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尾聲 季夏月,腐草為螢

文尾聲 季夏月,腐草為螢

多年後.

煙雨朦朧.淅淅瀝瀝的小雨籠罩著整個長安城.

空氣也變得十分的潮濕.

茶樓中.

有個女子頭上戴著斗笠.面紗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窈窕的身子在貼身的衣裙下仍舊是彰顯著.她坐在了桌子旁.手中捏著一個茶杯.撩起了面紗輕抿了一口.

那邊得說書人互相看著.隨後輕咳了幾聲.示意大家要開始講了.台下一片安靜.

「今日啊.我們要說的故事.就是軒帝和當年的端敏敬仁皇后.」

「噓.說這個不會被抓起來嗎.」

「這裡只是長安中的一個小茶樓.哪裡會有人管.」

「這個倒是很感興趣呢~快點兒講講~」

……

「聽說啊.當年的端敏敬仁皇后一開始心屬的並非是陛下.而是陵王爺.但是因為陛下的遺詔.陛下才娶得皇後娘娘.」屋外如鶯鳴般的雨聲彷彿成了茶樓中故事的伴奏.

說書人面對著近年來沒有聽過這樁事情的人期待的目光.他繼續往下講著.女子也是全神貫注地聽著.對於整個故事的跌宕起伏.到最後不過也只是輕笑聲.

手中茶杯里的茶水不知道何時已經喝完.她端起了茶壺.再斟了一杯.輕嗅著飄逸的茶香.理了理面紗.

「還有.到了最後.據說皇後娘娘病故了.陛下先是停留七日.日日都沒有上朝.在皇後娘娘的靈柩旁哭泣.最後卻是火化.而非下葬.這才是皇陵中沒有皇後娘娘碑的原因.」

「當時.陛下去了很多曾經與皇後娘娘去過的地方.將那骨灰一點點撒去..」

下面有人反駁著:「我怎麼記得我聽到的故事.最後皇後娘娘其實沒有死.只是因為看淡了紅塵.出家了而已.」

「胡說.明明就是隱居了.」

「不管怎麼樣.那終究也只是個故事.不是嗎.」女子這才起身.聲音淡淡地打斷了人群的哄鬧.很多人的目光紛紛落在女子的身上.衣裙的顏色十分的淡雅.斗笠下有青絲垂直而落.其中參雜著一兩根白髮.

面紗卻又像是給這樣的容顏平添了一份神秘感.

「說到底只是個故事.」

「還都說『帝王家無情』.只怕這個故事被美化了不少.」

「就是就是.」

……

女子結了賬.離開了茶樓.撐著一把青傘.目光彷彿穿透了什麼.看向了皇宮的宮闕深深.一眼望去.卻也只有那屹立不倒的鳳凰台.這麼多年仍舊是輝煌耀眼.

紅牆似乎朱漆不掉.仍舊是如鮮血染紅的般.

她的步伐有些孤寂.獨自走在這條小路上.穿過了許許多多的街道.繞到了城外.水流很急.岸邊有著腐草與爛竹根.

雨停了.

天邊漸漸燃起一絲絲的紅霞.她望著這美不可言的空中.那血染般的雲霞紅遍了整個天空.擦掉了原本遍布的烏雲.

「看來.明後天的天氣會不錯呢……」

女子低喃著.蹲在了河岸邊.直到夜色降臨.周圍都看不清東西.卻也仍舊呆在那裡.指尖輕輕地撫過岸邊被雨水沖濕了的土地.「浩兒……」

有著螢火蟲悄悄地飛起.像一絲很小卻絢爛無比的煙火.在空中擦過.接二連三地開始提著燈籠飛過.

綠光漫舞.周圍都被籠上了一絲如夢似幻的感覺.

女子終是沒有摘下斗笠.隔著輕紗看著外面朦朧的光點.記憶就好像被拉回當年.墨染般的年華卻又早就過去了.

她聽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沒有轉過頭.仍舊是靜靜地呼吸著.恍若對走來的那個人並不相識.

「其實.我每個月這個時候.都會來一次這裡的.」

女子無聲.

「雖然平時不是季夏.螢火蟲也少.只能看著這些枯草.」

仍舊是無聲.

「這麼多年……我終於等到了你的一次到來.」

女子原本緊密的雙瞳驟然間瞪大.充滿著不敢置信的目光.轉過頭看著身後籠罩在夜色中.看不清面容的那個人.她淡笑著:「你的聲音蒼老了很多.」

「你的聲音仍舊是沒有變化……但是.現在為什麼還要戴著斗笠.」

「因為.或許真的已經沒有人能夠再配上再去見我的樣貌了.」女子的聲音很輕.不帶絲毫的感情.「浩兒病逝了.他……」女子的聲音頓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她的目光期待地看向遠方.避開了男子.

