爺了。」
「不必這樣叫我……」慕容風珏想上前扶她,又猶豫著放下了手,薄唇輕抿,道:「你現在已經不再是朝廷欽犯,隨時都可以離開了。」
「父親的案子已經沉冤昭雪了?」明妝卻是還不知道此事,聞言不由激動地問。
「嗯。」慕容風珏將慕容風晗怎樣承擔了一切的事說了出來,不料說完之後明妝面上的笑容卻漸漸淡去了,蹙眉道:「可是這並不是真相,真兇是慕容伯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