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神之暗傷
「小姐!」隋氏從窗外悄悄跳了進來,向外望了望風聲,悄聲道:「外面的太監都被我點了穴,一會兒子不會醒的,要怎麼做,你說?」說著,微微一笑。
葉姻抬頭望著隋氏,尋常的五官,滄桑的面容,卻在燈光搖曳下顯出別樣的風采來,「噗嗤」笑道:「你倒是不擔心。」
「我不擔心。」隋氏噙著笑,道:「我對小姐從來不擔心。」
沒有比這更好的誇獎,葉姻心頭大悅,眉開眼笑,只差去捏隋氏的臉頰,卻忽然想起隋氏的年紀,訕訕地縮了手,忖了忖,把自己的籌謀,在隋氏耳邊細細說了起來……
「我這就去。」隋氏聽完這吩咐,笑望著這遭了這等事,還神采奕奕的少女,忽然有些感慨道:「小姐,我若是早早成親,怕也有你這樣的女兒了。」
葉姻微微一笑,她與隋氏主僕之分,隋氏這麼說便有僭越了,可是她不介意,江湖人士那些不拘小節的性子,反而讓她覺得率性可愛。
隋氏囑咐了幾句,告辭而去,葉姻望著隋氏離去的背影,怔忪許久,轉過身,恍惚里,竟有人站在面前,「哇」得跳了起來,抬頭望去,聖僧明澈!
「聖僧?」葉姻睜大了眼睛,
明澈不語,靜靜望著葉姻,眼見那沒心沒肺的摸樣,一種莫名其的心緒襲上心頭……
那是一種……失望。
是的,本來以為她會孤助無依,本來以為她會惶然失措,他甚至……想好了她哭求自己的表情——那前世里最討厭的楚楚,竟成了此時此刻的驚喜邂逅,只是……在與之對視剎那裡,一切都碎碎片片,隨風而逝。
她臉上哪裡又惶然的影子?又有哪裡有什麼淚水?更沒有求助的意思,她現在正瞪著眼睛,驚異而漠然地望著自己,「聖僧,你走錯門了吧,這是夢遊了?」
明澈不知為甚,忽然生起氣來道:「施主在這裡做什麼?」
在這裡做什麼?
葉姻臉色一肅,認真打量他片刻,忽然端起案几上的茶盞,「嘩啦」潑到了明澈臉上。
明澈若是能躲自然躲得開,可是他一動不動,滿臉濕答答地望著葉姻,面上微露喜色。
她……生氣了?
是怨他不及時來救她嗎?
那……
正忖度間,卻見葉姻小心翼翼繞著他走了一圈,又繞著走回一圈,探頭探腦地觀察半晌,點了點頭道:「聖僧,醒了吧?」
「醒?」明澈一怔。
「對啊,你剛才夢遊了吧,潑了茶水是不是好點?」葉姻嘖嘖道:「夢遊這種病,其實我也常見的,只是聖僧跑到我屋子裡來,卻十分奇怪?」
明澈的心呼啦啦墜了下去,臉色一變,低頭不語。
「難道不是夢遊?那聖僧這是來做什麼?不會再來勸我嫁給太子吧?哈哈哈,即使勸,怕也做不到了,我現在可是有嫌疑的人……」葉姻撇著嘴道。
明澈低頭合十道:「施主,別怕。」
葉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我又做壞事,怕什麼,原來是聖僧不是來勸嫁,而是來關心慰問啊,哈哈,沒事的,放心。」
明澈抬頭望著那張神采飛揚的面容,她是真的不怕,一點都不怕,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幫襯,他這是怎麼了?明澈轉過身去,走向窗口,正要飛身上房,忽聽葉姻道:「聖僧……」說著,幾步走了過來,道:「對了,我還真要你幫忙,我想起一件事來。」說著,指頭勾了勾。
明澈本不想理,看著那樣的眼眸,不知為什麼,遲疑了下,又緩緩走了過去。
「我說……」葉姻如今已經大體上擺脫了前世影響,倒也不怕靠得近,上前兩步,偷偷摸摸道:「聖僧,你是國師,大概能管得了這寺廟裡的人吧?」
見明澈一言不發,那長長的睫毛不停抖動,心道這和尚真是個悶葫蘆,只是如今求著他,也不好太吐槽,又道:「我有個丫頭叫慶雲,昨日去拿傷膏的時候,曾經先去了客堂,又去了藏庫找臨院師父,我想讓這兩位師父替慶元作證,她若是洗脫了,我也就沒事,只是這事還得求助你們這邊……」說著,殷切地望著明澈。
