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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生活可以忍受一個月那一年呢?或是更久的時間?

顧不得想太多祈禱著他一切都好甚至想到了如果真的再不見了至少他還保有她的很多東西可是她身邊什麼都沒有。想他的時候就坐在那摸著空了的手腕。

沒有手鏈以後也聽不見小鈴鐺響屋子靜的可怕。站起身摸著牆出去直到了門口聞著羊圈的腥臊遲疑一下走了出去。

在木欄里摸到結痂的短羊毛蹲下來靠過去。小羊舔著她的手心應該也餓了。天越來越冷和人一樣這些小動物也要過冬。

搓了搓手臂身上冷沒怎麼吃東西半夜手尖都僵的動不了。活著已經是奢侈了沒有人會憐憫小動物甚至再有危機也不會有人憐憫她。

以前偶爾能聽見兩個孩子數羊現在男孩已經不到屋外來了所有的孩子都不許出屋只有她不受限制。

用學來的阿拉伯語數著其實手裡只有一隻小羊從頭到尾只有一隻。但總是數下去好長時間都不停。

身後有人走動是女主人的腳步聲碰到粗枝編的大筐手背滑了一下她要去幹什麼?不管孩子們了嗎?

用英文問了一次女主人沒有回答男主人的聲音反而出現推著她回屋子直接掩上了門。

回到屋裡和五個孩子呆在一起圍著一堆火伸出手烤烤很暖和。這兩天天變得很快冬天的感覺來了加上吃的少每個人的聲音都懨懨的。

為了不難過庄非主動講了個故事。她說的很慢故事裡情節起伏但孩子們都不懂只有她自己知道。

怎麼從中國來了這個國家怎麼認識一個人又怎麼和他分開。一直用了中文孩子們都在認真地聽能想象出一張張可愛的小臉誰也沒有插話屋子裡只有她的聲音。

眼前的光越來越暗屋子也陰涼下來又要晚上了。本該是禮拜的時間沒見到兩個大人回來最大的女孩有點坐不住到門外圍欄的方向張望了幾次。

到庄非眼前只剩下黑的時候屋門砰的撞開。

suha正躺在腿上睡覺嚇得驚醒過來眼睛看不見只覺得撲面的涼風然後是孩子們的尖叫。

有壞人!

第一個意識去抓火邊燙人的撥火筷舉起來把suha緊緊抱住。她雖然是成年人但什麼也看不見哪個孩子可能都救不了但即使這樣還是拚命用英文叫著對著門的方向。

男主人的聲音然後是孩子們的哭聲。撥火筷掉在地上冰涼的響聲。

不知道生什麼連suha都掙開她的懷抱離開了。

身邊的地上有什麼東西放下觸手摸到裙子的邊緣很粗糙的鞋。哆哆嗦嗦的收回來又想去碰被男人一把抓住。

略帶粗魯的提著她到了另一個房間關了破敗的門用什麼堵上。

庄非蹲在門口聽著屋外一浪高過一浪的哭聲每個孩子都在哭然後男人也哭了痛徹心肺的哭。

他們的媽媽呢?

雙手交握在胸口祈禱不要是孩子們的母親出事了更不要是死。

念了好多遍會的所有語言都用過了哭聲還是停不下來。最小的suha哭得肝腸寸斷撕心的糾結著屋裡的每個人。

那一晚火堆的方向一直有隱隱的光誰都沒睡。庄非趴在門邊側耳認真聽著希望有什麼希望或神跡真的出現。

但直到天亮什麼也沒有隻是孩子們的哭聲住了一屋子死寂。

沒有葬禮早晨有村民過來幫忙所有的希望都落空女主人死了被抬走和其他十幾個人放在一起。她是去找糧食回家的路上被流彈擊中了胸口護住了丈夫。大筐里背著給孩子們準備的晚飯。

一家人都跟著村民離開只把庄非一個人剩在屋子裡外間的地上有很重的血腥味所以不敢出去。

坐在門口狹小的空間又凍又餓頹然埋下臉去。

「讓你在哪呢?我想回家你快來……」

臉上一片的濕手很臟也沒有抹獨自在角落裡哭。從分開以後從沒這麼絕望過如果晚上再有空襲如果沒有幸運的躲過就再也見不到他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和弟弟們了。

