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余福忠領旨出宮.便馬不停蹄的朝溧陽公主府趕去.
溧陽公主府離秦王宮並不算遠.出了宮門往東一轉.過兩條街就是了.離秦戰的靖遠侯府很近.
坐在馬車裡的余福忠此時眉頭緊鎖.面容肅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在秦宮之中已經呆了快四十年了.侍候了先後兩代國君了.可謂是紅人中的紅人.
權勢滔天.便是那些世家豪門的家主見了他也得禮讓三分.給他幾分面子.
他很會做人.很會說話.在這深宮之中到處布滿了陰謀詭計.風波詭譎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人掉了腦袋.所以他余福忠做到今天這個位子.並不是他比別人多聰明.而是他明白做人最基本的一條.該知道的可以知道.不該知道的打死也不應該知道.難得糊塗.是他在秦宮之中生存下來的唯一信條.
他明白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
秦逸的病他看在眼裡.雖然哪位景神醫說君上並無大礙.但他覺得恐怕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腦海中閃過秦逸毫無血色的臉色.心裡突然打了個突.「難道君上快不行了..」
一時間他都被只記得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君上年不過三十.正當壯年又怎麼可能天不假年.英年早逝.應該不會.像是在否定自己剛才的判斷.又好像在強迫自己相信一樣.
但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似乎已經有了一種預感.他心中的猜測極有可能就是真相.
他有一種預感.秦國已是風雨飄搖.而現在恐怕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天要塌了.
身為秦宮大總管.掌印大太監他比很多人都清楚秦國的現狀.他很清楚現在的秦國已經經不起一丁點的折騰.只要再出現一絲的波瀾.就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國破族滅.
同時他也在為自己今後的再打算.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君上命不久矣.那他恐怕也活不了了.以他對秦逸的了解.這位君上在臨死之前一定會解決掉他.因為他知道的秘密實在太多了.
甚至比秦戰這位當朝君上的胞弟都要知道的透徹.他作為秦逸的鐵杆心腹.知道太多他本不應該知道的秘密.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樁每一件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秦逸活著自然不會放心不下他.但是秦逸死了呢.他這個世上最了解.知道他秘密最多的人還有理由活在這個世上嗎.與地下賠著秦逸是最好的選擇.
有些話爛在肚子里.不如永遠閉嘴.
秦逸這個青年國君絕對不是一個仁慈之人.心狠手辣.鐵石心腸才是真正的秦逸.
恩寵有時候並不是什麼好事.這更像是一瓶見血封喉的毒藥.
毒藥穿腸.腸斷肚裂.
余福忠一臉冰霜.嘴角微微抽搐著.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秦逸如果死的話.他的結局一定是十分凄慘的.
余福忠是個閹人.他已經失去了作為男人最後的尊嚴和資格.像他這種人死後是註定連自家祖墳都進不得的.死後是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的.所以他比常人更惜命.更怕死.
「但願君上能夠挺過這一關.」余福忠暗自低語.眼中精光閃爍.
人都有私心.但余福忠也不同於甘羅之流.他雖然同樣的狡詐.心狠手辣.但是要看對誰.對於秦逸或者說秦氏家族對他的恩情他還是很懂得的.
所以他對秦逸是忠心耿耿的.
他有他的底線.他不想做一個不忠不孝的人.
作為閹人的他已然不孝了.如果背棄恩主那就是大不忠.
這是他不想去做的.
人與畜生最大的區別是人有底線.而畜生是沒有的.
「大人.溧陽公主府到了.」車外的聲音將余福忠從思緒中喚醒.
余福忠回過神.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他定了定神.單手掀開車簾.一步躍下了車轅.雙腳踏踏實實的踩在地上.眼睛看向紅漆匾額上的五個金漆大字..溧陽公主府.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裡.甚至他對這裡很熟悉.這裡的所有建築包括一草一木都是他逢秦逸之命督建的.
他很清楚秦逸叫她來的目的.是要將秦國的長公主遠嫁魏國.
可以說包括秦戰在內秦家三兄妹都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秦戰小年離家.但是秦逸和秦紫英兩個人都是在他肩膀上騎過的.
所以他對秦逸和秦紫英有著一種特別的感情.
這種感情不能說.說出來就是滔天大罪.
在他心裡秦逸就像是他的兒子.而秦紫英就像是他的女兒一樣.他是在不忍心秦紫英為了秦國而犧牲自己.成為兩國之間的犧牲品.
這樣的和親在各國之間並非沒有先例.這樣的聯姻作為女人註定是一個悲劇.是悲哀的.結局都是凄慘的.
他不想秦紫英也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只不過.......余福忠突然在心中哀嘆了一聲.他又算得了什麼呢.他無能為力.
人生的無力感總會出現在不同的時候.現在對於余福忠而言他是萬萬不想踏進那個門裡的.但是事實而言他又不得不那麼做.
最終他還是邁動了腳步.拾階而上朝著溧陽公主府的大門走了上去.
公主府外的侍衛早已注意到了這輛漆黑色的馬車.看似非常的普通.但車廂上雕刻的一個不太起眼的徽記卻讓他們心中一驚.
玄鳥徽記這個在秦國上至耄耋老翁.下至幾歲的孩童沒有人不知道這是秦王室的族徽.
敢刻上這樣徽記的只有秦國宗室一脈.而且是嫡系血親才有此等殊榮.
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榮耀.
門口站立的兩名侍衛面色微變.誠惶誠恐的跑到余福忠面前.單膝跪地.大氣都不敢喘.
如果秦戰此時在此的話一定會認出這倆人.正是上一次他來看望秦紫英時所見到的那兩個.
不過這一次這個愣頭青沒有像上一次攔下秦戰一樣去詰問余福忠.看來這幾天他倒是學乖了.
略微年長的那名中年侍衛可就要比身邊的這個見多識廣的多.雖然他並不認識余福忠.但對於這位秦宮大總管.掌印太監他還是知道的.可謂如雷貫耳.
所以他不時抬眼打量這眼前的這位中年人.從余福忠的衣著、儀態來看.心中依然料定這位就是君上身邊的紅人.大總管余福忠了.
心中頓時一凜.跪伏在地上.低聲道:「小的參見余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