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吾心之重寧葬花
我的心太沉重,就如同唱了一夜的葬花吟。——風雪艷
她總是喜歡把痛苦埋在心裡,就算再苦再痛,也要努力藏起來,不讓別人發現,直到心再也承受不了的時候,便慢慢把自己的心撕成一片一片,自己折磨自己,自己痛自己的。
他了解她,所以他害怕,害怕她現在的這種沉靜,害怕她自己傷害自己。可是他卻毫無辦法,因為正是他,傷她如斯。他該怎麼辦?他又該拿她怎麼辦呢?
「我,能不能再問你一個問題。」不知過了多久,風雪艷忽然說話了,聲音很沙啞。
仇一刀點了點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是風雪艷卻彷彿聽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自然些,她說:「刀,你還愛我嗎?」
仇一刀沉默數秒,說:「我兩個都愛。」
風雪艷沒有再說話,她忽然笑了。黑暗中,她揚起的嘴角忽然滲出點點血漬。
兩個都愛?兩個都愛!她的笑意更濃了。她有她的驕傲,這一點,她知道,他也知道。她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辦?」
可是,他卻告訴她:「我不知道,我離不開她,也捨不得你。」
風雪艷又笑了。因為除了笑,她彷彿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或許,她該對著他哭泣,告訴他,她離不開他,她還是那麼愛他;或許,她該抽出自己腰間的軟劍,轉身對著他就是一劍,輕輕劃過他的頸項,讓這個多情的男人永遠在自己的世界消失;或許,她該放棄他,放棄這段情,瀟洒地開始另一段情感;或許……有很多很多種或許,可是,她卻不能做、捨不得、更辦不到!於是,她便笑了,疼痛地笑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僅僅是扯著嘴角,擺露著那個彷彿是笑的表情。
仇一刀沒有再說話,低著頭,沉默著。
或許,這個時候,該是散場的時候了,可是兩個人卻都沒有走。因為他們都太清楚,一旦走了,再見面時,可能便不會是現在這樣。她不再是他的,而他,更加不會是屬於她的。如若可以,便保持現在這個時刻吧,那麼,她便不用再去承受,他也不用再去抉擇,找不到答案……
可在此時,卻忽然傳來亦云的一聲慘叫。
兩人頓醒,未做絲毫猶豫,飛身朝亦云房間而去。
————————————————快跑的分割線
兩人趕到的時候,眾人也都紛紛趕至。風雪艷未做任何停頓,直接衝進了亦云的房間。
床上,亦云已經昏迷。
風雪艷秀眉緊皺,連忙掀開薄被,開始查看傷勢。臉色竟驚恐無比,片刻后,她緩緩站起身,神色黯淡地說到:「憐花掌……已傷及肺腑,回天乏術……」說完,轉過身,看著床上昏迷的亦云。
「哐當」一聲響,原來是出去拿葯的王諾曦此時剛剛趕到,正好聽見風雪艷的話,手中的托盤頓時掉在地上,人也軟軟倒了下去,王天風忙過去扶著她。
眾人頓時愣在那裡,田牛兒沖了過來,拉著風雪艷的手哭著說:「大姐,你救救雲兒,你快救救雲兒呀,難道這次連你的九轉還魂丹都沒有用了嗎?」
風雪艷無奈地搖了搖頭,凄然地說:「牛牛,如果能救雲兒,我又怎麼會不救呢?」
田牛兒聞言,撲向床上的亦云,用力搖著他。邊搖邊哭喊著:「雲兒你起來,你起來呀,我知道,你沒事的,對不對?你快起來。」
胡優和南世誅忙上去拉住她。
風雪艷看著床上的亦云,忽然想起了花祭,那個溫柔如水的淡雅女子,曾經也是這樣,消逝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能無力。難道,這會是第二次嗎?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風雪艷恍恍惚惚朝後退著,直至退到門旁,轉身快步朝外跑了出去。
憐花居內
風雪艷衝進憐花居,手撐著桌子,重重地喘著氣,直到氣息慢慢平穩,她卻仍然保持著進來時的姿勢。她的頭低著,人沒有動,可是眼中的神情卻快速變換著。濃濃的哀愁忽然閃過一絲猶豫,片刻的遲疑后,卻是堅定無比。
風雪艷緩緩抬起頭,看向憐花居左邊的牆,步了過去。
牆上,掛著一副字畫,名「祭花」。
