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驚變(二)
一道刺眼的閃電襲來,將天地之間照映得尤如白晝,也讓梁虎滿臉的猙獰神色顯露在光亮之中,隨後驚天動地的悶雷將所有一切都掩蓋了起來。在這電閃雷鳴之時,內心充滿了暴虐戾氣的梁虎邁開大步就朝房門走去,當他路過擺放著硃砂墨水等材料準備繪製符籙的寫字桌時,情不自禁的伸手用力將它推開,不料這一下樑虎在不知不覺當中運用上了「淬玉訣」的勁力,那張陪伴了他整整十年的寫字桌在一瞬間立刻四分五裂,連帶著桌面上擺放的東西朝著地面跌落。
當墨水飛濺、木屑橫飛的剎那,梁虎前行的身體立刻定在了原地,一股清涼的氣息撲面而來,迅速緩解了他暴躁的心情,隨後梁虎猛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所做的行為已經偏離了修真大道,若是他真的就這麼走出去大開殺戒,只怕很快就會墜入魔道徹底淪陷變成一具只會殺戮的傀儡。梁虎低下頭,看著胸前已經自動化作灰燼的小小法器,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在前幾天有備無患準備了這個東西,不然今天只怕事情就無可挽回了。
從心魔當中恢復神智的梁虎重新坐回到了床邊,他開始思考一個自己一直都在下意識迴避的問題,所謂心魔入體,就是修士本來堅定的心念因為某些原因出現了一絲破綻,於是被邪魔趁機侵蝕腐化,從而造成無可挽回的結果。今天不過是街道辦的秦主任來通知自己一件小事,竟然讓梁虎當場暴走想去大開殺戒,這表明他在心神方面出現了破綻,而這個破綻,正是梁虎內心的記憶。梁虎的性格比較內向,他看重感情注重承諾,這對於一個人來說固然是好品行,可也因此給梁虎帶來了一定的負面影響,那就是這個人很難從自身遭遇的感情漩渦當中脫身。
「說到底還是我忘不了的緣故!」梁虎微微嘆息了一聲,對於自己的這種性格,前世的他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這才找到應對的辦法,那就是「太上忘情」。所謂「太上忘情」並不是要修士拋棄所有感情,變得殘忍冷酷,那樣的話就算實力再強,和一具機關傀儡又有什麼分別?上古時代的草木花樹、鳥蟲魚獸寧可花費數百年乃至數千年的時間吞吐日月精華,為的就是修成人身,擁有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這才算沒有白來這世上一趟。
「太上忘情」真正的含義,是要修士做到拿得起放得下,也就是斬斷自己內心的執念。須知作為一名修士,自身壽命遠超過普通凡人,註定要看著自己的父母雙親、妻子兒女、親朋好友先於自己一步步的老去,若是看不穿、做不到這一點,就算得獲長生,也不過是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而已。
想到這裡,梁虎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他再張開雙目的時候,心中湧起了一絲明悟,整個臉上流露出某種超塵脫世的變化,他站起身來開始拿來掃把、抹布和清水,像以前那樣開始打掃父母的房間還有自己的住所。梁虎做得相當細緻,就好像他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都力求盡善盡美,好像他正在擦拭的不是破舊的傢具,而是價值連城的傳世珍寶。
數個小時的忙碌讓梁虎的腦海中一片空明,看著面前那張有些陳舊的全家福老照片,他的眼中出現了出一絲留戀的目光,不過梁虎卻沒有像以前那樣伸手去撫摸,而是毫不猶豫的用力咬破了舌尖,藉助那種鑽心劇痛讓自己下定了決心轉身而去。
離開了小區,外面的府都市已經被傾盆大雨所籠罩,梁虎內心無喜無悲,更沒有任何遲疑,就這樣走進了雨幕當中,區區幾分鐘的時間就讓他渾身上下被淋個濕透,然而梁虎並不在意這些,他既然要連自己內心最看重的執念都要斬斷,又怎麼回去關注一些外物呢?傾盆大雨不僅澆透了梁虎的身體,那種冰涼的雨意更直入梁虎的心靈,好像他在擦拭傢具那樣洗滌著有些渾濁的思想,這一夜梁虎就這樣在府都市的大街小巷來回奔走,將自己和父母曾經一起去過的地方一一踏遍,當天色微明之際,梁虎的心緒最終徹底平靜到古井無瀾的狀態,他邁開大步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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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新竹站在梁虎父母的房間中,看著擺放在柜子上的那張全家福照片。在街道辦的秦主任上門通知梁虎之前,伊新竹就通過某些途徑了解到了這個情況,在她看來不就是一套破舊的房子,收回去就收回去好了,她已經安排了保鏢去弄一套新房產來,打算用這個方式彌補梁虎的損失。