他只是有些苦澀地說著:「你還記得我.就好.」

「聽說.宮中有個叫昭兒的.」

「嗯.」

「聽說.是過繼到雲霞名義下的.」

「嗯.」他仍舊是這樣應著.

「其實.我最痛恨得就是每回跟你說一些事情.你回答我的永遠都是『好』『嗯』.我從來都看不透你心底再想著些什麼.儘管對我再好.可是這些話卻透露出一些無數的生疏.」女子的語氣儘是淡然.她微微抿唇.

他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有著悲哀:「可是.我想要去改.卻已經來不及了.」

女子彎唇笑道:「貌似是那樣的.」

「你……」

「叫我林姑娘吧.」她彷彿忘記了和眼前的人所經歷的種種.「我叫林月憂.」

他點點頭.並沒有反對.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林姑娘.」

「天黑露重.早些回去吧.」女子開口.

他有些好笑地反問著:「你呢.你不打算回去嗎.」

「我在等人.」她繼續說著.目光時不時地看看遠方.

「等誰.」他忍不住多嘴問一句.原來.當那個人跟你說一些絮叨的話的時候.在溫暖與之而來的時候.會有那麼一絲心煩.

她燦爛地笑著:「我的夫君.」

「看來我問多了……」他的心情只感覺瞬間跌落到了谷底.

「本來就問多了.」她嗔笑著.「來了.」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著:「我還需要迴避嗎.」

女子只是搖搖頭.「不需要得.他會相信我的.再說了……公子.我們不過才見了第一面而已.」

「第一面……」他低喃著.沒有來得心傷.

「可不可以.讓我來生再去補償你.」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祈求.彷彿只剩下這一個要求了.雖然.明知沒有來生.卻還是有著那麼一絲期盼.只是單純地希望她答應.

她的目光盯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直都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忍不住自嘲地笑著.看見她正準備離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記住了.我叫林月憂.」她明媚的笑靨掛在臉上.即使隔著一層面紗.他也能夠感覺到.

「好.我去找你……」

她的目光又是重新環顧著四周.城中燈火萬千.這個地方.彷彿哪裡都值得戀戀不捨.

他只是感覺.她帶著曙光漸漸遠離了他的世界.直到最後連個影子都看不到.重新閉上了雙眼.喊著:「再見..」

那邊.彷彿起此彼伏的一句話:「再見..」

腦海中想要重新勾勒出她的樣貌.卻發現只是一個朦朧的樣子.再也想不清楚她的面容.但.那使她傾城的笑.他永遠都會記得.十分清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的周身仍舊飛舞著螢火蟲.綠光漫天.盈盈飛著.

學著她當初笨拙的動作.輕輕的伸出了一隻手.彷彿有螢火蟲輕輕地停在了上面.

他忍不住輕笑著.

……

「你這個新買的面具.也忒……」

女子撩起了面紗.盯著旁邊那個一身人就穿著妖孽的男人戴著的狐狸面具.她在腦海中想著形容詞.

「切.我喜歡.不行啊.」

「反正看上去好雞賊……」女子掩唇笑著.

他瞪了她一眼.隨後自我安慰般說著:「再怎麼樣.也好過你終日必須要以斗笠示人.」

「切.反正……你再趕頂嘴.我就帶著這裡不走了信不信.」

男人勾唇.自信地說著:「不..信...」

「噗.我說留下來.絕對真的留下來.」

他卻像是故意岔開了話題:「茶館里的故事.好聽嗎.」

「還好吧.不過捏造了不少.」

「比方說.」

她的語氣有些鬱悶.「到了後面.他們居然說我毀容了..我明明只是臉上多了一道疤而已.僅此而已.」

「……」他反問著.「你確定你理解了毀容是什麼意思嗎.」

她當即搖頭.「我不清楚誒~不過.我臉上的疤貌似可以用藥物去掉的.」

「可是如今天下.沒有了那個神醫.怎麼可能還會有人能去掉……」

她瞪了他一眼:「喂.我篤定你比我蠢.某個神醫的醫術是誰教的.再說了.易容術會一些醫術的人肯定都了解.我這還是低級的易容術.這都醫不好.以後他們就別救人了.」

「……」

他強忍著笑意.

……

背後.只是有著一個人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個地方.看著兩個人並肩離開了長安.越走越遠.似乎是夜裡也不打算歇息.

看到了她如同以前的笑容.他臉色雖是蒼白.卻也是仍舊是忍不住在臉龐上勾勒出一絲笑意.抿著雙唇.溫和的笑容依舊.

月亮皎潔的掛在空中.沒有了憂傷.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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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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