卻見明澈怔怔望著自己,那眼眸彷彿凝膠般粘著自己的臉,不由摸了摸臉道:「怎麼了?我臉上有灰嗎?不好意思哦,聖僧,這兩天因為囚禁在這裡,沒洗臉。」
明澈的臉「騰」地就紅了,低下頭道:「不是。」
「嚇」葉姻發現這和尚變得越來越古怪了,起初跟蛇精病似的讓自己回頭是岸,後來又讓自己嫁給太子,如今卻是眼眸詭異,無端地讓人脊梁骨發涼……只是她此時心事頗重,也不及多想,又道:「聖僧,你聽到了嗎?明日能不能讓那個大寮師父與臨院師父一起到陳嬤嬤這裡作證?若是能確准,大概我明日就能洗脫了。」
明澈低低答了聲「好。」正轉身,卻忽地被葉姻拉住衣袖。
「你……」明澈見葉姻猛地靠過來,一股似有無有的幽香沿襲而來,那張俏麗明媚的面容便在眼前……她這是要……
「聖僧,我忘記了,作證的時候,最好悄悄與陳嬤嬤和張公公說,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咦,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很熱嗎」
明澈訥訥道:「沒有。」轉了話頭道:「為什麼不讓人知曉?」
「嘿嘿」葉姻抿嘴一笑道:「聖僧,難不成你認為這事是李嫣做的?」
明澈一愣,他大體知道前因後果,也覺得這事絕非表面上那麼簡單,按照他對燕王的了解,這種事情,很有可能……
正忖度間,聽葉姻道:「我能想到,你也應該能想到吧,這李嫣剛剛跟郡主打了一架,便是要陰她,也不會撿這種時候,其他人嘛,薛月倒是有可能,可她又被牽扯到裡面,按照她的膽量,應該也不敢,再就是我了,可你也曉得,我本來就不打算爭選太子妃的……」
忽見明澈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忙把話撇下道:「聖僧,我們認識時間不短了,你也應該了解我的,咱也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所以我們三個都不是。」
明澈「嗯了」一聲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主使者是除掉我們三個之後,最有可能選上的那個人。」葉姻抿了抿嘴,冷笑道:「說實話,我都不曉得她有這樣的厲害,小小侍郎的女兒敢這麼做,不知從哪裡借來的膽子。」
明澈點頭道:「我明白了。」
葉姻道:「明白就好,我就是這個意思,這次又被擺了一道,所以不能讓他們再得逞,聖僧要幫忙哦,你這老冤家太難纏了。」
明澈不答,沉默半晌,忽然道:「那你準備……」
葉姻那張如玉的臉忽然靠近了明澈,那長長的睫毛幾乎忽閃到了他臉上,笑嘻嘻道:「聖僧……」
明澈極少見她用這樣嬌嗔的語氣與自己說話,不由一怔,結結巴巴道:「什麼?」
葉姻本來想說「我們要報仇雪恨」,可是忽然想到聖僧乃是神佛之人,這種理由凡人可用,對於聖僧未免不夠高上大,忙拍了一下手邊的案幾道:「彰顯正義,降妖除魔,就靠你了,聖僧!」
明澈「哦」了一聲道:「你想要我作甚?」
「我洗脫之後,陳嬤嬤會去找你,然後呢,你答應就是了。」葉姻眼珠亂轉,其實這事在嘉雲之死發生之前,她就有預感,發生之後,本想給自己洗脫了也就完了,如今見了聖僧,忽然想起一個主意來。
這主意不僅可以一雪前仇,還能把重量級的大人物拉下水,當然,在自己這小人物不露頭的情況下,讓他們這些大人物擋在自己面前是最好的,聖僧嘛……
你那老冤家總是這樣不死不休,你也總得意思意思吧?