誰知道梁虎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在當天晚上就外出失蹤,這個變化徹底打亂了伊新竹的計劃,她秘密安排人手在府都市尋找梁虎,結果一直沒有收穫。眼看著明天就是交鑰匙領房子的最後期限,而梁虎卻還是蹤跡全無,這讓伊新竹的心中微微感到愧疚,這個男人從盧秋雅的車輪下救過自己,可是她卻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和梁虎保持特別密切的聯繫,本想著以後送他一場富貴,卻最終搞出了現在的結果。
看到伊新竹的樣子,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女保鏢如何猜不出伊新竹的心思?這個女保鏢就是先前奉命去查梁虎背景的那一個,她開口勸說開解道:「大小姐,這個事情你也不用太在意,在運動會的時候你不是已經暗示過他了嗎?是這個小子自己太張揚,不懂得收斂,結果才引來這種報復,然而這個小子又承受不起後果,這才……」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性保鏢從房間外面走進來,他開口打斷了女保鏢的話說道:「大小姐,我已經檢查過一遍了,屋子裡面非常的乾淨,打壞的傢具也都整理起來丟在牆角,身份證等重要物件沒有遺漏,這一切都表明目標在離開之前是進行過用心收拾的,而不是一時衝動下的倉促行為。」
伊新竹聽完之後微微有點驚訝,這個結果與她先前所想截然不同,在沉默了幾秒鐘后伊新竹開口說道:「老爺子說我這個人太喜歡算無遺策,我以前還有點不太服氣,現在想來這真是字字珠玉啊!這話說得好聽點叫七竅玲瓏,難聽點就是心機太深。我做事情總是喜歡把計劃事先設計好了,每一步都是前後有序、主輔分明、環環相扣,看上去是算無遺漏,可是世事怎能處處隨心所欲?這裡面只要有一處稍不如意,就會連環崩壞產生不可逆轉的後果,只能落個弄巧成拙的下場!」
「好了,好了!」伊新竹看到身邊兩個保鏢想要勸慰自己,於是揮手阻止他們說話,她自己接著說道:「我只是偶有所感,還不至於喪失鬥志,既然梁虎是自行離去的,那麼看來他是不打算回來了,我們多待無益,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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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虎慢慢的張開了眼睛,如電一般的目光在周圍昏暗的房間中掃過,連續九天的閉門修鍊讓他赤/裸的上半身肌膚變得好像玉石般晶瑩,每當胸膛起伏進行平緩而有規律呼吸之時,在梁虎的身體周圍就會隱約浮現出淡淡的金色光斑,那是運行在梁虎體內的金系法決「淬玉訣」,與遊離在外面空氣中的靈氣相互感應而產生的徵兆。
當夜梁虎在大雨傾盆中有所感悟的時候,便隨意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了進去,他先是用三天的時間將自己的心境鞏固下來,隨後修鍊起「淬玉訣」衝擊自身瓶頸。在足足六天的時間裡面,金系的淬玉訣勁力在梁虎四肢中來回遊走,讓他在沒有清涼符緩解痛楚的情況下吃盡了苦頭,不過有所失必然有所得,當梁虎咬著牙把一切全都忍耐下來之後,他體內的淬玉訣勁力終於得以融會貫通,進入了第一層的境界,而梁虎也因此成功感應到了氣機,正式跨入了鍊氣初期,成為了一名真正的修真者。
梁虎貪婪著將房間內為數不多的靈氣通過呼吸吞入腹中,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儘管湧入體內的靈氣非常的稀薄,儘管它們很快就會消散不見,可是梁虎的心情依然相當的美妙,因為這意味著自己以後的修鍊速度要比先前更快許多,修習法決后的效果也將成倍提升。
「要想成功需要朋友,想要巨大的成功需要敵人。」在成功感應了氣機,開啟了自己真正的修真之路后,梁虎現在轉過頭去回憶之前的事情,突然對那個不知名的政/府官員頗有幾分感謝,不是他出手命中自己要害的話,梁虎踏入鍊氣期固然還需要一些時間,留下的這個隱患在日後也是一個相當大的麻煩。直到現在,梁虎也不清楚那個政/府官員到底是誰,不過他並不打算去弄清對方的身份,這件事情既然是盧秋雅和她的父親主謀,自己要清算也只會把帳記在她們父女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