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紅色焰起硝煙燃
紅色焰起的那一刻,就註定了生命消亡的開始。——風雪艷
那一刻,風雪艷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或者說該想些什麼,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聽見角落中傳來的細微聲響。
「誰?!」腰中軟劍快速抽出,風雪艷猛喝一聲,警惕地快速轉首望去。不過,眼中的殺氣在看清聲源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隨之替代的,是種無法形容的驚喜。
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一具屍體下緩緩爬出,努力昂著頭露出他純真的臉,年僅五歲的小臉上充滿了倔強的笑容,他笑起來很可愛,左右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中間還掉了顆門牙。
「小豆子!」風雪艷欣喜的呼喚著,同時快速朝角落跑去。
小豆子費勁的抬了抬小手,對風雪艷笑著,笑得始終這麼可愛,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一下他的臉,她聽見他說:「艷姐姐,爺爺說你一定會回來救大家的,讓小豆子一定要等你,小豆子很乖,小豆子一直等著你回來……」
風雪艷笑著朝他重重點了點頭,還差幾步她便可以抱住他了,可是當她欣喜的伸出手去時,卻看見小豆子昂起的頭一點點向下倒去……
「小豆子!!!」風雪艷驚恐的喚著,卻改變不了這一切,當她抱著他的時候,他已經和這裡的所有人一樣,再也不能玩鬧,再也起不來了。
身後,一個碩大的血洞仍在朝外涌著鮮血。縱然有大人的保護,可始終還是逃不過這般命運,殷紅的顏色染盡了整片白衫。
頭髮長了,頭頂的衝天辮,早已不再志氣昂昂地豎著,可是他卻始終沒有拆,還是當初她幫他辮的那樣,還是那根不知從何處來的紅頭繩。
他本想抬起的小手中,緊緊攥著一塊特別的花玉佩,玉佩的中央刻著一個小小的「豆」字,那是她親手幫他刻的……
風雪艷就這麼抱著小豆子,沒有流淚,沒有說話,緊緊的抱著,任他全身的血色染滿了她的白裙,呈現出一朵朵極紅的妖嬈之花。
她的眼睛始終望著一個幽深的角落,迷離找不到焦點,就如同一個斷了線的木偶,沒有靈魂。
不知過了多久,風雪艷終於醒了過來。
她輕輕把小豆子放回地上,最後撫摸了次他柔嫩的小臉,她輕柔的對他說:「對不起,小豆子,是艷姐姐沒有保護好你,不過你等著姐姐,等姐姐把事情處理完后,便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了。」
話完,風雪艷便快步朝外走去,沒有再回頭,脫兔急速奔跑著,朝譽花宮總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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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開始飄雪,白白的一片一片,緩緩落著。
雪越下越大,眼前的場景,漸漸變成了銀白一片,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幾個調皮的孩子,正專心致志堆著雪人,胡蘿蔔做的長鼻子,稻草斜斜插在手中,不過還未等雪人完全成形,他們便打起了雪仗,不再顧它。天真爛漫的小臉,個個凍得紅撲撲的,可他們卻毫不在意,不停地追逐嬉戲著。
這是多麼美麗的一番景緻,可是風雪艷沒有任何停留,她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儘管大雪模糊了她的視線,卻沒有讓她的腳下慢上絲毫。
她的身上,泛著層淡淡的霧氣,一片大大的雪花飄落在她肩頭,可是還未觸及,便已融化,升華至空中,飄然消失。
臉上略微有些濕潤,不知是雪花濕的,還是汗水浸的。
兩日,整整兩日不停歇地奔跑,風雪艷終於趕到了!