活在死去的邊緣人心的承受能力有限再堅強的男人也會崩潰。哭了很久和空屋子說話希望他能聽見。

以為被拋棄了膽戰心驚的過了一天甚至有了不好的念頭。

天黑的時候門外有腳步聲是男主人帶著孩子們回來了驚喜地爬起來打開門摸索著去迎他們。

不覺又哭了感覺手裡被塞了塊餅男主人什麼也不說大女孩捧了一碗水過來。用她學過的阿拉伯語說了句「喝吧!」

好像親人回來了眼淚掉在餅上捨不得吃。一天沒吃東西了已經餓得胃裡麻木咬了兩口考慮了一下又掰下來一半摸摸大的部分給了孩子們。

那碗水端在手裡一口口細細的喝是最甜最好喝的水。眼淚掉下去餅很乾喉嚨里也很乾鼻子卻酸酸的。

飯後第一次參加了他們的禮拜庄非在角落裡聽著他們誦經。說到一半幾個小的孩子又哭了suha坐在她身邊的地方抽抽噎噎。

抱著剛剛失去孩子的母親心裡碎成一片一片。可空襲的聲音還是由遠而近並不打算放過這片土地。

從沒這麼恨過戰爭死去的平民每一條生命都是無辜的!

時間走的很慢最大的姐姐照顧著弟妹男主人在外屋隆火堆。

庄非在內室的門邊聽著響動。半夜裡槍炮的聲音格外響房子一面牆幾乎要倒塌屋角的縫隙很大不停的往裡面灌風冷得沒辦法站起來不停的走動。聽著要人命的轟炸聲腦子裡除了祈禱沒有別的。

不知道村子還能不能逃過今晚的空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幾個孩子在隔壁又哭起來還沒到懂事的年紀對這種狂轟亂炸只有恐懼。母親死後沒有人能撫慰只有父親一個人在最靠近屋門的地方守著。

下一次襲擊這房子會不會倒塌?他們會不會也死去?

