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洗手作羹心意甜
許是一夜多思的緣故，蘇萱起身的時候覺得身子不太痛快，想了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對拿了漱盆進來的如畫道：「今日我覺得身子不大爽，你去回稟皇後娘娘，就說，我身子不適，今日就不去給她問安了。」
如畫點點頭，將漱盆放在架子上，想一想又輕聲問道：「小主現在可要起身么？還是再躺會兒？」
蘇萱慢慢滑進被子里，手指握緊了錦衾：「我再睡會兒，今日不用安排早膳了，我不想吃，你下去吧。」
她閉上眼背過臉去，聽見如畫輕輕關上門的聲音。
再醒過來時，一睜眼就瞧見木常寧坐在她的床邊，咬著嘴唇看她，一瞧見她醒過來，立馬羞怯地笑起來：「姐姐醒了。」
蘇萱「唔」了一聲，坐起身來，瞧見她帶著紅暈的面頰，忍不住颳了刮她的鼻子：「剛剛請過安么，也沒有歇歇就過來了？」
木常寧搖搖頭：「沒有，方才剛剛在皇后那裡聽如畫說姐姐身子不好，就想著趕快過來瞧瞧了。姐姐眼下烏青，可是方才我擾了姐姐，姐姐沒睡好？」
「你別胡思亂想。」秀髮有些許的亂，順著後背輕輕滑下，她淡淡一笑，「倒是你，還沒來得及問你，皇上可給你抬了位分了。」
一說到這個，木常寧就紅著臉頰笑了：「皇上方下了聖旨，叫封了月才人。」
「很好啊。」蘇萱舒心一笑，「如此你和我便是一樣的人了。」
木常寧連連擺手，慌忙地搖頭：「姐姐哪裡話，妹妹心裡，姐姐一直是姐姐的。」
「好了好了。」蘇萱抬手替她順了順額前的劉海，「你別總是這麼膽小，一點點事情就緊張的不得了。沒事情的。我先起身更衣，你去外頭等一會兒吧，今兒天好，一會兒我們去御花園走走可好？」
木常寧笑著點點頭，站起身讓一旁站著的星兒上前：「那我在外殿等姐姐。」
正是春夏之交的好日子，少有陰雨天氣。春雨連綿的日子過去，夏日暴雨的日子還未到來，御花園裡更是百花嬌艷，奼紫嫣紅，爭奇鬥豔。蘇萱和木常寧並肩走在御花園裡，時不時低下身子去看一旁各式各樣的花朵。
木常寧一直是心思恪純，開心也是極簡單的。此時一門心思都在美景里，拉著蘇萱到處跑，活潑的緊。幾個丫鬟在後頭眼看都要跟不上了，兩個主子卻在前頭笑的開心。木常寧轉過身子來握住蘇萱的手嘻嘻笑：「以前在府里，我那些姐姐們都不喜歡我，如今遇到了姐姐，總算有一個願意和我一起玩笑的人了。」
蘇萱笑著用帕子拭去她額上的汗珠：「好了好了，瞧你滿頭大汗的，別跑來跑去的，昨兒剛侍完寢，是個大人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
木常寧吐吐舌頭，放開她的手轉過身去，還沒站穩就被一個東西撞上了。她「哎呦」了一聲，一抬頭就瞧見了冷眼看著她的慧嬪丁琳。
木常寧膽子小，見自己撞了人，又位分比自己高，連忙跪下去：「慧嬪娘娘恕罪，嬪妾冒失，衝撞了娘娘。」
蘇萱也趕快行禮：「請慧嬪娘娘安，還請娘娘恕罪。」
一時間御花園裡靜了下來，地上的兩個人內心都有些忐忑不安。蘇萱更是知道這個慧嬪，以前在王府里，她還是丁姬的時候，每每見到她，都覺得是個很難以捉摸的角色。
不料頭頂上傳來的卻是一個溫和的聲音：「兩位妹妹言重了，快些起來吧。」說著，她竟然還自己微微俯下身子一手扶起一個：「都是自家姐妹，無需如此多禮。」
蘇萱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她的臉上是溫柔的笑容，可是眼睛里卻依舊如死水一般安靜。
木常寧很是感激地又屈了屈膝：「謝慧嬪娘娘。」
慧嬪似是感覺到蘇萱的目光，偏過頭對她笑一笑：「聽說今兒妹妹身子不爽，還沒有去瞧瞧，妹妹現下可好些了么？」
蘇萱施施然道謝：「勞娘娘關心，許是昨夜睡得不好，現在已經沒事了。」
慧嬪點點頭：「兩位妹妹如今都是皇上身邊的寵兒，還是要照顧好身子，才能好好伺候皇上啊。」她想一想，又對身後的宮女道：「茵憐，待會兒回去，挑些個好首飾和補品，你親自送到兩位小主宮裡去。」
茵憐在身後屈了屈膝：「是。」她抬起眼，對著正打量自己的蘇萱粲然一笑。蘇萱愣了愣，也回以一個笑容，心中不由得感慨，這個丫鬟生得一雙狐狸眼，眼尾上挑，容貌又好看，若是出身世家，說不準也是進宮為妃為嬪了。
