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篇一 雪倫
在靠近皇城的地方,一個轉角口,一個身著白衣的俊朗少年正興緻盎然的朝著街道上走去,身後則跟著一個藍衣小僕。
「公主!公主您等等流蘇!」藍衣小僕拿著一個大包袱,小碎步一般追了上來。
白衣少年聽見這聲喚,漂亮的眉毛頓時揪在了一起,她一個轉身,朝著藍衣小僕就沖了過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厲聲呵斥道:「流蘇流蘇!出宮前我交代了多少次了,出來要叫少爺,不能叫公主!你怎麼就是不長記性,早知道我就一個人出來了!」
「別別別,」藍衣小僕流蘇一聽自己要被扔下,連忙急著叫起來,「少爺少爺,流蘇記住了,這次絕對不會錯了,您千萬別把流蘇扔下來。」邊說,兩隻杏眼汪汪的就往外冒水。
這白衣少年,正是女扮男裝從宮裡逃出來遊玩的雪倫公主,流蘇自小就跟著雪倫,雖然名為主僕,可卻情同姐妹,雪倫明知這是她最常用的把戲,可看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還是不由的心頭一軟。
雪倫輕嘆口氣,無奈的說到:「好了,我帶你一起去吧,別哭了,哭的跟個花貓似的,別忘了,我們現在扮的可是男子,你有見過哪個男子這麼愛哭的嗎?」
流蘇歪著頭想了想,不過她自小就在宮中,見過的男人,除了皇帝外,就只剩下幾個皇子和護衛,好像只有皇帝會很和藹的笑以外,其他的男人,都只會冷酷生氣,別的表情一個沒有,更別提哭了。
所以,想了會之後,流蘇很是贊同的點點頭。「嗯,公主說的對,男人是不會哭的。」說著,抬起袖子就往自己臉上胡亂擦了擦。
雪倫一聽流蘇的話,剛展開的眉頭又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又叫公主?」
「不是不是,少爺!少爺!」看著雪倫一臉不善,流蘇連忙糾正道。
雪倫輕嘆口氣,嘴角一撇,深深看了流蘇一眼,終究還是沒忍心把她扔下,只能無奈的轉身朝街道上走去。
流蘇看著雪倫的背影,俏皮的嘻嘻一笑,也不管濕了一片的袖管,連忙跟了上去。只要能讓她跟著公主,別說濕片袖管了,就算是濕身,也才多大點事啊。
流蘇畢竟是第一次出宮門,見到大街上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尤其還有些猙獰疤臉的,確實滲人,心下不由的便有些緊張,下意識的就緊貼在雪倫身後,起初的新鮮好奇勁也都不知所蹤了。
「公。。。。。。」
流蘇的話還沒出口,雪倫立即轉頭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流蘇連忙把下面的話咽了下去,小手拽著雪倫的衣擺,怯生生的說:「少爺,怎麼這些人看著這麼恐怖呀,好似要吃人一般。」
雪倫看了眼四周,俏臉上頓時浮現起淡淡怒容。她輕聲言道:「還不是那個占星老人,這局勢本就夠亂的了,他還冒出來,說什麼天玉花玄鐵令的,這下好了,江湖人都期盼著自己能得至寶,一飛衝天統一天下呢,所以看誰都一臉審視,好像就怕至寶從自己身邊溜走。」
流蘇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對於她這個毫無江湖閱歷的純潔小白來說,這種江湖情愫,實在不是很理解。「少爺,統一天下有什麼好的?流蘇見皇上天天批奏摺,睡不好玩不好的,根本就是受罪。」
雪倫歪頭看了流蘇一眼,忽然輕笑起來,「對你而言,逍遙自在隨你玩樂便是最好的,可惜,世人卻都看不透。」
「這麼淺顯的道理,為何會看不透?」
雪倫看著流蘇純潔的大眼睛,微微發愣,片刻后,她便笑著說:「因為世人都沒有我家流蘇聰明啊。」
流蘇難得的臉紅了下,驕傲的沖著雪倫說:「流蘇再聰明,也是少爺教導的好。」