「聖僧,你不能讓真相被掩蓋,佛家也講究金剛斷喝,回頭是岸的,對吧?」葉姻唯恐他不答應,極力勸說。
明澈不答,淡淡地望著葉姻,臉上恢復了往日的靜然悲憫。
「你若是做成了,不僅可以找出真兇,還可以幫到太子,幫到你所謂的天下哦。」葉姻又加了一層砝碼。
明澈那墨玉的眼眸忽然起了漣漪,道:「嫁給太子。」
「又來了,那你先說為什麼讓我嫁給太子吧?」葉姻對這和尚的執著無奈了。
明澈不答。
葉姻知道論瞪眼功夫自己遠遠不是對手,轉移話題道:「本來找出真兇這種事情,是理所當然的,聖僧,你居然跟我談砝碼,這不對頭吧,和尚也會威脅人嗎?」
明澈聽了這話,覺得倒是不妥當,問道:「怎麼幫?」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葉姻見他鬆了口,把手一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謝謝聖僧了,哈哈。」
明澈抬頭見那明媚的面上忽然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在這靜寂的夜裡宛如鮮花盛開,正是心台本無物,空明證自心的境地,而自己卻越來越……
他轉身,瞬間消弭在窗前。
葉姻剛眉開眼笑地合十稱謝,抬頭人沒了,左右環顧,果真消失,我擦,連個招呼也不打,沒禮貌!她默默吐了槽,走到床頭躺下,因為該安排的都做好了,心下大定,很快便朦朧睡去。
第二日睜開眼,忽見陳嬤嬤的隨身丫頭綠瑩站在眼前,抿嘴笑道:「陳嬤嬤請葉主子過去呢,奴婢伺候主子盥洗。」
這麼快?葉姻振作了下精神,綠瑩服侍她盥洗更衣完畢,兩人一起到了陳嬤嬤的禪房。
綠瑩與守門太監打了個眼色,太監笑著推開門,見慶元正跪在地上,旁邊還站著兩個青衣僧人,陳嬤嬤與張公公說著什麼,見葉姻進來,笑著施禮道:「葉主子。」
葉姻抿嘴道:「啊呀,陳嬤嬤,我可有了嫌疑的人,不敢,不敢。」
陳嬤嬤笑道:「葉主子說哪裡話來,本來就是沒影的人,如今神佛保佑,寺廟裡的師父聽說了這事,過來跟我明了呢,」頓了頓道:「慶元沒事了,時辰對不上。」
葉姻「哦」了一聲,眼珠亂轉,望著地上的慶元,又望了望陳嬤嬤,道:「陳嬤嬤,什麼對不上呢?」
陳嬤嬤卻不答,只笑道:「葉主子自管領著丫頭回去就是,總之你的嫌疑是洗脫了,其他的,只能慢慢來了。」
葉姻見陳嬤嬤如此答,又見兩位僧人以及張公公眾人在旁,也不好多說,只笑道:「那好,我就領著丫頭走了,對了,慶福她……」
「那丫頭我打發她先回宮了。」陳嬤嬤抿嘴道,眸光里顯出冷然。
葉姻一怔,點了點頭,道了聲「好」,又對著那兩個僧人合十作禮,這才領著慶元出了房門,剛進房間,慶元「噗通」跪下道:「主子,謝主子……」
「不用。」葉姻扶著她起來道:「慶福怎麼了?」
慶元咬了咬嘴唇,道:「她……」遲疑了下道:「宮裡頭的事情,葉主子還是不知道的好,總之老祖宗是護你的罷了。」
葉姻「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忖了忖又道:「你跟那三個丫頭對質過吧?」
「正是呢,主子。」慶元的眼眸忽然亮了起來道:「昨日那個嬤嬤問了我的,後來又告訴我明日如何跟陳嬤嬤答,我起初還不信,果然今日提我過案,兩個師父都在,好歹擺脫了嫌疑。」說著,吁了口氣,望著葉姻道:「主子,你好厲害,你怎麼曉得,她們會說把飯盒曾經單獨給我看著過?」
葉姻卻不答,皺著眉忖度了半晌道:「說把飯盒給你的那個丫頭是誰?」
慶元道:「主子這麼問,我索性原原本本跟你說了,陳嬤嬤是怕你們串供,所以不肯把實情全告訴你們。」她如今死裡逃生,恨不得把所有東西告訴葉姻,以報答救命之恩。
「當時我拿藥膏回來的時候,正在夾道上遇到提飯的三個丫頭,她們是從儲秀宮臨時調來的,跟我也不是很熟,如今見我手裡拿著木盒,便聊了幾句,說讓把自家主子的飯盒拿走,正好也便意,我想都不想就提著回來了……可是沒想到當時對質的時候,她們異口同聲地說,當時內急,把飯盒曾經單獨交給我。」
說著,聲音已經漸漸發抖道:「主子,宮裡頭這種事情還少嗎?我當時就知道,人家下了套給我們鑽,無論怎樣,我是死定了的,便死心等這臨頭一刀,誰知……」說著,抬頭望著葉姻道:「主子竟然能想到……」
「時辰對不上。」慶元微微一笑,道:「恐怕那下套的人,也沒想到這空擋。」
「嗯。」葉姻見她說的跟自己預料的大致不差,沉默片刻,忽然道:「陳嬤嬤大概也明白的,怪不得昨日拼了命阻止公主殺人,她與陳公公恐怕都曉得這是個圈套,大家都是落在坑裡了的,只不過不知顧忌什麼,或者說還未查出來之前,不敢揭破。」
「主子,這三個丫頭好大的膽子……」太子、太后、公主,哪個不是宮裡頭響噹噹的厲害人物,要什麼樣的人,敢把這些人都得罪了呢?
