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歲月如瀾（四）
「對了，我表姐還帶著女兒。」
「那好，我看她也不象壞人，明日再說吧。」寧英擔心節外生枝，拉起白
雪梅要走。
「你必須擔保她們，否則明日必須離開這裡。」
方蘭對白雪梅的關愛來自對她的理解，來自對時局的憤慨。她十分擔心街
道居委會提出反對意見，在市場挑了孩子們最喜歡吃的食品后匆匆回到家中
。「阿姨，我按照您的要求去辦。」
寧英和白雪梅離開居委會，方蘭急忙迎上去。「沒事吧？」寧英望著妻子
無語。
「寧寧，帶妹妹過來吃哈密瓜。」
「阿姨，我的肚子快爆了。」耿紅露出肚皮。白雪梅和寧英微微一笑，時
局讓他們舉步維艱。
「方蘭，這不是長久之計，我想找老爸的戰友。」
「雪梅，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怎麼想的就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寧
英的熱情讓她倍受鼓舞，白雪梅極力掩飾著心中的憂鬱。
「雪梅，休息幾天，我們慢慢想辦法。」
「方蘭，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解決的，再說我和耿紅在你們家算怎麼回事
？」
「雪梅，我非常理解你的想法，關鍵問題是找到長期生存的渠道。」白雪
梅陷入沉思中。
「雪梅，人逢知己千杯少，我們借酒消愁吧。」
「方蘭，謝謝了。」寧英看到白雪梅滿腹心事，端起酒杯抒發出對時局的
感觸。
「讀書博塞總亡羊，況且我才非蓋世。」白雪梅心知肚明，這是知識分子
對運動的滿腹牢騷。相同的命運讓她們心拉近，不同的生活將她們緊緊聯在
一起。
「聽說李春芳的女兒也是才貌雙全、知書達理的絕代佳人。」方蘭極力分
解白雪梅的痛苦。
「如果不是她智慧過人，我們能看到《水滸》嗎？」寧英的話讓白雪梅觸
景生情，耿鋒在她心中就是才華橫溢的俊傑，對政治、經濟、法律、歷史、
文學頗有建樹，每句話都讓自己在生活、工作中提升。不僅是精神財富的啟
迪者而且是她人生智慧導師，那份崇敬和愛戴誰也無與倫比。
「雪梅，吃菜。」寧英把油悶大蝦推到白雪梅面前。
「寧英的手藝能與大法官媲美嗎？」方蘭冷不丁又提起她心中的糾結。
「耿鋒什麼都可以，就是不會燒菜。」
「到時候我們在一起切磋，把他培養成模範丈夫。」白雪梅露出了久違的
微笑。
「看看，你不就是點廚藝。大法官博古通今，就是一本浩瀚的書，讓我們
從靈魂中獲得心志。」
「他就是書獃子，不懂人情世故，否則不會這樣慘淡。」
「雪梅姐，你可別這麼評價他。」寧英剛想說，被妻子攔住了。
「他選擇的路沒錯，這點我堅信。」白雪梅對丈夫十分崇拜。從不炫耀丈
夫的本事和位置，這也是耿鋒深愛她的重要原因。
「雪梅姐，耿大法官是我們知識分子學習的楷模。」
「幾年前，他公開審理的案子驚天動地，多少老百姓拍手稱快。」
「在鐵證如山的事實面前，他只不過執行國家法律罷了。」白雪梅的虔誠
贏得了寧英夫妻倆的高度認可。
「耿法官不懼權威、主持公道、捍衛正義，光明磊落實屬罕見。」寧英說
出了由來已久的認知。
「對，老百姓都認為他是『包清天』在世。」白雪梅臉上出現了暈紅。
「雪梅，你們最近有過聯繫嗎？」寧英對妻子的關注十分理解，又擔心刺
疼她，善意給妻子遞上個眼色，方蘭心領神會。
「我收到過他的一封信，不知在什麼地方？」寧英接過信封，上面除了代
號什麼也不清楚。
「雪梅，我明日到機關打聽一下。」白雪梅露出感激的星眸。
「雪梅姐，我們來一段革命進行曲吧，放鬆一下心情。」
「好主意。」寧英的提議得到了接受。
「來，把世界名曲拿來。」在莫斯科郊外的舞曲將他們帶到了青春時代，
他們漫步在人生的舞台上，尋找未來和光明。
「沒意思，我去陪孩子。」一曲未完白雪梅來到寧寧和女兒的身邊。
「老公，你今天陪兩個寶貝吧，我要與她交流人生。」寧英點點頭。
「雪梅，明天我到單位給你找份臨時工做吧？這樣孩子也不會受罪。」白
雪梅靜靜望著方蘭不知說什麼才能阻攔她的好意。
「方蘭，我很想留在燕市。目前的環境和條件都不允許，萬一牛玉明發現
我們回城了，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妖娥子。如果運動長期下去，還不知會給
你們帶來什麼影響？」白雪梅極力阻止著方蘭的建議。
「你準備到什麼地方去？」方蘭關切地問。