看著看著,風雪艷忽然喃喃自語起來:「花前月下續前緣,玉石俱焚無所怨」。那正是花祭死前所說的!原本風雪艷一直以為,這話是花祭與雷天愛的誓言,可是當她看見憐花居內這幅字畫時,她便知道,花祭那是在盡一個宮主的責任。
「花祭的名字倒過來則是祭花,詩的排頭兩字「花玉」,倒過來則是「玉花」,而天玉花亦稱玉花。所以,祭花所在即是玉花所在。如果我猜的沒錯,天玉花,應該就在這後面!」
風雪艷掀開字畫,仔細端詳著牆面,左上角有個非常細微的孔隙,雖然很精緻,卻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拿出一根極細的雪銀針,刺入孔內,輕輕向下用力,頓時出現一個手掌大的凹槽,裡面放置著一個黑色盒子。
風雪艷緩緩抽了出來,翻開盒蓋,一朵玉雕的花正靜靜躺著,形狀竟似譽花宮的譽花。溫潤柔和,波光浮動,她不由的伸手拿了出來,微涼的感覺頓時擴散全身。
此時,風雪艷忽然聽見輕微的響聲,而後一陣掌風便襲了過來,她忙拿著天玉花向右側身,快速躲開,嘴角竟浮上一絲冷笑,淡淡的聲音傳出:「終於忍不住了嗎?」
黑衣人似乎對自己一擊未中極其詫異,頓時抬掌猛劈過去,招招致命,卻都被風雪艷險險擋住。
忽然,仇一刀飛身而入,霸極刀出手,頂著黑衣人的面便欲一刀砍去。可是黑衣人竟然不躲反迎。
風雪艷瞥見黑衣人眼角上翹,那是笑的時候才會出現的表情!她心叫不好,仔細觀察,發現黑衣人掌旁袖口內,竟藏著一枚銀針!這個場景,為何讓她覺得如此熟悉?
「刀小心!」風雪艷急呼。
來不及想別的,現在她只關心他的安全!黑衣人的憐花掌已經到了第五層,殺傷力很強,不過一掌並不會對仇一刀有致命的傷害,可是加上那銀針……眼看著黑衣人的憐花掌即將劈在仇一刀的身上,袖中的銀針也蓄勢待發,以風雪艷現在的實力,根本阻止不了,於是,她毫不猶豫的閉上眼擋在了仇一刀面前。
沒有感受到如期而至的疼痛,風雪艷詫異地睜開雙眼,竟看到胡優朝她倒來,嘴角滲出絲絲黑血。
風雪艷頓時愣住了,沒有時間思索,她趕忙扶住胡優倒下的身體,一個轉身趁勢纏住黑衣人的手,用盡全力便在他胸前擊出一掌。仇一刀迅速上前,與其糾纏。
這時,眾人聽見聲響正好趕至,合力擒住了受傷的黑衣人。風雪艷全力擊出的一掌,雖不能讓黑衣人重傷,卻也讓他的內力混亂,外加仇一刀的糾纏,讓他在眾人到來前絕對逃脫不了。
「胡大哥!」風雪艷把胡優緩緩放在地上,緊張地查看他的傷勢。
胡優臉上帶著淡淡笑容,就這麼看著她。掌力並不致命,可和風雪艷猜測的一樣,致命的是那銀針,上面塗了斷腸散,天下十大奇毒之一,根本無葯可解……
看著胡優泛白的臉上,不停地泛著汗珠,風雪艷使勁咬著下唇。
「艷兒。」胡優笑著抬手,想撫上風雪艷的臉,動作很慢,顫顫抖抖,似乎隨時都會垂下。
風雪艷立刻抓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臉上,視線因隱含的淚水而模糊,努力對他綻放著笑容,她問他:「胡大哥,為什麼你總是對我這麼好?」
胡優說:「還記得那天你問我的問題嗎?你問我什麼是愛。」
「我記得!」記憶回到了那天,望月亭頂,風雪艷說:「我記得你告訴我,愛一個人就是看著她,守著她,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只要她快樂就好。」
胡優緊緊盯著風雪艷,嘴唇也已全白,聲音有些飄渺,他笑著說:「所以,我一直看著你,守著你,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你。」只可惜,可能已經不能再繼續了。
風雪艷一愣,臉上的笑容頃刻消失無蹤,她緊緊抱著他,彷佛怕他就這麼消失在她面前,腦中一片混亂,不知不覺中,她輕輕嘆了一句,「值得嗎?」不知是問他還是問她自己。
胡優的眼神一頓,話語雖輕卻堅定,他說:「這個問題,曾經也有人問過我。你放不下他,而我放不下你。如果可以回到從前,再來一次,結局絕不會一樣,因為我會一開始就緊緊抓著你,再也不放手……」胡優的手垂了下去,他已經昏死過去,臉上的表情痛楚卻釋然,或許一直隱藏於心的話說出來,倒是解脫。
風雪艷看著懷中的人,心裡就如千斤壓頂,沉重無比,讓她喘不過起來……
許久后,她緩緩吐出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