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肆叄·筆頭風月時時過
蘇郡格明眼看著白琳的故作鎮定,謊話雖然編的也算圓滿,但是那眼神里的各種憂慮仍舊是隱藏不住的,直到蘇淳嚴睡了,蘇郡格這才把雲嫂叫到了身邊,問她晚飯時候接的是哪裡的電話。
「是郵電局的。」雲嫂早就已經被白琳和傅含秋給叮囑過了,說是郵電局的,再問就說是要給檢修線路。
「知道了,你去睡吧。晚安。」蘇郡格目光掠過雲嫂的眼神,那種微微的閃躲,顯然是內有隱情,如果是有郵電局的,有什麼電報郵件,也不需要白琳接電話,是什麼內容應該比較重要,白琳當著大家的面兒,不能直言。
蘇郡格當然不會為難雲嫂,直接讓她走人了。
要瞞住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什麼,是不是與齊昱有關,還是林嫣?
應該不會,如果和林嫣有關,後面的話題應該會繞開林嫣,那就一定是齊昱了,最近他好久沒有寫信給自己,沒有給自己電報了,難道……
想也不敢想,蘇郡格安慰自己不要總是自己嚇自己,畢竟那邊滬升銀行剛剛開業,要忙的事情很多,齊昱顧不過來是應該的。
既然他沒有時間發電報,沒有時間寫信,那自己就主動一些吧。
檯燈下,展開一張乾淨的白紙,蘇郡格執筆坐下,可是卻不知道該寫點什麼了,更不知道從何寫起。
最後把玩著鋼筆竟然冥思苦想的頭疼,原來那個時候寫小說都沒有覺得這麼困難呢!蘇郡格自己都想笑話自己的無聊了。
好半天了,才落下幾個字,「明煊,見字如晤……」
又覺得實在是過於平淡,官腔,形式,終究還是寫不下去,心裡莫名的空虛,還有些沒著沒落的慌亂。
今天大約也是太高興了,怎麼都停不下來這樣的興奮,躺在床上也好半天睡不著,翻來覆去,最後還是起身拿過筆來,給他寫信。
「你有沒有睡著?美國和上海是有時差的,你那邊現在是不是白天?我也想睡覺,可是,睡不著,有些擔心你,可是想著你應該比較忙吧。白舉巽在銀行忙的怎麼樣了?是不是一切順利?
有好多話想問,一時間卻不知道先問哪個了,你不許嫌煩。
父親已經跟我們會合了,這樣大家之間有個照應,他恢復的很好,不用擔心。孩子都挺好的,現在還是不能感覺到他們,我也在想是男的還是女的,或者,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多好……」
滿臉的微笑,淺淺的咬住筆桿,身為一個母親對未來充滿了各種美好的憧憬,想一句,寫一句,不管什麼語法豆句,不管什麼遣詞造句,她最直接的各種想法都這麼真實的寫在紙上,相信他能看得懂,他能明白自己的所有心思。
美國的暴雪,北京的中雪,上海的小雪,今年的冬天雨雪格外的多,氣溫格外的低,天氣格外的陰沉。
白舉巽此刻正在齊昱的會客廳焦急的等待,滬軍的錢糧他們滬升銀行亦是有份參與。現在開戰,拼的也就是錢糧了。
齊昱把他找來,卻怎麼都抽不開身來見他,想著是商量讓滬升銀行里
提錢,畢竟要打仗了。
可是,白舉巽也是為難,都知道前線打了起來,民眾們紛紛到銀行里兌換銀元金條,再這樣換下去,別說是滬升銀行,就算是上海的所有銀行票號都要空了。
出師不利,真乃大忌。幾個董事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定下一個主意,齊昱這邊催得又緊,沒有辦法白舉巽只能親自跑來給他解釋,主要還想著靠著幾分白琳的薄面,看看是不是能有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而這邊齊昱正好也要找他,明央吾就和白舉巽一起來了滬軍軍部。眼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員,那種嚴正以待的架勢,只覺得自己是個閑雜人等。
「兩位,少帥有請。」邵震親自出來迎接。
「謝邵副官。」
兩個人三兩步並做一步,就往辦公室裡面趕。心裡都在打鼓,到底該怎麼給齊昱交代,這話該怎麼說,真的是個問題。
看到齊昱的時候,他正埋首作戰圖之間,聽到腳步聲才抬眼看著白舉巽和明央吾,表情倒是比想象中的輕鬆很多,應該也是知道這其中的艱難了。
「少帥。」
「請坐。」
想過千言萬語,可是一時之間卻還是絆住了嘴,不知打從何說起,明央吾和白舉巽同時變了結巴。
「我知道二位的意思,也明白這其中的艱難,不過,還是一句話,說什麼都要撐過這個年關。」齊昱目光中的那種堅定,緊緊盯著這兩位,要得就是一個回應,而且是肯定的回應。
「這……」明央吾跟了齊家三代人,自然是多少要熟悉很多,在齊昱的面前說話也是有些分量的,他都猶豫著,更何況是白舉巽。
「有什麼問題?」
「現在確實提不出那麼多錢來,如果不先緊著民眾兌換,恐怕上海城內里就要亂,這樣少帥就要腹背受敵了。一面大跟皖軍作戰,一面還要擔心著城內的經濟,實在是不妥啊。」
明央吾的話確實分析到位,齊昱一陣沉默,端起咖啡來,咂摸了一口,眼神迷離,透露出來的算計,叫人琢磨不定。
「其他幾個董事的意思也是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甚至有人要撤資。」
撤資?
齊昱冷笑,這三家裡最想撤資的應該就是林承了,這個時候落井下石,真是有恰當好處。
「你們還有什麼別的想法?」
「要不然就是發行債券,我和明老先生商量了一下,覺得這樣比較穩妥。」
發行債券,說白了就感覺是滬軍沒有這個錢去打仗一樣,如此一來豈不是更加讓民眾們變得人心惶惶?
其實宋建章也算不得什麼人物,不過就是腦子一熱,也不知道是誰許了他什麼好處了,就又跟著別人當槍使了。
好在饒印剛不是個草包,而且早就受夠宋建章的沒腦子,再加上這回齊昱的政策遠交近攻,一看出來宋建章要找麻煩,齊昱就先一步與饒印剛結盟,互不侵犯即可。
以前就吃過宋建章的虧,誰都不傻,饒印剛在宋建章和齊昱之間當然選擇有腦子的那個。
齊昱覺得最困難的不是這個仗怎麼打,而是,年關就在眼前,整個上海該怎麼穩定。最關鍵的還是,滬升銀行初初建立就要面對這樣大的挑戰,著實叫人捏了一把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