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說,滾!
雲殤的諭令出手,千尋便跪了下去,然則錦衣衛卻好像根本不予理睬,綉春刀依舊綻放著陰冷的光澤。她稍稍抬頭,只看見樓止置若罔聞的揉著太陽穴。
那雙手,修長而蒼白,堪與執筆書天下,不與冷劍相為伍。
任憑雲殤諭令在手,依舊沒有千尋意想中的滿堂肅靜。
她心下一顫,怎生忘了,這是錦衣衛不是朝堂。在這裡,樓止才是主,他們……連客都算不上!
樓止手一抬,錦衣衛收了刀退到兩側,他用實際行動告訴雲殤何為錦衣衛的規矩。皇帝尚且讓他三分,何況雲殤只是個皇子。
「現下可以走了嗎?」雲殤面無表情,復而低眉望著千尋。
千尋抬頭,正好迎上他溫涼的眸子,羽睫不由自主的垂下。
「十三王爺莫不是看上這小丫頭了?」樓止施施然起身,手中擺弄著一塊上好的血玉,玉質上乘,有血色脈紋。
雲殤的眼神稍稍一凝,「不勞費心。」
千尋跪在那裡,低眉卻見那抹紅色慢慢停駐在自己的跟前,黑色的金絲蟒紋皂靴綉著極為精緻的流雲暗紋。
「起吧!」樓止的磁音在她耳邊徘徊。
徐徐起身,千尋盡量讓自己保持最初的鎮定與從容。然樓止冰涼的指尖卻挑起了她的下顎,強迫她與他對視。他幽暗無光的瞳仁若九幽地獄,似萬丈深淵,只一眼就能將人吸進去。
千尋不自覺的捏緊了袖中的拳頭,「謝大人不殺之恩。」
「放開!」雲殤驟然握住了樓止的手腕。
那一刻,千尋看見樓止眼中的陰戾,那是一種神鬼不論的嗜殺顏色。
雲殤突然收了手,掌心刺痛難忍。
樓止悠悠然的別過頭去,詭美的鳳眸微微揚起,泛過一絲寒光,「十三王爺謹記,切莫輕易碰觸本座,否則哪日這胳膊飛出去,別怪本座沒提醒你。」
他的功夫,絕非常人可比。
語罷,樓止鬆了手,別有深意的看了千尋一眼,齒縫間低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錦衣衛隨即跨立在他身後,飛魚服、綉春刀,列陣將大堂隔成了兩截,任誰都無法靠近樓止半步。
千尋心裡一抽,陡然扭頭望著雲殤。
只見雲殤淡然的容臉上慢慢凝了一層霜,似乎在想些什麼。良久才睨了千尋一眼,依舊青衫明眸,摺扇輕搖,「阿尋,我們走。」
聞言,千尋小心翼翼的跟在雲殤身後。
漸漸的,雲殤放慢了腳步,千尋也只能放慢腳步。
下一刻,他忽然轉身拽住她的手,「上前。」
「嘶……」千尋吃痛,隨即愣了半晌,「王爺,這不合規矩。」
雲殤低下頭看著置於掌心的手,滿是繃帶與斑駁的血跡,「下手重了些。琉璃閣那裡,本王會去說一聲,你好生將養就是。」
千尋縮了手,「王爺能救奴婢,奴婢已經感恩戴德,不敢越矩。」
「當年若不是你救了本王,本王已經是水下之鬼,何來的今日。」他輕嘆一聲,還是用那昂貴的檀木扇柄叩了一下她的額頭,「出了宮,便不必想什麼規矩。」
走出南北鎮撫司大門,千尋看了看外頭的天,萬里無雲。
一輛金漆黑釉的車輦停在外頭,四下無人,唯有雲殤的隨侍硯台與一名車夫。
十三王爺隻身獨闖錦衣衛?這……尋日里雲殤的身邊總是隨著大批的隨侍,如今怎麼一個都不見?是他仗著有皇命在身所以恣意了一次?
千尋不解,十三王爺慣來小心謹慎,從不是大意之人。
她回眸,卻見雲殤冷了眉目,溫和從容的笑意漸漸從臉上褪去。
硯台快速上前,撲通跪在了雲殤跟前,竟有些慌錯,「王爺,人……」
雲殤深吸一口氣,口吻略顯沉重,「好生置辦他們的家眷。」語罷拂袖朝著馬車而去。
硯台起身,千尋上前一步,「硯台,王爺身邊的人呢?」
不待硯台回聲,雲殤站在馬車旁斂了眸中月華,「既然來了,自然是要留下些東西。樓止……果真小氣。」
他說這話的時候,宛若雲淡風輕,卻讓千尋的心陡然提起。
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