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放下
千成拎了喜宴上的一壺酒,站在院子里痛快暢飲。樓止冷然立在迴廊暗處,極為不屑的望著千成顧自飲酒的模樣,發出低低的冷哼。
見狀。千尋上前一步,低低的喊了一聲,「爹,你怎麼來了?」
「哼,那丫頭成親也不叫我喝酒,真當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千成輕嗤。
「爹是酒蟲犯了?」千尋輕笑,「爹一去無蹤,誰知道你在哪?縱然我們想請你喝酒,也是遍尋不著。總不能一直耽擱著燕兒和應無求,教人家小兩口苦苦等著你!」
這話委實有些道理,千成輕嘆一聲,「我就是來看看你,順便看看曦兒。」
「曦兒很好。」千尋噙著笑,「如今我們在這裡。誰也找不著,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不瞞你說,南理國那頭你們不打算回去?別忘了,曦兒到底是南理國的儲君。如今國主身子還算健朗,但私下裡派人通知於我,南理國的帝君之位。早晚是曦兒的。」千成猶豫了一下,「你們不能撂下南理國這樣的爛攤子不管!」
千尋俯首笑著,「若是國主百年,曦兒願不願繼承皇位,就任憑曦兒自己的意思。我和爺,都不會幹涉曦兒半分。」
千成一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爹,我不是聖人,我只是個母親。」千尋望著滿天星辰的夜空,「我的兒子,若能擔起家國重任,我必全力支持。若他不願,那我便許他粗茶淡飯,做世間最平凡的男兒。爹,我們以前所渴望的,不就是歲月靜好嗎?」
她頓了頓。「家國天下的重任,我們夫妻都背負過太多,如今也是夠了!這蒼生是生是死,與我們何干?若是人人都要為天下付出所有,那這天下不要也罷!連小家都護不住,還要這天下作甚?」
所謂的天下,也不過是一個權力鬥爭,套著另一個權力鬥爭。
所謂的皇位之爭,終究是人的慾念所牽。
她再也不想讓自己和孩子,成為別人爭權奪勢的利器。
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已然足矣。
千成點了頭,「隨你吧!不過曦兒面相極好,來日必定前途無量。縱然龍困淺灘,也早晚龍吟天下,非池中之物。」
「那是曦兒的造化,我也不會幹涉。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遠憂。」千尋笑得恬淡和美。
「國主要我帶的話,我業已帶到。」千成長長吐出一口氣,「你的話,我也會帶到南理國。」
千尋劍眉微蹙。「爹要回南理國?」
「嗯。」千成頷首,「聖手門不該沉寂,否則如何對得起師父的教養之恩?丫頭,你很好,他也很好。曾經爹為你娘之事感到愧疚,若然當初遵循師父之命,自然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面。可是看到你如今的生活,我卻很慶幸,沒有誤了一段曠世奇緣。」
「那爹,可曾放下了?」千尋定定的看著他。
千成頷首,「無愛無恨,無悲無喜,無憎無怨,此生安然!」
「爹還會來看我嗎?」千尋問。
「丫頭,隨緣吧!」千成拎著酒壺,極為洒脫的往外走去,「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道是無情卻多情,到底多情最無情。保重!」
他背對著她,揮了手,消失在夜幕之中。
千尋站在那裡,眼底噙著淚,薄霧氤氳之中,揚起了唇角淺淺笑著。
爹,你也保重!
及至到了河岸邊,一道黑影從桃樹後走出,半低著頭。巨島麗才。
「她過得好嗎?」南赫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低問了一聲。
「很好!」千成頷首。
南赫這才點頭,「那就好!」
「那麼你呢?」千成反問。
聞言,南赫稍稍一怔,繼而苦笑道,「我還有什麼好不好的?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我余願未了,等我完成了最後的事情,我就去南理國找你。」
千成遲疑了一下,「你確定?」
南赫不語。
千尋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稍瞬,身後迎來溫暖的懷抱,她低眉笑著,「我還有你,還有曦兒。爹會好好的,即便一個人,也會好好的。放過別人,也是放過自己。」
語罷,她轉身,伏在他的懷裡。
靜靜的夜裡,滿天星辰,誰都沒有說話。
聽著屬於她的呼吸,聆聽屬於他的心跳。
安靜祥和,歲月靜好。
「鷹隼低徊,是因為發現了我爹,是不是?」她低低的開口,「我累了。」
樓止不說話,只是將她打橫抱起,緩步朝著房內走去。千尋閉上眸子,安靜的依偎在他懷中,雙手環著他的脖頸。
將她平放在床褥上,她的呼吸已經平穩均勻。
指尖拂過她微白的面頰,溫潤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換來她下意識的蹙眉,口中一聲嚶嚀。
「爺,我覺得好累,抱著我。」她沒有睜開眼,慵慵懶懶的說著話,彷彿真的累到了極處。這些時日她忙著為上官燕和應無求籌辦婚事,委實費了不少心力。
柔和而嫻熟的褪去衣衫,樓止自她身後抱著她,鼻間嗅著她身上極為好聞的淡淡清香,只耳語低訴,「睡吧!」
她也沒有回應,好似已然入眠。
及至日上三竿,兩對夫妻才算起來,各自梳洗,各自愉悅。
收拾了細軟,整裝待發。
時隔兩年,誰知道如今的京城會是什麼模樣?船隻破浪而行,兩岸青山不斷往後移。船頭的風有些寒涼,泛著水汽,教人有些不太歡喜。
千尋靠在樓止的懷中,面色素白,半合著眉目。
「想曦兒了?」他低頭剛好能看見她光潔的額頭,不由的抱緊了她,在她的眉心落下輕輕一吻。
「想。」她頷首,「把他和燕兒夫妻一道留在山莊,也不知他會作何思想。那小子,性子隨你,拗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樓止勾唇謾笑,「那性子怕是隨了你,一貫的不管不顧。」
「那你怕了嗎?」她抬頭,笑得嫣然。
望著她素白的臉,他微微蹙眉,「只要為夫還有一口氣,慣著就是,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