已經習慣了夜間沒有安定無法休息的日子但炮彈真的在耳邊炸開還是害怕緊張的厲害和他經歷過槍林彈雨本能的抓緊胸口的衣服開始默念些什麼。

詩篇里的句子已經背誦過很多遍也能依稀辨識他們念的古蘭經。但那些文字救不了他們誰也救不了他們。祈禱沒有用還是要祈禱。活下來一定要活下去。

摸著坑窪不平的牆走到門口不知道該不該出去跪在門邊一次次的念著他的名字。

有他在就不會那麼害怕了在清真寺的時候因為他在身邊都活了下來。不一定是信仰哪怕是為他堅持下來的信念也會有所幫助。

心裡漸漸平靜下去念著他的名字又加上了自己的爸爸媽媽的弟弟們的他會給她活下去的力量一定會帶著她活下去的。

又一顆跑彈距離越來越近房子振顫的利害。屋角的土拚命的往下掉風越來越冷。

……一晚的轟炸之後村民在村口suha一家的房子前停下來。半面房子已經倒塌前天剛剛死了妻子昨晚的轟炸房子也守不住了羊圈外到處是死羊的屍體。

幾十號男人幫著挖了幾個小時想找出活著的suha家人。

中午的時候最先從旁邊沒有倒塌的房子角落裡找到個女人。suha家收留的那個外國女人沒受什麼傷喝了水很快醒過來。

五個孩子有四個都還好但是男主人被砸在屋門和短牆下面雙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傳

腿都傷了。最嚴重的是大女兒為了保護弟弟妹妹細瘦的手腕被牆體切出暴露的傷口血流不止已經奄奄一息。

村裡沒有醫院幾個壯實的村民找來車抬著大女兒上去男主人腿傷了依然執意要跟最後不得不留下幾個孩子給鄰居照顧。

庄非站在車邊想著這個收留自己已經破碎的家庭。沒有他們也許她早就死了。

受傷的父女兩個都需要人照料家裡沒有別人他們也沒有錢雖然看不見但至少她還有力氣還能走還能說話還能給他們掙出一塊餅一杯水。

不知被什麼勇氣推動掙扎的爬上了車。抱起女孩的頭放到腿上把止血的粗布緊緊抓住。

她一定要這個女孩活下來她媽媽的悲劇絕對不能再重複。

一路上風很大頭在頭巾外吹亂了衣服幾乎起不到保暖的效果。兩邊的景色就是一片接一片的白光但庄非眉間沒有膽怯只是緊摟懷裡的女孩想起讓在清真寺說過的一句話還有他的聲音。

他說了好多次阿拉伯語希伯來語英語漢語只是三個字——「我愛你!」

當天下午在鎮上唯一的醫院庄非為這個女孩獻了8oonetbsp;在那間破舊的醫院裡為了給孩子湊錢治病庄非和她的父親先後獻了六次血其實不是獻是賣。

女孩送到醫生就在談錢簡單的英文她能聽懂抓著桌子問面前的人多少錢什麼錢!戰亂里什麼都昂貴到沒道理最破的床位要的卻是最高的價位。

沒有別的選擇被帶到有消毒水味道的房間談妥了價格她生平第一次賣了自己的血。

第一次只是覺得針扎得很深渾身都跟著痙攣竟然比想象要疼但疼在其次心裡想救那女孩的心思更急。第二次躺在同一張椅子上已經感覺體力不支幾次想叫停。這些天吃不好休息不好從離開耶路撒冷流離失所開始養好的元氣又散了。

血失去一點精神會差一些但失了血還能再製造出來生命只有一次女孩的媽媽已經死了她不能讓她也死。

第三次和第四次之前有人給她喝了兩杯微甜的水在走廊里躺了幾十分鐘。再抽不得不換胳膊一針扎不出來又試了一次。抓在椅子生鏽的邊緣指甲掐著掌心終於出血了一種暈眩的放鬆第四次甚至不知道針頭已經扎了進來。

女孩的父親在一邊傷了的腿似乎很厲害還是堅持要一起賣血。他們沒有錢只有血抽到第三次時孩子的父親待在旁邊庄非顧不得聽感謝的話已經感覺不太舒服冷心慌的厲害頭暈握著拳半躺著一直忍受到結束。

庄非不知道那些血到底有多少從椅子上起不來被人抬到了外面。醫院小的可憐連休息的地方都沒有她極度疲倦必須吃東西休息。交涉下大家決定送她回去。

女孩的父親用賣血的錢給庄非買了些吃的往她嘴裡餵了幾塊糖喝了一杯熱的糖水。拜託送他們來的村民把她帶回去臨走時又在她手裡塞了些錢說了好多次謝謝。

另一種語言的表達卻是自內心深處。父親的聲音哽咽庄非對著眼前的白光笑了笑閉上眼睛在車上躺好。

她還是樂觀的亂世里相信還是有美好的東西存在。比如這個收留她的家庭可愛的孩子送他們來的村民甚至沒有加害她的阿拉伯男孩還有第一個把她趕出來的家庭。被迫無奈的選擇如果是溫飽有依的正常生活他們一定不會這樣。

她不在乎錢只要能救那個女孩就好她看不見他們怎麼治療但覺得有了錢就有救了她父親也能吃上一頓飽飯。

回去的路上一路昏睡著風比中午還要涼身上蓋了厚一些的東西依然覺得冷。回到村裡被抬下車到了別人的房子里。沒有羊圈的腥臊進門聽見幾個孩子熟悉的聲音圍在身邊說話suha用小手摸她的臉叫著她的名字ZusaZusa……儘管不好受但又覺得開心suha就像自己的小妹妹小女兒。勉強張開嘴叫了兩聲suha她的小手停在她臉頰邊沾到了暖暖的淚水。

吃了些東西沒幾口就感覺咽不下去。被大家抬到避風的裡屋幾個女眷都在安頓她躺好休息。

這個夜很長很難熬從來沒覺得這麼難受過即使胸口骨折的時候也要好過些至少能睡過去不用知道生了什麼。

而現在卻醒著一分一秒都有感覺想睡又害怕。眼前有一點殘存的光是地鋪旁邊的火堆手指張開碰到燙的石頭感知只有這麼多身體像被抽空一樣躺著醒著四肢百骸里都是倦累覺得自己在飄在海里或雲間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回到他懷裡。

太想他不舒服的時候除了他什麼也不管用黑暗裡能看到他的樣子黑亮的眼睛舉手投足間有寵愛也有嚴厲。眼淚從陰暗的一側滑下去被火堆烘烤的一邊漸漸熱起來。

後半夜想喝水說了幾次才有人動過一會兒一條毛巾壓在額頭上又說了一次沒人懂只能放棄話很難完整隻能勉強接著休息。

睡了一會兒就會熱醒然後又睡著凍得渾身抖。

怎麼了?病了嗎?