聽到這話,雪倫笑了起來,甚是滿意的點點頭,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看著流蘇。
經過這番調笑,倒是減輕了不少緊張感,再見到周圍的江湖人士,流蘇也不再如先前般緊張,只是跟著雪倫的步子,卻一直沒有放鬆。
「少爺,那裡有個酒樓,我們去尋些吃食可好?」流蘇道。
雪倫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見三層樓高的酒樓中人聲鼎沸,煞是熱鬧,她嘴角一揚,抬步而去。「走。」
天啟樓,這是啟城最大的酒樓,唯有在皇城腳下,有了皇朝的支持,恐怕才敢用這麼一個名字。
雪倫抬頭看了一眼字體熟悉的匾額,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小二,可還有雅間?」流蘇朝著忙碌的酒樓夥計問到。
夥計回頭,朝兩人瞥了一眼,兩人雖都身材纖秀,一副文弱書生打扮,但是裝束材質俱是上上之品,長年累月閱客無數,夥計的眼力自是極好的,僅瞟了一眼便下了判斷,立馬屁顛屁顛湊了上來。
「有有有,兩位公子請樓上請。」說著,一甩手裡的毛巾,便朝前引路而去。
流蘇邀功似的朝雪倫看去。
雪倫笑了笑,微微頷首,跟著夥計走了過去,流蘇緊隨其後。
夥計引著兩人上了二樓,兩人這才發現,這酒樓中的人,真不是一般的多,幾乎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原本的包間全都把門卸了下來,成了敞開的廳堂,唯有靠牆那幾桌,外面掛著一幅珠簾,算是攔隔之用,配上牆上掛著的山水圖,倒也不失為一處雅座,但卻也絕無私密之意。
雪倫暗地瞟了一眼,心下便不由的有些無奈,見夥計沒有停留,繼續朝上走去,她只能在心裡暗暗念叨,希望樓上不要是此等情形才好。
不消片刻,三人便到了三樓。果不其然,這裡也已經裝扮的如同二樓一般。不過人數上稍稍清減些,廳內空閑桌椅還有兩三個,可靠窗珠簾后的雅座,卻也只餘一襲。
流蘇見狀,也微微皺眉。「小二,這就是你說的雅間?」
夥計回到:「客官,現在到處都亂,能有個安身吃飯的地方已屬不易,還請將就將就。」
「這。。。。。。」
「小二說的對,」一旁的雪倫打斷了流蘇的話,「時局如此,我們還是勿要挑剔了。
流蘇看向雪倫,委屈的喚了聲:「少爺。」
雪倫是天啟國公主,雖然男扮女裝,但畢竟男女有嫌,在這大堂,男女混雜之地進食,確實缺乏禮數,若是被有心人發現,恐怕雪倫難逃重責,更何況,剛才進門前,那塊匾額,她也看見了,那字跡,分明是二皇子軒轅文的,而軒轅文此人,迂腐不化,若是被他知道此事。。。。。。流蘇已經不敢去想後果。
雪倫朝流蘇微微搖了搖頭,便對著夥計說:「小二哥,我們就要那靠窗的雅座好了。」
「好嘞,」夥計見兩人沒有再計較,連忙麻溜的把桌子擦了擦,「客官想要些什麼吃食?」
雪倫朝流蘇看去,平日里一旦談及吃食,便是她最積極,可是現在流蘇卻並沒反應,嘟著個嘴委屈的坐在一旁,顯然是還在為這所謂的「雅座」生氣。
雪倫無奈的笑了笑,對夥計說:「隨便上一些你們店裡的特色吧,再來壺涼茶。」
「好,馬上到。」夥計應了一聲,快步跑了下去。
「流蘇,」雪倫悄悄湊了過去,「別生氣啦。」
流蘇轉頭,看向雪倫,「公。。。。。。少爺,流蘇是在為少爺擔心。」
「好啦,我知道我家流蘇最好了,只要我們小心點,不會被發現的。」
「可是這裡是。。。。。。文少爺的地方,先前就聽說,文少爺每日都要來這裡以詩會友,若是。。。。。。」
「流蘇!」雪倫忙叫了一聲,打斷了流蘇的話,「你如果少說點話,我們吃完就走,肯定不會有事。」
流蘇口中的「文少爺」自然指的就是二皇子軒轅文,平日最喜詩書,滿口的仁義道德,詩書禮儀。現在皇帝軒轅逸並未定下帝位候選人,而天啟國男女平等,女子猶可繼位,因此,無形中,這軒轅文倒是和雪倫成了對手,若是被他發現雪倫潛逃出宮,指不定給她安上什麼罪名呢,這也是流蘇這麼擔心的原因之一。
