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黑蛇
「夜……夜陌.」
杜若輕輕喚一下.那聲音就好像輕攏慢捻出來的弦音一般.飄不了多遠便散了.
一層薄薄的冷汗在她雪白的額間凝結.杜若一動也不敢動.腿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眼下.真有一個巨大的東西盤踞在她腳下.黑黑的一大團.細密的鱗片在陽光下泛出油亮的光澤.
那傢伙猛然抬起腦袋.朝她吐了吐舌頭.
「蛇……蛇.」又尖又細的嗓音從杜若喉嚨里悠悠飄出來.杜若瑟瑟抬頭.眼前已經沒有夜陌的蹤影.
那傢伙風一樣.眨眼間就不見了.
世界上怎麼會存在這樣的生物呢.方才那頭四足獸的出現已經顛覆了杜若對這世間的看法.孰知這下又來了條蛇.一條比壯漢的腰身還粗的黑蛇.
黑蛇兩隻眼睛像深潭一般.杜若只稍稍瞥了一眼.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怎麼辦.要是被這條黑蛇纏住了.她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在它眼中.瘦弱的杜若說不定就跟一隻小雀小魚一樣.勉強都不夠塞牙縫的.可她要敢跑.黑蛇甩甩尾巴就把她抓回來了.然後再一下把不安分的獵物甩在石頭上弄暈.塞入血盤大口.
杜若像木頭一樣杵在原地.腳下還踩著黑蛇的鱗甲.而黑蛇的腦袋正緩緩朝她接近.還時不時吐吐分叉的舌頭.那模樣分明是在說我餓了很久……
「夜……夜陌.救我……」
這會兒.她倒想起了某人的好.
黑蛇張開大口打了個哈欠.一股濃濃的腐味撲來.杜若幾番作嘔.
「對不起住了啊.是我.是我打擾你睡覺了……」.杜若一邊顫抖.一邊嘀咕著.「我現在就走.我現在就走.」
杜若深吸一口涼氣.小心翼翼地抬頭往側邊挪動一小步.孰知黑蛇吐吐舌頭.直接把腦袋伸過去.兩隻水窩一樣的大眼距她不足半尺.
就在杜若瀕臨崩潰邊緣時.一小截樹枝從突然間前方竄來.杜若瞥了一眼.眼睜睜地望著樹枝在空中升騰、墜落.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後啪一下打在黑蛇的大腦袋上.
黑蛇縮了縮腦袋.把目光一挪.只見一個冷峻的身影正高高矗立在不遠處的岩石上.它嘶嘶吐著舌頭.似乎被激怒了.
「夜陌.」
杜若幾乎要叫出聲來.兩眼好像就要射出一道精光把眼前的男人包圍.
但.所有的興奮都在夜陌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之下消失殆盡.它似乎在抱怨：你又給本王惹麻煩了……
而此刻.黑蛇猛然抬頭.把腦袋伸得更高.對於它來說.眼前那個不明物體似乎十分礙眼.
夜陌冷眉一蹙.心裡暗暗罵道：什麼鬼地方.怎麼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方才是非馬非鹿的巨獸.現在又來條巨蛇.
若不是這個地方古怪.那就是身邊這個女人不祥.不然.他這短短兩三天內怎麼麻煩災難不斷.
夜陌順利地把黑蛇的注意力引開了.杜若悄悄退到一邊去.手掌往額頭一抹.掃去涔涔的冷汗.差一點.她就以為自己要喪生蛇口.
眼前.黑蛇依舊在與夜陌對峙.這隻巨獸比方才那頭蠢東西要更耐得住性子.蛇.都是狡詐的.更何況能長到這麼巨大的一條蛇.那還不成精了.
杜若把手伸進袖口.她想起了老鬼的痒痒粉.可這條黑蛇不同於方才的四足獸.它鱗甲又厚又硬.說不定痒痒粉還沒滲進去就被抖下來.思忖再三.杜若還是躲到一邊.先暗中觀察情況.
「怎麼.你想要跟本王過招.」
在黑蛇的怒視下.夜陌倒出乎意料的篤定.
方才走著走著.後面沒了動靜.回頭一看.連人影兒也沒了.那一刻.夜陌還真以為杜若走了.內心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
其實.夜陌早看出她的心思.那女人走了也好.這座黑山處處充滿危機和未知.她走了.夜陌也用不著分散精力保護她.而且.他也不可能分分秒秒看住她.
要走的.始終會走.
可正當夜陌打算繼續行路時.卻發現有點不對勁兒.
本來湍急奔涌的溪流不知怎麼地水流量突然減弱大半.似乎上頭有什麼東西堵塞住似的.遲疑了片刻.夜陌立即掉頭朝溪水上游奔去.孰知回頭沒走多久.撥開溪流左右旁逸斜出的枝椏.眼前的場景深深地把夜陌嚇出一身冷汗.
杜若正和一條巨蛇說話.
原來.是巨蛇把身子往溪流間一橫.水流一下子被堵塞住了.嘩嘩的溪水全往溪水兩岸漫去.把岸邊的雜草湮沒在冰涼的泉水中.
夜陌當時腦海里第一個竄出來的想法是：這女人是妖怪.不然嘴巴怎麼會一開一閉地跟一條蛇說話.
那蛇也是奇物.到底是吃什麼能長這麼大.
可漸漸地.夜陌便發現端倪.杜若不是在跟蛇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罷了.何況黑蛇明明一副想一口把她吞掉的模樣.就算它真得聽懂了.杜若也難逃厄運.
所以.他註定又要救她第三次.
既然敵不動.那就他先動.畢竟他攝政王還沒有和一條蛇四目相對的癖好.
只見夜陌突然間騰空躍起.一下子就竄到了黑蛇的腦袋上.把黑蛇嚇得一邊甩腦袋.一邊哼哼低吟.好像要把一隻討厭的飛蟲甩掉一樣.
蛇腦袋一上一下地顛.弄得夜陌可不好受.他揮臂運功.所有內力在一瞬間匯聚於一掌只中.只見那黑眸中閃過一道凌煞萬物的殺氣后.夜陌的掌便狠狠擊在黑蛇的頭頂上.緊接著.一股反撲的掌風猛然把夜陌的衣襟掀起.
一陣凄慘的嘶鳴回蕩在山谷中.黑蛇腦袋往高空一昂.炯炯的眼珠一下子失去了生物應有的靈氣.頓時化為兩淌泛不起任何生氣的死水.
目睹一切經過的杜若愣住了.在夜陌一掌擊下去的時候.她竟然在黑蛇的眼中看到了極度痛苦和憂傷.一掌之後.黑蛇死了.碩大的腦袋砰一聲砸在溪水中.濺起一大片晶瑩的水花.再無動靜.
怔了片刻.杜若才回過神來.想起了夜陌.
「你.你沒事吧.」
夜陌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著一塊岩石坐下來.他捂住胸口.一抹鮮血從他嘴角湧出來.啪啪地滴落在腳下亂石的縫隙間.
方才的那一掌.一下子抽掉了他八成的內力.要是有龍泉劍.夜陌可以毫不費力地把黑蛇大卸八塊.只是昨夜他把劍交給玄武了.讓玄武替他去辦點事.
而最糟糕的是.方才強行使用內功的一舉.已經觸發了他身上的毒.
「你……你怎麼了.」杜若瑟瑟地靠過去.只見夜陌的臉煞白得堪比臘月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