空襲轟隆隆的聲音在很遠的地方響起suha和姐姐就縮在腳邊睡了搭著她的毯子。身上還是冷得哆嗦手碰到那塊熱燙的石頭竟然沒有那麼熱了縮回來抓著毯子的邊緣努力睜著眼睛不讓眼前的光消失害怕再睡著永遠也醒不了了。

外面突然有響動聽到開門聲和男人們說話像是吵架。裡間的女人甚至開門出去了。一陣很冷的風吹的火堆里的火苗忽明忽暗。

有腳步聲頭側了一下想聽真切動一下也沒力氣了身上壓的毯子太重。

光暗下去陰影打在臉上是有人來了。先是恐懼的感覺兩個孩子似乎都離開了身邊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躺在一片黑暗裡不知道下一刻會生什麼。

誰?想問。

千萬不要是離開的男孩或者那個女人。

咕咚一下草席跟著一震額上壓的布巾歪在一邊。

手神經質的在火邊的石頭上摸心裡承受不住地恐懼一瞬間爆想拼盡全力抓起來打如果是壞人如果是要帶她離開的人……剛碰到圓潤的表面手被抓起來很快的動作又不疼痛。身子離開了簡陋的草席捲進溫暖的懷裡。

粗重的呼吸拂過外衣的質地曾經撫摸過很多遍。手被拉著舉起來貼在刺人的鬍子上。

心跳混亂覺得眼前的光在消失失血的暈眩里從狂喜變成害怕又變成瘋狂的思念。他從黑暗裡來了來接她回家了。

終於來了一定是他不是她在做夢!

想說的話太多心裡咀嚼著苦澀又說不出來。想聽他說話可只聽見哽咽和艱難的呼吸是誰在哭?

看不見以後都看不見他的臉了嗎?他還不知道她看不見了。

傷痛的委屈身體里另一種難受排山倒海的席捲而來。似乎是最後的告別回到他的懷裡就沒有別的會傷害她這段日子過的太辛苦了。

使勁張嘴乾澀的嘴角擠出了半個字。

連他的名字也沒叫完整。

貼著粗糙的面頰手腕極細手指微微動了下頹然垂了下去她在他懷裡的側影衰弱到極致的美麗。

滿懷喜悅的找到她穿過炮火襲擊半夜闖進村子讓從沒想過重逢的一面會見到生命衰竭的庄非。

他要把她找回來帶她離開舉行那個錯過的婚禮儀式還有很多很多年的未來兩個人的未來……庄非救了那個女孩但是抽走她血液的針管也抽走了她的健康甚至是全部的重逢喜悅……在檢查站耽誤了很長時間才通過因為軍事打擊外交人員禁止進入西岸使館的文件、照會護照都不管用軍人甚至要扣車子。

沒辦法沿著隔離牆每個口岸試機會最後總算在一百多公裡外的地方穿過了警戒線。如果再早兩天或者一天她也不會出事。

幾個女眷在旁邊解釋情況摸著她的額頭還是有點熱。想連夜趕回耶路撒冷男人又勸等到天亮停火再走畢竟安全最重要。

她躺在懷裡樣子安詳可越是這樣的安詳越扯得心裡無法忍受。

留下來過夜光著急不是辦法給天放明放打電話到口岸等著接他們提前通知醫院準備。

車程計算至少要開一天她身子很弱白天不知抽了多少血能不能堅持到回去。解開身上的袍子推高袖子一檢查讓的眼睛紅了。

兩個肘關節都纏著紗布也算不上藥用紗布暗黃的表面透著乾涸的血跡。把紗布解開看到大片的淤血甚至小臂上都有前前後後竟然有五個針孔。抽血點處理的很草率沒有完全止住就包上了。

她是要讓他擔心死抽五次血就是體格健康的大男人也會堅持不住。怕情況繼續惡化去車上把備用食物拿來也許吃點東西會緩解些。

外屋的火生旺了煮了一大鍋糖水烤了些方便食品幾個孩子和鄰居一家都醒了只好分給大家一些再盛了碗糖水去裡屋親手喂她喝。

「非非喝點水非非……」

沒有任何回應最後只能嘴對嘴的灌下去她嘴裡有一種很重的苦味乾澀的嘴唇輕輕抿了一下想含住水可身體太弱大多都流了出來。呼吸的頻率微弱緩慢到後來一點也灌不下去怕她咳嗽得喘不過氣。

