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劍 06
槐楓腦中楚雲正面第一次清晰的成像是由於譚教頭的一句話。
那句話是這樣的:
「楚雲你去和槐楓打一場。」(……)
——後來槐楓把楚雲的那個正臉記得太清楚於是連帶著連這話也記得太清楚。
那是集訓第六天的早上最後半天的恢復練習。大家剛做完熱身正分散著練習揮劍和挑刺。——不知道為什麼譚教頭心血來潮來了這麼一句。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木劍轉過頭來。
楚雲的本事大家就算沒見過也該聽過。——青年論劍會單劍席「天下英雄譜•劍譜」上最高的排名到過第三這都是實打實的成績縱然聽說之前曾頗多周折再回來時已經被配冷門雙劍可在這選拔組中還真沒有人敢和他較高低。
而槐楓的手段大家就算以前沒聽過這些天總也該見過。——不說別的就說折在他第一劍下的名字就夠填滿半個選拔組名單。
這樣的兩個人受命對磕別說是組裡一般沒很見過世面的師兄弟們;就算是見多識廣的教頭們也莫不興緻勃勃。
何況譚教頭立馬又跟了一句:「用真劍。」
舉座嘩然。
經過上千年的展演變如今劍客用的劍分為三種:一種稱為「習劍」顧名思義就是練習中用的劍一般以竹或者木製成傷害力不強;一種是「論武大會」等武會上的比賽用劍簡稱「賽劍」一般不開刃可能致傷但不致命;還有一種就是譚教頭口中的「真劍」也就是百年前俠士高人們行走江湖所配的開刃鋒利能殺人的真傢伙。
「譚頭」副教頭裡有人拽住他的袖子「不過是自己師兄弟間切磋何至於……」
譚教頭不答話抬起下巴向楚云:「楚雲你怎麼說?」
楚雲什麼也沒說只略一點頭轉身走向劍袋。——一柄劍二十年橫掃天下不打磨的時代儼然已經過去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就算是純鋼打造也難免磕碰磨損乃至於折斷所以一般來說一個劍客都最少帶五柄以上的劍在身邊準備隨時替換。
轉回來的時候楚雲手裡多墨綠色的劍鞘站到場中「唰」地一聲抽出一柄細劍劍身只有兩指寬薄得像紙一般陽光下微微反射出青碧的光像是蘭草的葉子襯著楚雲筆挺的腰桿白凈小巧的臉龐……
——槐楓腦海里沒來由地跳出一個詞叫「深谷幽蘭」。
繼而他馬上覺得這個詞用以形容一個男人似乎不是那麼特別對連忙奮力地甩了甩頭——又繼而他看到楚雲雙眯起的細眼中寒光乍現一寸寸森冷的目光像是鋼釘一樣釘在自己身上……「俺有沒做錯事他為毛要這麼看著俺?」槐楓奇怪同時覺得很想不通很難過很委屈很……
「槐楓?」
譚教頭在那邊招呼他。
槐楓沒動依然咬著下唇嘟嘴站著表情很別約。
「……貝貝!」
「啊?哦!」
槐楓這才想起似乎自己是奉命要去和面前這個人打一架的連忙轉身跑到去找劍袋把自己的真劍拿出來。
劍如其人。
槐楓的劍也和他的人一樣透著憨厚而質樸的氣息:純黑的劍身足有半人高劍刃厚得過分目測就能知道是標準範圍以上的重量與其說是柄劍不如更像一把刀斧——所有人都在心底悄悄地抽了口氣:槐楓用習劍的時候已經讓圍觀的大部分人吃夠了苦頭這真劍……
「開始吧。」譚教頭退到安全距離外揮了揮手「隨便誰給老爺子我端杯茶上來!」
眾人隨譚老爺子一起坐定了人手一碗蓋茶等看熱鬧。
兩個人一人抱一柄劍面對面站了許久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醞釀了濃厚的「高手過招氣氛」然而沙漏倒了一次又倒了一次計劃要「比試」的兩人就像是釘在場上似的一動也不動。
譚老爺子喝了兩碗茶吃了三塊點心終於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扯著嗓子:「我說你們倒是快著比劃完了好吃飯——要再這麼杵著中午飯還吃不吃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飢餓的恐懼是直擊心靈的——何況是槐楓這樣一顆除了吃喝拉撒就沒裝什麼其他事兒的單純心靈。他想不能這樣下去了輸贏橫豎一場架趕緊打完好吃飯於是對著楚雲舉起了劍:
「楚師兄……」
抬頭望過去楚雲不為餓飯所動仍舊如方才一般抱著劍微勾著嘴角眯著眼安然地站著:「嗯?」
槐楓不知怎麼地就注意到他在鼠灰色的訓練服外自己加了條米白的腰帶上面似乎還有繡花迎著陽光忽明忽暗地晃著——在腰上緊緊勒著勒出不盈一握的效果……
瞧人家槐楓心說眼看風吹吹就倒的體格都不怕餓飯槐楓啊槐楓你倒有點……
「咕嚕。」
肚子君很不合時宜地出來湊了個熱鬧。——槐楓只得深深地嘆了口氣:「楚師兄得罪了。」舉劍向楚雲揮去。
必須承認的是當槐楓舉起劍的時候他的確想把力道控制在三分以內避免傷人傷和氣——奈何就在他把劍舉過頭頂的時候譚老爺子在旁邊添油加醋地喊了一句「贏得人獎大閘蟹吃到飽」——劍落下去的時候已經是十二分的力量了。
不好。
眼看著楚雲只是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著他不避也不讓槐楓心力怵。
這一劍下去可別真把人給劈沒了他爹媽得找我賠多……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槐楓的劍眼看落到楚雲身上的時候他忽然腳下一溜堪堪避開去——槐楓只看到他手上那柄像柳條兒似的細劍在自己劍上一點就覺得虎口一陣劇痛。
然而這時候撤劍已來不及了。
只得咬牙硬把劍一橫——黑色的玄鐵劍身劃過楚雲的細劍出「滋滋」的艱澀聲響火光四射。
「好!」譚頭在一邊喝采「這樣才像話嘛!」興高采烈地吞下去兩個蜜棗「繼續繼續!吩咐下去今天食堂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