「我想好了，先去找老爸的戰友和同事，然後再作定奪。」
「農村又沒地，城市又找不到？」方蘭的自言自語提醒了白雪梅。
根據地的百姓純樸、善良，他們養育了一代代革命家，也可以容留我們母
女。白雪梅決定根據明天的結果再作定奪，她彷彿看到了希望和未來。
「雪梅，無論你到哪裡，必須注意安全。」
「沒事，吉人自有天相，若大一個中國還能沒有我容身之地。」方蘭緊緊
摟住白雪梅。
「方蘭，你能代替我給他寫封信嗎？」
「不成，耿鋒現在需要你的愛，這樣不合適。」白雪梅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
逆境中的情感尤如金子般珍貴，希望更是讓人銘刻心間終生不忘。她在期
待著奇迹出現，希望儘快與耿鋒聯繫上，方蘭和寧英對她的理解和支持讓她
感動得淚如泉湧。
「雪梅，你現在必須調整好心態，千萬別自悲。這樣容易被人發現你的內
心世界，另外一定要保存實力，切記活著就是勝利！」歲月流逝著坎坷與不
平，人生尋求著陽光與平安。希望總在等待中延續，把生命中的苦澀在等待
中壓縮成記憶，把生命中的等待擴展成平和的幸福。人生不一定要絢麗，不
一定要轟轟烈烈，平和也許才是我們更幸福的期待，才是我們更恆久的生活
。此時此刻方蘭和白雪梅有一種最基本的需求，那就是能平安渡過人生就是
幸福和美滿。
「方蘭，信中的代號是原江農場。」方蘭第一時間把情況轉告給白雪梅。
「方蘭，這件事只有我才能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方蘭同意了她大膽的舉
措。倆人乘車來到熟悉的軍事禁區，再次展示了她們的機智、勇敢。
「你們找誰？」哨兵攔住了她們。
「我是首長的遠方親屬。」
「不行，沒有首長的許可不能進去。」
「雪梅，車！」方蘭指著中紅旗。
「叔叔，我是白雪梅。」首長命令公務員下車問是怎麼回事。
「劉叔叔，我是逼是梁山，您就幫幫我吧。」白雪梅淚流滿面。
「小趙，讓她們上車。」方蘭和白雪梅被請到首長家中。
「雪梅，你爸、媽身體還好吧？」
「查無音信。」白雪梅痛苦搖搖頭。首長望著五星紅旗，猛猛地吸了幾口
煙。
「雪梅，要冷靜，要堅強，迴避鋒芒才是硬道理！」她聽出了弦外之音。
「叔叔，你知道原江農場嗎？」
「原江農場過去是關押戰犯的農場，現在是改造公、檢、法的五。七幹校，
也就是監獄。」首長簡單的介紹讓她知道了更多的詳情。
「怎麼著，你爸爸在哪裡？」
「不，是耿鋒。」白雪梅擦乾淚珠。
「讓他們接受再教育，如果沒定性就不能探視。」首長深情望著她。
「孩子，相信組織，你爸爸的問題，耿鋒的問題一定會得到解決。」
「叔叔，謝謝你。」
「雪梅，任何人不可能篡改歷史和事實，相信黨！」首長極力安慰著。
「你不能到處漂流，現在部隊也不安穩，有些事叔叔也是有心無力啊。」
白雪梅此刻才感覺到這場政策運動遠比自己估計的要厲害，危害要深遠。
「孩子。這是五百元錢，還有全國糧票，帶到身上急用，有了固定的地址
儘快告訴我。」首長將物品強行裝入她的口袋中，友誼和關愛讓她更加堅定
，更加成熟和壯麗。
「孩子，千萬記住不要輕易暴露身份，注意安全。」白雪梅沒有淚水，她
是軍人的後代，懂得需要和堅強，懂得忍受和擔當。
時局與現實讓她冷靜，生活的艱辛將她推到了低谷。她和方蘭離開首長家
中，匆匆忙忙來到幼兒園，把寧寧和耿紅接回家。「怎麼回事，出門紙條也
不留一張。」看到寧英關切的樣子白雪梅十分感動，摯友的情感在於理解和
包容。
「看看你，急得象毛猴似的。」
「我要給雪梅辦臨時居住證。」
「寧英，謝謝你和方蘭，我今晚就走了。」望著她斬釘截鐵的樣子，寧英
極力勸說著。
「不成，難道有這裡更安全的地方嗎？」
「沒，沒有，我必須到原江農場去，他需要我。」方蘭和寧英欲語又止，
無可奈何點點頭。愛可以改變一切，只有愛的力量才是無窮無盡的聚寶盆！
「這樣吧，臨時證明也要辦，回頭從長計議。」
「寧英，我謝謝你了。」
「雪梅，你還是養幾天再走吧。」方蘭極力阻攔著。
「方蘭，燕市不能呆了，以防節外生枝。」
「你說什麼，我們就是普通百姓，不求官、不求利，怕什麼？」
「寧英，方蘭，平安才是福啊！」寧英和方蘭沉思著，人為的政治運動把
多少無辜者捲起，又將多少無辜者推進萬丈深淵。
「雪梅，這是我們家的全部積需，你先拿著，有了地址及時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