看著一點點流失的生命除了著急反覆讓自己冷靜下來。

草席地粗糙把西裝墊在她身下找來盆和冷水一遍遍換冰敷的手巾先把燒退下去。

但願簡單的護理能有幫助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大家都離開了只剩他們的時候終於能好好抱著她陪著她跟她說話躺在身邊拉著她的手一起熬過最長的一夜。

天還沒亮外面的炮火聲停了讓抱起庄非往外走不想再耽誤時間。她比離開時輕了很多圓潤的小臉深深的陷下去肩骨瘦的咯手。最小的suha跟在大人後頭手裡握著小石子看著Zusa躺在車上的樣子以為她也像媽媽那樣死了嗚嗚的哭了起來。

回身上車沒有和大家告別。不許哭他不許任何人哭更不許自己哭。她不會死黑色裹屍袋的錯誤不能再生。他已經為她哭過了以後只會為她笑她的生活從此也會遠離苦難。

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路盡量用最快的度走完她一定會堅持下去為他堅持下去。

朦朧的曙光照進車裡庄非躺在放倒的副駕駛座位上蓋了兩層毯子和他的外套悠悠轉醒。一時搞不清自己在哪除了某種疼痛什麼感覺也沒有。

微光里她的臉色青灰嘴唇上一點顏色也沒有眼睛失去了焦距眨了眨向著車窗的方向看似乎看到了光。手抬起來摸索碰到車裡的東西又力竭的放回毯子上。

「是我別害怕是我我們回耶路撒冷。」讓停下車和她說話她轉過臉也不回答不知道在看什麼很快又閉上了眼睛眼角濕濕的沒有一絲表情。

從村民那聽說了還不敢相信但是剛才看著她的眼睛他信了一時疼得不知道怎麼辦。那雙靈動的眼睛里有過很多歡樂眼淚現在什麼也沒有隻是空空的什麼也看不到。望著他也沒有望到他。

「非非馬上就回家了別怕我再也不走了。」聲音哽咽把嘴唇壓在她的額頭上還是燙她不適的著抖手指末端微微抽*動頭不安的轉到另一個方向向著光縮在毯子里。

「哪不舒服告訴我我們現在就去醫院晚上就到耶路撒冷了能聽見我說話嗎?」

以為只是失血的衰弱現在看來又不是幾乎不再認得他了。試了很多方法喚起她的注意一路回應的極少精神萎靡不振幾個小時的車程里除了喝過幾口水什麼也不吃燒得越來越高一吃東西就吐。

身體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元氣她意識到自己要不行了。

手臂動了下睜開眼睛像是在看他開車嘴角有一點點傷感。大滴的眼淚從空空的眸子里落下來緩慢的喘著氣竟然說出了一句話。

「讓……回家……你在哪」

顧不得難過注意到她手背上出現了很多瘀斑解開領口脖子胸口上也有。手一碰身上滾燙。她怎麼了?

「讓……」

後面的話說不完整她腦子裡已經完全亂了好像又看見他了面試時第一次見到的樣子黑色的西裝然後是機場和初到耶路撒冷的一切。在海法相愛的生活使館里的求婚再然後什麼也沒有了白光變成黑黑的一片來不及和他告別。

手腳的抽搐停下來她臉上出現死一樣的平靜沒有痛苦只有很多遺憾放開毯子向著某個她以為他在的方向慢慢被疾病吞噬…………阮家兄弟、朝綱和牧都等在約定的檢查站使館的車旁邊停著救護車。

夜幕里車胎刮過地面的聲音刺耳幾乎闖過了關卡。讓從車上跳下來去抱庄非送到擔架上抓起醫生的領子往她身邊拽。

「快救她!」

「快去救她!」

醫生檢查過叫來身邊的護士一張白色的布單從她腳邊拉起來慢慢要蓋上她的臉。他瘋了撲過去扯掉那床單子把醫生推倒在地上不許他報出死亡時間搶過護士手裡的夾子不許她寫不許!

