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來我往
「雪月,你說我哥哥是不是特別嚴肅啊?」兩人笑夠了,傅墨淵便將窗戶關上,端坐在凳子上和桐月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桐月汐皺了皺鼻子,點了下頭,但是背後討論他人終不是什麼好事,她很快就扯開了話頭,「你怎麼想著跑我這來?」
傅墨淵老神在在地學著傅墨雲敲了敲桌面,捏了捏嗓子開了口,「聞香識人。」
桐月汐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傅墨淵與自己的胞弟歲數不相上下,半大的孩子卻是說著這般話,當真是不笑也不行。換作傅墨雲來說……好吧,違和感更甚了。
見桐月汐一笑,傅墨淵便突然就如同踩著了尾巴的貓,咻地跳了起來,「你別不信,我的鼻子可好了。那群女子身上全是花香,混在一起別提有多難受了。還是你身上的竹葉香好聞。」
「嗯。你鼻子的確不錯。」桐月汐柔柔地點了下頭,眉眼在月色的暈染下更顯溫柔。
得了桐月汐的肯定,傅墨淵立刻又樂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打量著整個屋子。
「別老是動個不停的。」桐月汐被他晃的眼花,出聲讓他停下來,可是他偏偏不依,東摸摸西瞧瞧,直到掀開古琴上遮著的綢布才停下來。
傅墨淵小心翼翼地順著琴身上的紋路滑動著,見桐月汐不惱就大著膽子撥了幾下,頓時發出了幾聲難聽的噪音。
「你是覺著我這邊太清靜了是吧?」桐月汐搖了搖頭,傅墨淵和自家弟弟一個樣,只要呆在一起,就是不斷地惹事或者弄出各種雜訊,可離了他,卻又不習慣。
傅墨淵摸了摸鼻子,突然將眼睛猛地睜大,快步去推開窗戶,果不其然,傅墨雲的眼神已經充滿了警告。
桐月汐好笑地看著兄弟兩互動,便知這兩人一定很親,對著傅墨雲擺了擺手,便低聲開了口,「你去把古琴取來吧。有的好等呢。」
看見桐月汐擺手和眉眼間的平和,傅墨雲飲酒的動作竟是慢了下來,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失神,又自嘲地撇了下嘴,不過這酒是喝不下去了。
二皇子完全不管傅墨雲在幹什麼,依舊自顧自地逍遙著,全然當他空氣一般。
不多時,待壺中茶水剛好入口,清幽的琴音也適時響起,不似坊中的靡靡之音,也不似孤傲雅士那般的曲高和寡,輕靈而跳躍,就像置身於樹林間,看著小鹿跳躍,鳥聲啼鳴,無憂無慮。
傅墨雲順著琴音看了過去,就見傅墨淵一臉膜拜地看著信手撫琴的桐月汐。
而後者低低一笑,琴音愈加活潑起來。
「這雙手,當真是好看啊……」二皇子推開眾女也走到了窗邊,摸著下巴幽幽地開了口,「這般美物,真該留在自己的身邊。傅公子你說呢?」
傅墨雲搖了下頭,「美則美矣。可是,二皇子又可曾想過身份之別?」
二皇子好像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傅公子啊傅公子,你真是要笑煞本殿下了。我說的留在自己身邊可沒有說是留人,而是留手罷了。」
蕭文宣的聲音不小,又是在窗邊,空蕩的院子中回蕩著罷了二字,而琴弦也當即發出了斷裂之音。
傅墨淵更是想要衝到樓上,卻被桐月汐拉住。「與醉酒之人說再大的道理也都是胡鬧。他若要,便過來取就是了。你且去替我取替換的琴弦來,就在那綢布之下的柜子中。」
傅墨淵傻乎乎地點了下頭,聽話地去取琴弦,心中卻是想著這句話怎麼那麼像大哥說的。
見傅墨淵沒有衝過來將事情激化,傅墨雲鬆了口氣,不然這二皇子借題發揮真取了桐月汐的雙手也不是不可能。
二皇子自覺沒趣,便喚來了楚越,又要了幾壇好酒。
「二皇子……您現在喝的可是雪月家父埋下的女兒紅。酒料可都是上好之選。這教坊司中可沒有比這更好的酒了。」楚越如此說著還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傅墨雲。
傅墨雲在他的目光下感慨著搖了搖頭。
這女兒紅本是桐月汐出嫁才會用到的東西,一共三壇,卻被如此白白糟蹋了,可惜啊可惜。
「沒有了?那就快讓桐月汐來跳一曲兒。酒都喝完了還不來。」二皇子如同被掃興一般不高興地揮了揮手,一副勢必要見到桐月汐的樣子,「還撫琴,信不信本殿下現在就把她手剁下來?」
傅墨雲放下茶盞,細細地打量起了二皇子。
臉色雖紅,卻也不至於沒了理智,這般執著於一個剛入教坊司的女子,是何目的?