兩人忽然沉默了下去。
許久許久,葉姻開口道:「儲秀宮裡是……」
「儲秀宮裡淑妃娘娘乃是先皇貴妃娘娘的親妹。」慶元答道。
葉姻明白了,本朝就一位封了皇貴妃的,乃是燕王的親娘。
「老祖宗與儲秀宮如何?」葉姻小心翼翼問道。
慶元抬頭藐了葉姻一眼,笑道:「主子不用這麼小心,慶元的命是主子救的,自當知無不言,老祖宗對兩位娘娘都不大看得入眼的。」
「明白了。」葉姻點了點頭,忖度許久,忽然道:「慶元,你跟著陳嬤嬤多久了?」
慶元道:「主子,我十四歲進宮,大概三年吧。」
葉姻點了點頭道:「你說陳嬤嬤願意不願意……」說著,彷彿想到了什麼,忽然問道:「公主走了?」
「公主身子不大好,太子殿下怕她在院子里更不好,已經勸她暫且到大悲寺別處安歇了。」慶元抬頭望著葉姻道:「主子想要做什麼,慶元這就去做。」
「恩,還用不得你。」葉姻笑道:「即使我們洗脫了,這邊也不得隨意走動的,你跑來跑去反而招人眼目,我有法子的,只是有一件,你一會兒出去跟太監說,有些東西忘記在陳嬤嬤那裡了,要過去拿,待到了陳嬤嬤房間,找個機會單獨跟她說,我找她有事。」
「好,」慶元忙站起來,道:「我這就去,主子。」
「等著。」葉姻拉住慶元,走到窗前,看著那冷清清的院子,因為出了這種事情,出了事的被囚禁,連沒出事的也不敢隨意走動,免得觸了峰頭,院子里一片肅殺之氣。
「等天黑吧,不急。」葉姻靜靜道,眯起眼望著窗外,她是穿越女,又是重生女,其實應該帶很多金手指的,可是事實證明所謂「穿越大殺四方,重生開拓新生」只是個傳說……
對於前世,她苦逼地只有模糊的片段記憶,而且大多數是關於自己如何戀愛腦殘的,至於軍國大事,朝廷鬥爭,甚至葉府的前程命運,因為不在前世的關注度里,竟沒了任何印象……
便是如此,也能感覺到一個巨大的漩渦盤旋在空中,貴人之間的鬥爭,聖僧的逼迫,權力與陰謀……
命運,命運,她有這個上天賜下的命,是否又有那個運呢?……她不知道,可是她會帶著這唯一的清澈之心,向前去!向前去!