流蘇見雪倫心意已定,看來勸是勸不走了,她也只能無奈的坐在位置上生悶氣,大眼睛時不時的左探探右望望,怎麼看都有點賊眉鼠眼。
雪倫見狀,輕笑一聲,無奈的說:「流蘇,你能不能好好坐著,別東看西看的。」
流蘇很是委屈的一撇嘴,在凳子上扭了扭表示不滿,可眼睛還是不自禁的朝著大堂里打量。
雪倫看了一眼,便也沒有再管。
這時,剛從樓梯間上來坐在大堂間的一個彪形大漢,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舉著手裡的鐵鎚對著流蘇就揮了過去。
流蘇嚇了一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鐵鎚越來越近。一旁的雪倫連忙拉了流蘇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這邊。
看著鐵鎚貼著身側劃過去,雪倫和流蘇這才鬆了口氣。
那面目猙獰的彪形大漢冷冷一笑,不削的說:「油頭粉面,小白臉中看不中用啊。」
這話一出,廳堂內的另外幾個江湖人全都朝雪倫兩人看去,眼睛里有著意味聲長的笑意,顯然是等著看好戲,而與彪形大漢同來的疤臉男子,則是嘴角挑起,滿臉的戲謔,臉上那道長疤,也因為扭曲起來,煞是慎人。
流蘇的臉漲得通紅,可小孩子心性到底還是受不了氣,她壯著膽子站了出來,仰起頭對那彪形大漢說:「你,你這人好生無禮,我又沒惹你,為何平白對我出手?」
彪形大漢好似看見了什麼新奇玩意一般,打量了一番流蘇后,戲虐的說:「剛從家裡出來吧,一看就是,家裡人沒有告訴你,盯著別人看是不禮貌的嗎?」
「這,我只是隨意看了你一眼罷了,你儘管看回我便是,甩鎚子耍威風嗎?」流蘇叫到。
這話一聽就是孩子氣,彪形大漢仰天一笑,傲氣十足的說:「老子就是耍威風,你又能奈我何?」
說完,沉重的鐵鎚竟完全沒有預兆的又朝著流蘇砸了過去!
「流蘇!」雪倫大呼一聲,見流蘇嚇得愣在原地,心下一急,見一旁豎著的門板正對彪形大漢,她想也沒想,直接用手一推木門,便見那開闔著的門板嘩啦啦啦急速抖動過去,到最後那塊時,猛地一個反彈,正巧拍在了彪形大漢身後,大漢沒有準備,一下子被拍的踉蹌著向前沖了幾步,而手裡的鎚子也砸在了地上。
逃過一劫的流蘇這才反應過來,臉色煞白。
雪倫一個箭步移到流蘇身旁,抓起她的手,二話沒說就往樓梯跑。
不過那彪形大漢又豈會放過兩人,他還沒動作,與他一起的那個疤臉男子就一個閃身攔在了樓梯口。
剛跑了幾步的雪倫,看著樓梯口疤臉男子臉上不善的笑容,硬生生停了下來,流蘇一頭撞在了雪倫背後。
雪倫朝彪形大漢看了一眼,又朝樓梯口看了一眼,隨即一咬牙,牽著流蘇朝兩人位置中間的陽台跑了過去。
這個時候,雪倫也顧不得禮數,直接珠簾一挑,便衝進了所謂的「雅座」內。
這邊的雅座,只有兩人,一男一女。
雪倫一邊叫著:「對不起,打擾了。」一邊繞過坐著的兩人,拉著流蘇就往陽台上跑。
「這位公子,這裡是三樓。」一個淡然帶著輕笑的男聲傳出,而與此同時,雪倫也已經到了陽台,她朝下看了一眼,便退了回來,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說話的正是兩人中的那個男子,一襲簡單的玄色衣衫,淡然自若的坐在那裡,正淺笑看著她。深邃的眼神,精緻的五官,卻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雪倫朝外看了一眼,只見那彪形大漢正和疤臉男子說著什麼,而兩人的目光卻從未離開過自己這方。她深吸一口氣,又朝著面前的玄衣男子探究的看了過去,現在陽台和樓梯的出路都已經被封,逃走是不行了,既然這樣,眼珠微轉,她牽著流蘇朝兩人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