譽花宮柳州總舵
風雪艷踉蹌著從脫兔上翻身下來,連日的奔波,讓她虛弱無比,腳下竟有些虛浮,一個不穩差點栽倒在地。
陰沉的夜,雪已停。尋常人家的屋檐上,到處都滴著水,那是雪融了的聲音。可是譽花宮卻沒有,連屋頂上的雪,都特別的少,僅僅有些略微的白,疏疏點點。夜色中,顯得極其寧靜,寧靜地讓她害怕。
風雪艷頓了頓,站在譽花宮的側門口,足下輕點,翻身進了裡面。
空氣中有股怪異的味道,悶悶的。空曠的場地,竟連一個巡邏的人都沒有。風雪艷緩步向前走著,前方,有棵大樹,靠邊而栽,樹枝寬大而殷實。她不由自主走了過去。
曾經的記憶浮現在眼前,風雪艷彷彿已經看見,那個調皮的女子,正躲在樹上,閉眸小憩,樹下,站著三個俊俏的男子,還有一個偷偷竊笑的粉衣女子……
畫面一轉,五人齊齊跪於樹旁,齊聲高喊:「皇天在上,今日,我們五人在此義結金蘭,此後,五人一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風雪艷的眼眶,略微有些濕潤。這裡,就是那曾經的「睡床樹」。
風雪艷輕輕撫著它,樹猶在,可人卻已全非。
「咦?」風雪艷忽然疑惑地發了一聲,只見她的手在樹身上來回摸了幾下,然後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點亮了起來。
樹身上,竟密密麻麻刻著許多字。
「---大姐消失了,無論在哪裡,記得要開心。」
「---分舵開大姐要開心」
「---事順利大姐要開心」
「---月兒亮大姐要開心」
「---眾和睦大姐要開心」
……
「---雪景美大姐要開心」
「---大姐想你」
……每句話前都有一道刻痕,代表了每一天。一共有六十三道,而風雪艷離開譽花宮,也是整整六十三天!
風雪艷的手有些顫抖,每一道刻痕,都是亦云親手刻上去的,她的雲,就是這樣,就算知道她看不見,卻仍然會執著地祝福她。
她彷彿能想象的到,亦云每天都會來這大樹下,細細刻下一道淺痕,然後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只是為了告訴她要快樂……六十三,整整六十三道刻痕,六十三個理由。大姐,想你…撫著最後那句話,風雪艷耳邊似乎聽到了亦云的聲音,他帶著哭腔,稚嫩的對她說:「大姐,雲兒想你,雲兒好想你。」……
「雲兒……」風雪艷輕喚出聲,不知為何,竟有些哽咽。
六十三道,六十三道?風雪艷忽然渾身一顫,算上從四方分舵趕過來的兩日,已經六十五日,可是只有六十三道?!
風雪艷熄了手中火摺子,朝前院跑去,她的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亦云定然不會忘記這刻痕,可是他卻沒有繼續,這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來不了,恐怕在紅色煙火燃放之日,他便已經出事……
從側門進去,是後院,穿過長廊,則是大廳,而後是最前面的庭院。
越是靠近大廳,空氣中怪異的氣味越濃,風雪艷發現,這是燃燒的味道,夾雜著血腥和腐敗……到了大廳,她終於知道,這氣味的源頭。
和四方鎮一樣,輝煌莊重的大廳,已成廢墟!
滿地的屍體……
鮮血有的已經幹了,有的仿似被冰凍著卻又化開了。一個個焦黑的面孔,猙獰無比,好像在訴說著這場慘烈的戰爭,還有火燒在身上的那種痛卻無可奈何。
碩大的廳內,竟顯得有些擁擠。
風雪艷終於知道,為何譽花宮的房檐上,沒有積雪,因為它在燃燒,燃了整整兩天,甚至現在,有些地方還是微微泛紅,散著殘餘的溫度。如此的炙熱,又怎會讓雪花積留?連生命都已燃盡。
風雪艷獃滯地看著這一切,說不出話來。她仔細地一一閱過地上的屍體,努力認著,可卻只有少部分方能看出原來的樣子,大多已經燒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走到角落,她忍不住開始乾嘔起來,兩天連續趕路,沒有吃過一點東西,甚至連水都沒有,如今,又怎麼會吐的出來呢,僅僅在那裡嘔著酸水,胃裡抽疼,可卻抵不了此刻她心中的壓抑。
眼神仍然死死看著這一切,邊走邊吐,邊吐邊看,直至走出大廳。
前院內,亦是同樣的景象,不過當風雪艷看清場中央時,她便連吐都忘記了。
那裡,有一個人,面對著譽花宮大門,垂首而定,單膝跪著,以劍駐地,沒有倒下去……
風雪艷的心猛然停頓了,她認得那把劍,那是雲霜劍!亦云的劍!……
一陣寒風吹過,天又開始飄起了雪。
風雪艷的嘴唇顫抖著,她死死盯著場中央,那個未倒下的軀體。她不敢向前,不敢去看那正面,她怕,她怕證實自己的想法,她怕自己一轉到前面,就看見亦云那張稚嫩的小臉,上面布滿了痛苦……
不過,她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她在祈禱,祈禱自己能見到奇迹,這不是她的雲,不是亦云……
當她轉到正面的時候,才發現,她根本辨認不了。和其他屍體一樣,他也已被燒焦,面目全非。
可是有一樣東西,是燒不焦的。
那人的腰際,垂著一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