而楚越一閃而過的瞭然神色讓傅墨雲更加介懷。
鎮國將軍的叛國罪是在刑部尚書的上書之後才被翻出來,所以待他一到京城就被押下候審。被震怒的皇帝下了株連九族之令之後,一些與鎮國將軍不對盤的大臣卻是紛紛跳出保下他的子嗣。只可惜桐家所有男丁還是著了道,赴了黃泉路。
原本聖寵當頭的桐月妍可是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連孩子都不能再見她一面。
如此迅速地定案,發配,若是沒有貓膩,那是怎麼可能。
可是這朝堂之上,又有哪一件事是真的乾乾淨淨,
傅墨雲將茶水飲盡,便不再續杯,再轉過頭,傅墨淵和桐月汐都已不在屋中,這倒是把他嚇了一跳。
所幸傅墨淵很快就跑到了跟前,讓傅墨雲鬆了口氣。
「怎麼過來了?」傅墨雲將溫茶遞給傅墨淵,卻見他眼睛忽閃忽閃的,似乎是要哭出來,不由皺了眉,低聲詢問,「怎麼了?」
「那個姐姐被壞蛋帶走了。我打不過。姐姐趕我回來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打不過別人還是旁的原因,傅墨淵整個人都看上去蔫了下來。
傅墨雲打量了一番,見他並沒有受傷,「你打人家,人家沒還手?」
教坊司也是官府名下的,所以其中護衛也都是精挑細選,傅墨淵的輕功還成,但是遇上訓練有素的護衛可討不到好處,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傅墨淵被這麼一問,淚水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要不是旁邊還有個二皇子,恐怕真的是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怎麼了?」傅墨雲蹙緊了眉頭,更加放柔了聲音。
還沒等傅墨雲問出個所以然,楚越就扛著一個布袋走了進來,往地上一丟,可以清晰地聽見了嗚咽聲。
「二皇子,人我帶來了。這舞怕是跳不了了。」楚越打開了布袋,露出了其中的內容。
桐月汐現在的狀況說不出的狼狽,她萬萬沒有想到二皇子今日會如此執著於自己。
二皇子看見桐月汐的時候,眼睛明顯一亮,很快就衝到了桐月汐跟前,毫無章法得亂摸一氣。
因著麻袋的束縛和身後楚越的看守,桐月汐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瞬間就紅了眼眶。
傅墨淵涉世未深,還是個憧憬著行俠仗義的孩子,顧不得傅墨雲拉他,帶著眼淚和鼻涕就去拽二皇子。
整個屋子裡變得熱鬧不已。
「小陪讀,你連本殿下都不放在眼裡了?」二皇子收了手,眯著眼睛看著傅墨淵,右手下意識地轉著扳指。
傅墨淵剛想說什麼,就被桐月汐拱到了一邊。
蕭文宣發怒的徵兆就是轉扳指,所以斷不能讓他借題發揮。
「傅公子啊,你們兄弟兩似乎對雪月很上心啊。」蕭文宣瞥了眼桐月汐,又回到了方才坐著的地方。
傅墨雲半靠著窗欞,面無表情地等著他的下文。
蕭文宣的酒量,他可是早有聽聞,所以才試著喝了那酒,看看他是否會醉,至少這酒釀的還不夠醇厚,所以這幾壇下肚,又怎會醉了去。
這借酒發瘋,還當真是有些假了。
不過既然有人揣著明白裝糊塗,自己也大可以如此。
「二皇子說笑了。這老鎮國將軍之女傾國傾城之說可不是一日兩日。誰又不願意多看美人幾眼?更何況幼弟性子未定,看見美的就像自己奪了去,也是情理之中。」傅墨雲將傅墨淵拉到了一邊,自己則走到了桐月汐面前,「近看果真更美一些。」
二皇子抬了下眼皮,呵?果真還是上心呢吧!
「只可惜,我愛美男,甚過愛美人啊……二皇子,你說是吧?」如此說著,傅墨雲轉了個身,微微歪了下頭,一副興緻勃勃地看著蕭文宣。
蕭文宣忽的一愣,快速看向傅墨淵。
傅墨淵得了兄長的意思,當即格外配合,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所以……二皇子,你要隨我回宮嗎?還是,由著我繼續喝酒呢?」傅墨雲俯身拿起蕭文宣面前的酒杯,眼神似有若無地往蕭文宣身上和酒杯之間轉動著。
蕭文宣貌似如魚鯁喉,卻又抱著傅墨雲不過是開玩笑,大著膽子回擊,「我可從未聽說過你有龍陽之好!」
傅墨雲眉毛略微一挑,「若是天下人都知曉,那豈不是太無趣了。」
「你!」蕭文宣被噎了一下,看向桐月汐的眼神更加狠戾,「本殿下馬上就回去,用不著你催!還不趕緊滾出去!別污了本殿下的眼!」
「弟弟,你聽見二皇子說什麼了吧?皇後娘娘交代你的事也完成了,為兄先走了。還不趕緊從二皇子回去?」傅墨雲對著傅墨淵使了個顏色,斜靠在門邊等著他出去。
目光卻是黏在桐月汐的腳腕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