「主子,我去了。」慶元見天黑了,悄聲對葉姻道。
葉姻點了點頭,慶元推門出去了,與門前的兩個太監說了幾句,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只聽腳步聲聲,陳嬤嬤從門外進來,見屋子裡也不掌燈,葉姻站在角落裡,笑道:「葉主子站在這裡,倒是嚇奴婢一跳。」說著,走到葉姻跟前,低聲道:「主子有什麼話,儘管說。」
葉姻見她這樣的笑容就有些發毛,可是有些話卻又不得不講,見慶元已經關緊了門,拉著陳嬤嬤進了內室,這才悄聲道:「嬤嬤,我有法子讓三個丫頭招供,只看你肯不肯了。」
陳嬤嬤臉色大變,結結巴巴道:「葉……主子你……」
眼見葉姻在昏暗裡,眸光爍爍地望著她,彷彿質疑,又彷彿安慰,那顆心砰砰亂跳,咬著嘴唇,沉默了許久,道:「主子請說。」
「這法子,其實也簡單,並且只要聖僧肯出面,自是輕而易舉……」葉姻伏在陳嬤嬤耳邊,道:「告訴她們要上路,然後趁著昏沉之際,讓聖僧過來接引,再弄些陣勢,不怕她們不招,即或有一兩個嘴硬的,還全部都嘴硬不成?」
其實她這法子也簡單,若是用在現代人身上,恐怕並不管用,只是齊朝人都篤信佛教,又把國師當做自己的精神領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管為了什麼利害,在那個時候也放下了的……
陳嬤嬤聽了這主意,「嗯」了一聲道:「就不知道聖僧肯不肯……」
「只要對聖僧曉以大義,不會不肯的。」葉姻雖然這麼說,可是想起明澈離開時那古怪神情,也不大做的准,只道:「嬤嬤不去做,哪裡知道肯不肯,試試就是。」說著,似笑非笑地望著陳嬤嬤。
陳嬤嬤嘿了一聲,忽然道:「葉主子,留下李嫣,是個禍害。」
葉姻聽了這話,心中砰砰亂跳,我擦,什麼意思?老祖宗這是要借刀殺人,見太子迷戀李嫣,便要借這圈套先結果了她?可是若是如此,燕王的計謀就得逞了的,與把李嫣做掉比起來,她更願意燕王倒大霉,畢竟李嫣與自己無關,燕王那邊卻總是糾纏不休……
「我想想,主子,我想想。」陳嬤嬤拉著葉姻的手,拍了拍道:「主子這樣的,在宮裡頭也是個好手呢。」
葉姻聽了這話可一點都不高興,苦笑道:「我這個人……清心寡欲的很,不太喜歡太熱鬧的生活。」
陳嬤嬤藐了葉姻一眼,道:「恐怕到時候由不得主子了,主子別急,我想想就是。」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道:」也不早了,主子該歇息了,我回了。」
葉姻望著陳嬤嬤離去的背影,忽然整個人不好了,她挑撥太后與燕王斗,結果太后想藉機除李嫣,看陳嬤嬤的意思,竟有些替自己肅清道路的樣子,哇,不要啊!
不是她矯情,而是覺得太子之位十分不穩妥,燕王如此咄咄逼人,皇上也不知是裝聾作啞,還是真未察覺,太子雖然長得好看,但就是個風流公子的性子,整日里惦記著泡美人兒,唯一靠譜的就是太后了,可是她又不是嫁給太后!
想到這裡,心情煩悶,早早躺下了,抬頭望著素白色的床幔怔怔發獃,看陳嬤嬤那神色,可能早就知道背後是誰,一直沉吟至今,怕是沒把燕王看在眼裡,覺得只不過是小小的宮斗手段,所以借力打力,把真正對太子有影響力的李嫣弄掉?
大概是!
她忽地坐了起來,想起明朝那段歷史,朱元璋多厲害,為了個孫子鋪路,剝皮萱草,把自己的老戰友殺了個精光,可又怎樣,他大概也沒料到自己兒子這麼絕,竟然公然造反搶位……
當今皇上與太后,是沒意識到那麼嚴重,還是……
正想著,忽然見眼前多了一個人,擦了擦眼睛,我擦,聖僧,你又來了,這是打卡上班的節奏嗎?此時心情煩悶,說話也不客氣起來,沉著臉道:「國師怎麼又來了,沒事總跑人家閨房,這樣好嗎?」
卻聽明澈迅速答道:「今日陳嬤嬤未來。」
哦,難道他在等著幫忙?