慧嬪淡淡地看了一眼蘇萱和木常寧，溫和道：「你們且去轉轉吧，本宮先回宮了。」她頷一頷首，帶著茵憐徑自離開了。
木常寧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感慨道：「慧嬪娘娘真是溫和呢。」
「這裡是皇宮，別把一切想得太簡單。」蘇萱揉了揉眉心，「我們繼續往前走走吧，待會兒也該回去用午膳了。」
木常寧點點頭，有點撒嬌地說：「今日還要在姐姐宮裡用午膳，星兒的飯菜做的太好吃，我實在是戒不掉了。」
蘇萱好笑地看著她挽上自己的胳膊：「好，你呀……」
午後，木常寧剛剛告辭沒多久。陳連就進了門，見到蘇萱便笑道：「小主還沒午睡吧？奴才來傳皇上口諭，今兒晚膳在小主這兒用，還請小主準備著。」
蘇萱正拿著小剪刀剪著青花瓷瓶里的插花，聽得他這麼說，也微微一笑：「有勞公公了。」順手從小桌上的碎花碟子里抓了一把金瓜子遞給他：「這點心意，請公公喝茶。」
「娘娘客氣了。」陳連笑眯眯地接過來，「那奴才不打擾娘娘休息了，奴才告退。」
星兒瞧著陳連出了門，忙竄進屋裡：「小主，皇上晚上來的話，要做些什麼吃的？」
蘇萱仍舊一門心思在修剪花枝上：「不拘吃些什麼，你挑些好吃的，家常一些的做來吃便好了。」
星兒用手指抵住下巴想了想：「那奴婢下去準備了。」
蘇萱的手頓了頓，想一想又說：「你先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南宮淵大踏步進門時，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吃食，他先是擺了擺手示意身邊的下人都下去，這才在桌旁坐下，皺起鼻子嗅了嗅：「做了什麼好吃的？」
「都是些家常的菜。」蘇萱笑著在他身邊坐下，「皇上你把他們都支下去了，誰伺候你用晚膳呢？」
南宮淵故意板起臉來：「朕要你這個愛妃是幹嘛用的，伺候朕吃個飯都不可以嗎？」
蘇萱笑著點點頭：「好啊，那皇上到時候可別乖嬪妾伺候的不周啊。」她拿起銀筷從碟子里夾起菜放進南宮淵面前的小碗里，「嘗嘗這個。」
「嗯……味道不錯，這是什麼？」南宮淵吃了一口，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這道菜叫做清炒蘆蒿。」蘇萱眨眨眼，「喜歡吃嗎？」
南宮淵點了點頭，隨即又搖搖頭：「你伺候不周啊，居然就給朕吃這麼清淡的東西嗎？」
「皇上在其他娘娘小主那裡，可不是吃慣了好東西嗎？」蘇萱拿過他面前的碗，舀了一碗粟米百合紅棗羹給他，「嬪妾這裡只有這些粗茶淡飯，皇上若是不喜歡，便去其他小主那裡用膳好了。」
南宮淵拿起瓷勺喝了一小口，有些戲謔地對她道：「這羹不好，白白地多了許多醋味，星兒可是沒有好好做？」
蘇萱何等聰明，自然知道他是含沙射影地說自己，面上一紅，嗔道：「皇上又嚇怪嬪妾的丫鬟，這是嬪妾做的，做得不好吃，皇上還請恕罪。」她說著便要起身跪下。
南宮淵連忙放下碗扶住她：「好了好了，朕不過是開個玩笑，瞧瞧你這小家子氣的模樣。」他揉揉她的鬢髮：「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蘇萱驕傲地點點頭：「是不是很厲害？」
南宮淵被她難得的孩子氣逗笑：「是，朕的萱兒是最厲害的。」
「阿淵，你嘗嘗這道水晶蝦仁。」她忙忙碌碌地替他夾菜，一抬頭卻瞧見他停了筷子，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蘇萱猛地一驚，自知失言：「嬪妾失言……」
他抬起手按住她的唇：「沒有，朕很喜歡，你喚朕阿淵，很久，都沒有聽你喚過這個名字了……朕很喜歡，萱兒。」
蘇萱凝神看著他：「阿淵……」
南宮淵笑一笑，將她攬進懷裡，下巴抵上她的額頭：「就這樣就好。」
她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懷裡，輕輕合上眼。
對她來說，或許，這還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