奔到她身邊把她抱回懷裡他要帶她走誰也不能跟他搶。

「病人死了……」

「她死了……」

「庄非死了……」

渾身一個激靈讓從惡夢裡醒過來急切的探身檢查。

庄非安然的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打著點滴身上蓋著乾淨的毯子握起沒打點滴的手親吻每一根手指看著一對閃閃亮的戒指終於從惡夢的心悸里平復下來。

只是夢告訴自己她救過來了敗血症不會死點滴會把侵蝕的病菌從她身體里徹底趕出去。醫生保證過她能恢復視力失明只是暫時的慢慢修養她還能健康起來。

她活著從猙獰的恐怖中走出來不在冰冷的地庫里沒有人宣布她的死亡。她好好躺在他面前觸手可及。高燒已經退了很多也許明天就能醒過來。

她活著就好和他一起活下去不論順境逆境不論貧賤富貴不論疾病健康他都會愛護她安慰她尊重她扶助她珍惜她忠貞不渝的愛著她。

誓言是這樣說的直至永遠直至死亡。

在他的堅持下醫院的牧師為他們在搶救病房主持了婚禮……護士強調了很多次不要移動病人但是不打點滴的時候讓總把庄非抱到窗邊那裡有陽光可以照得人暖暖的。病房裡有暖風了屋外冬天的感覺並不明顯。

耶路撒冷的冬天比以往冷清些但生活也還是老樣子。大家都來看過她samir來的時候總帶著一小束花每天他都回換換成他買的一支白玫瑰每天就一支等她醒了再送一大束。

使館領導親自趕過來知道結婚的事後也沒再做什麼處理只是把讓手頭的工作都停了囑咐他專心照顧太太善後的事情天放明放在跟進讓一再堅持要追查事情的緣由不能讓此類事情再生更重要他對傷害她的人無法釋懷。

她醒來的那天就躺在他懷裡在窗邊曬太陽讓在說話托起她的手看了看兩枚戒指放在一起很漂亮可惟有她戴上了才有意義。經歷了一年有說不出的疲憊也有很多感觸如果她沒有來過這裡永遠不會有這段感情。

「情況穩定以後我們得回國了你爸媽知道了著急得不得了墨子和荀子在電話里還對我吼非常沒禮貌回去我得和他們談談至少他們要叫我姐夫不能叫我那個誰。我們先回你家正式拜見你爸爸媽媽然後再接你回我家等我爸媽回國時見面。現在家裡沒人你可以安心養病伯父儘快幫我辦回去。

我們家在部大院有房子你想住外面也可以我的房子還住得下等好了你決定要怎麼拆怎麼改這一年老沒人住應該亂了以後根據職位還要換成五居室。你先住好了可以給我收拾屋子給我做飯。以後得教你做飯我不在的時候就不會餓肚子了也不至於餓著孩子。過兩年再說吧先把你養大了養胖了再要。

眼睛的事情不用太擔心醫生說腦子裡的小血塊吸收了視神經慢慢就會恢復可能要幾個月但是光感會越來越強。我已經成了最不細心的丈夫你來了之後的病例都在現在的主治醫生手裡他找我談話旁邊還有醫院的社工問我為什麼太太這一年老生病老受傷住院是不是有家庭暴力。你醒了得幫我澄清!

這裡的護士都很厲害不讓我抱著你只許看著你睡。但醫生說多和你說說話恢復的快精神也能好的快。血液里的細菌在一點點清楚這兩天體溫已經接近正常了手上的斑也褪了你不知道回來路上多嚇人我差點把醫生給打了天放明放以為我瘋了還讓醫生給我打鎮靜劑好在你沒事了要不我肯定躺在這床上真讓你給弄瘋了。」

太久沒和她說話也不和別人交流心裡憋出來的著急難過都靠這兩天和她說話一點點釋放出來。這些年不善於表達的感情現在也會絮絮說給她只等著她醒。年輕身子底子好燒退的很快營養一跟上來臉色馬上不那麼難看了。臉上還是瘦的他心肝跟著疼但醫生說清醒能進食之後很快就能補回來。

「不許不認得我今天是結婚第三天了你還沒看我一眼呢。牧師說你要補說一次我願意還要當著他的面再把戒指給我戴上婚禮才算真的完成了。睡夠了就該醒了我手上還空著呢有些話練習了好多次等著跟你說再不醒我就忘了……」

她睡得很沉很甜靠在肩上的時候露出細細的手腕。上面又系了一支手鏈他把小母貓繞在她腕上就當自己隨著另一根手鏈陪著她經歷了一番生死。貓有九條命不會死她也是不但不會死而且長大了不再是一年前抱著小說哭笑的小女孩為了救別人犧牲自己又勇敢又堅強。