葉姻聽了這話,臉色緩了緩,見自己還坐在床上,十分不雅,幸得未曾脫衣,忙站了起來,道:「你來就是說這個啊,我跟陳嬤嬤說了,但是……對了,聖僧,你對燕王的手段已經了解不少了吧,你跟皇上也很說的上話,幹嘛不跟他說啊?」葉姻皺著眉,心道燕王這種厲害角色,應該由皇上對陣啊,幹嘛總是讓自己這種小螞蟻上。
明澈不答,沉默許久,才道:「所以施主嫁給太子,最好。」
「哦?」葉姻從前一聽這個就不耐煩,如今卻願意耐心想去,忖了忖道:「聖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我嫁給太子,太子就能順利登基,燕王就不會造反了嗎?」說到這裡,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
卻見明澈臉上忽然閃過苦痛之色,只不過一閃而過,迅疾又恢復了平靜,悲憫地望著葉姻道:「貧僧說過,這是為了施主,亦是為了蒼生。」
葉姻沉思半晌,忽地走近前,盯著明澈那張絕美的面容,一言不發。
「怎麼……?」明澈心虛地向後退了幾步。
「若你說的是真的……」葉姻吸了口氣道:「那我就真嫁給太子好了,不要說太子,就是兒子孫子老子韓非子老娘也都嫁了!」
明澈聽了這話,忽然閉上眼,低頭合十道:「阿彌陀佛,謝謝施主。」
葉姻抿了抿嘴,眸光一閃,笑道:「你謝我幹嘛?難不成我嫁給太子,對聖僧有多少好處?」
明澈不答,他本來孜孜以求,便是要防止未來的天下大亂,讓王朝的軌道向平穩和順的軌跡發展,連帶也要還了……可是聽葉姻答應了,心中本該是歡悅的,卻滿腔苦澀用上心頭,也不知什麼滋味。
「聖僧?」葉姻見明澈的臉色忽然煞白,彷彿遭到了晴天霹靂,不由關切地向前走了幾步道:「你怎麼了?又中毒了?」
明澈抬頭見葉姻那張嬌艷而清澈的面容,連連後退道:「沒什麼,施主,既然不用再審,那貧僧告辭了。」說著,轉過身欲走,忽然衣袖被葉姻拉住,道:「喂,若是陳嬤嬤反悔了……」
話音未落,忽被明澈用力甩了甩,竟把她一下摔倒了地上。
原來明澈心中煩躁,忽被抓住,袖子里便用了掌力,葉姻又是急切叮囑一句,措不及防被他甩開,蹬蹬後退,一下坐在了地上,「啊呀」了一聲。
明澈見她如此,以為自己傷著了她,忙走了過去,俯身道:「沒事吧?方才我……」
「有事啊,聖僧,我說好了,你甩我這一下,我就不計較了,可是若是陳嬤嬤改了主意,你可得幫忙哦。」葉姻好不容易又抓到聖僧一個砝碼,興高采烈地抓住聖僧的胳膊,笑嘻嘻道:「到時候陳嬤嬤讓你做什麼,你可不能推辭。」
明澈忽然低頭望著葉姻抓住他的手,葉姻也意識到不妥,訕訕地縮了手道:「不好意思,聖僧,我的意思你明白不?可不能賴皮。」
明澈不答,抬起頭來,望著葉姻道:「施主也不能賴皮,一定要嫁給太子。」說著微微一笑,帶著微微的凄然,他本來長得絕色,映著窗外的月光,更顯得詩情畫意……
葉姻眯起眼打量他許久,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如果有足夠的理由,我會的,你放心。」說著,回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明澈低頭合十道:「施主,告辭。」說著,站了起來,走到窗前,忽然又回到頭來,望著地上的那明媚的少女……
她說她會的,
她說她會的,
她就這樣沒心沒肺說,她會的……
忽然覺得有種痛,無邊無際地蔓延上來,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氣,飛出了窗外……
葉姻望著那疏離的影子,笑容漸漸消弭,眸光也一點點冰冷了下來……
第二日起來,盥洗完了,正等著慶元拿早飯回來,等了許久不見蹤跡,肚子餓的咕咕叫,正想出門去問問,卻見慶元提著飯盒走了進來,神色頗為古怪。
「怎麼了?慶元。」葉姻一邊喝粥,一邊問道。
慶元咬了咬嘴唇,忽然道:「主子,李嫣洗脫了。」
「啊?」聽了這話,葉姻一口粥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