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節 出生入死了好幾次
眼看有人相助,我的心頭略松,很快便想到阿繼方才的話,讓我堅持一會兒。原來阿繼早就想到會有人前來相助,只是,為什麼這些人也穿著羅剎人的衣服,難道,他們也是大迎的士兵嗎?
我看著不遠處鬥成一團的人,那些最開始上山來的人,身上的羅剎衣服似乎穿得更整齊,像是經過精心裝扮的,而後面跟著來的那一批人,身上的衣服卻有些草草穿上的樣子,有的雖然帶著皮帽與圍脖,卻沒有好好包住自己的臉,有的身上甚至還帶著打鬥過的血跡。我心中正自疑惑,忽然眼前銀光閃動,幾柄長劍同時指向了我。
我此時絕無還手的能力,同時也沒有想到在境況有所好轉的局勢下我還會受到攻擊。我只是在那電石火光的一瞬間,睜大眼睛看著攻過來的人。
他們的羅剎裝扮有些凌亂不整,皮毛圍脖之下露出半邊臉,呼呼地噴著白裊裊的熱氣。
正是後來出現的那一些,相助阿繼的人。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明明還在相助阿繼的人,會反過來攻擊我的。
我的雙眼中不是漸漸逼近的刀尖,而是那一張張漸漸逼近的扭曲的臉,他們在雪幕中有些模糊,卻讓我在陌生中感到一絲熟悉的意味。
我想,我見過他們其中的某一個人。
我只是不敢相信。
我失聲叫道:「你是……」
然而我沒有叫出口,我感到胸口略微的疼,隨即,我聽見利刃透過血肉的聲音,而且,是相繼的,緊接著的兩聲。
其實在這短短的片刻,已經發出了許多兵刃與血肉相接的聲音,但是這兩聲,似乎距離我特別近,聽起來特別清晰,也讓我格外心驚。
我垂首看,胸口的位置有一段帶血的刀尖。
然而,上面的血並不屬於我。而是我對面那個舉刀向我衝來的人,從他的背後,有一把刀直穿了出來,而他手中的那把刀,兀自握在手中,只是對我已經沒有了威脅。
我看著他不瞑目的臉,最後幾個字順口而出:「吳圩將軍的手下。」
這是吳圩將軍的手下,是後來過來的那一批羅剎人。
吳圩將軍相助阿繼,卻不忘了要置我於死地。
我滿懷不解地往這人的身後看去,發現他胸口的刀,正是來自於阿繼,阿繼正滿目關懷地注視著我,而阿繼的肩頭,則插著另一把刀。
我的心中突地一跳,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撿起剛才對著我的利刃,衝到了阿繼身邊,適時地為他擋開了另一個人的攻擊。
短暫的餘裕,阿繼已經回過身來,一把將我擋在一邊,伸手砍翻了兩個後來過來的羅剎人裝扮的人,大聲喝道:「誰再對阿蕪動手,我就全部殺了!」
阿繼的聲音讓山岩上的雪都簌簌而動,
那些吳圩將軍的手下面面相覷,看看阿繼,又看看我,似乎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我拄刀站著,對吳圩將軍的那些手下說道:「你們要是奉命來保護三皇子,就不該讓三皇子身處危險,你們若是奉命來殺我,那麼我想知道,為什麼將軍要對付的人,會是我。」
我沒有提及吳圩將軍的名字,就像阿繼所說,這些人既然打扮成了羅剎人,自然是為了隱藏身份,不想被我們知道了。
人群中是短暫的沉默,隨即便又是激烈的交手,不過阿繼的話的確很有效力,吳圩將軍的那些手下,的確沒有再行對付我,而是轉身護在阿繼身邊,幫他抵禦第一批上來的那些人。
只是阿繼身上的傷勢看起來竟似不輕,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襟,白色的雪花落在血污的衣襟上,看得人觸目驚心。
吳圩將軍的手下肯去全力相助阿繼,而我又沒有了眼前的威脅,我也在緊急中略略鬆了口氣,一瞬間身上的各處被狼咬的傷口同時劇痛,渾身上下只覺得酸軟無力,不由得挨著山岩緩緩坐倒在地。
阿繼見狀,疏神道:「阿蕪,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我勉力提起一口氣想說一句不要緊,卻看見阿繼又陷入危險之中,我剛剛失聲叫了一聲「小心」,吳圩將軍的人已經合身撲在阿繼身後,為他擋下了那之命的一劍。
攻擊阿繼的,正是首先上到山上來的那些人。
如此,我也多少有了幾分眉目,第一批上山的人,目標中肯定有阿繼,而吳圩將軍的人,肯定是要保護阿繼的。
這短短的變故一起,場面上的局勢又起了變化。首先上山的那些人似乎看準了吳圩將軍手下的目的,竟是刀刀都往阿繼身上指去,吳圩將軍的手下拚命保護阿繼,往往以身替之,便傷在了對方手下。
不過是片刻的時間,阿繼這邊又處在了下風。
我心中正在暗自焦慮,幾個首先上山的人已經從左右向我圍了過來,人人手中都挺著長劍,直直地指向我,其用意分明,只是想要置我於死地。
原來,不管是與阿繼作對的人,還是保護阿繼的人,他們的目標中還都有一個我。
想不到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從昨天傍晚到此刻,還不足一晝夜的時間,我已經出生入死了好幾次。
這種情況比之戰場上的廝殺尤為兇險,我連當一個逃兵,都沒有力氣了。
我只是想不到自己默默無為地過了十幾年,忽然這麼樣被人關注,居然是為了我的性命。
遺憾的是,到底是何人想殺我,我也只知道一個吳圩將軍,還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我沒有想過這一次還能逃脫,更沒有想過阿繼還能突出重圍回身過來救我,他已經自顧不暇,我更不願意看到的是他為了救我再次受傷。
既然無力法抗,疑惑也無法釋清,我只得,閉目等死。
我沒有多少絕望的情緒,我只是在想,眼前的阿繼能不能逃脫,受了傷的燕鶯此刻怎樣,我那個古怪的通譯雲良今後會怎樣,還有,多年前我見過的那個酈國的皇子……
有溫熱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臉上,然後迅速在冰冷的空氣中凝固成一點冰涼。
我的心情並不絕望卻多少有一點害怕,好像還是小時候剛剛住到了將軍府的廂房中,眼睜睜地看著夜幕降臨,只得閉上眼不敢睜開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