聽到走廊里有護士的腳步聲又該把她放回去打點滴治療是必須的可又不太甘心低頭親了親她的眉心。剛轉身聽到模模糊糊的呻吟不確定又往窗口跨了一大步。她的臉蹭在毛衣邊眉心微微的動了動垂在身前的手指曲起來碰到了身上的毯子。手掌放平了握在一起好像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又要睡。

「非非……」貼近些又叫了一聲看她不可置信的倏然睜開眼睛。

噩夢很長現在醒了在一片溫暖的白光里聽著他的聲音。躺在那裡眼珠跟著聲音的方向轉眼前還是同樣的光又覺得離夢裡見到的他很近。手指一滑開碰到他的毛衣然後是呼吸起伏的胸口印在眼睛上的嘴唇暖暖的他的聲音比過去沙啞但鬍子扎到人還是一樣的疼。

眨眨眼還是看不見聽見他不停的叫自己的名字有時候像是著急有時候多了些心疼更多地只是喚起自己對他的記憶。從浩劫的生死邊緣走過來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聽到親人的聲音滿足的只想掉淚。沒力氣大聲地哭不去約束矜持一眨眼大把大把的淚珠滾下來落在自己臉頰和頸項上也落在他手上。

白光暗了些躺回到床上又拉著他的手非讓他再抱起來手臂在背上一合住一個多月的委屈全來了。也不起來就抱著他的脖子躺在床上慟哭失聲天塌下來終於又被他支起來被帶走的三十多天最怕的就是再也見不到他。

「讓……讓……讓……」

汩汩的淚水把眼睛沖得又黑又亮好像還是當初那個庄非對他有很深的依賴和愛戀從巷口奔到懷裡衝勁十足。手拉手走在大街上會把手臂甩得很高。在地鐵和車上深深埋在他懷裡。累極了會打小呼呼親熱時候總是害羞站在海法公寓門口送他走。

最長的分離終於過去了以後不再有苦難。不知道是該安慰還是該懺悔。放她躺回去看了眼傻站在門口的護士和查房醫生。「非非好了好了我知道別哭了得打針了。」

一聽哽噎著往被子里縮整個人直抖抽血的恐懼感覺來了身子虛弱竟然還往他聲音的方向翻身扣住一隻胳膊像個三四歲的小女孩那樣求救。

「不打針讓太疼了……讓我不打……疼……」

堅強勇敢獻血是她在他懷裡尋求保護也是她人總是有長不大的一面尤其剛回到愛人的身邊。心疼了可治療會幫她恢復得更快更好。把被子拉下來露出茫然的淚眼。

「沒事兒我在呢一下就不疼了……我保證一點也不疼非非不害怕……」

護士走上來手裡的托盤放著輸液工具查房大夫跟在旁邊看著男人勸說著床上剛剛醒來的女病人像是一對夫妻又像爸爸疼愛的在安慰女兒。

病人終於不反抗了乖乖躺在那兒針扎進去的時候把臉埋在男人手裡手指痙攣抽搐著緊張害怕到了極點。

「沒事了非非……一點兒也不疼……打完點滴就好瞭然后就回國了……」讓又說了很多話把流到掌心裡的眼淚一點點擦乾。

大夫和護士退出去給他們帶上了門。

她一點點適應了輸液碰了碰臂彎上的環。像個新生兒一樣醫院也給她帶了標牌是使館的重點保護對象。標牌上讓親手用中英希文寫了「孔太太」三個字。

婚後第三天的下午病情有了明顯的好轉從危重病人成了普通病人但還是太虛弱庄非在讓懷裡醒過來不久又在讓懷裡睡著了。

結局睡的多醒的少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在床邊摸索摸不到就坐起來叫這次是摸也摸不到叫了也沒人回應。

已經盡全力不讓自己那麼依賴他可是睜開眼的白色世界里只有他是有形象的他的聲音在醫院裡守夜跟她說的話每天晚上睡著前的晚安親吻打完點滴給她熱敷手背試試溫度的動作。

他無所不在讓病房和心裡都不是空曠曠的。

碰到自己的戒指可惜還看不到摸起來很複雜的圖案迫不及待想恢復視力知道它們的樣子。

他用了西方的方式兩個戒指套在一起可求婚和結婚的儀式加起來都馬馬虎虎害她總不在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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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的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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