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王國的國王
黎昕在我之前開口,要了一間大床房.
這讓我驚訝的同時,心裡又滿滿的全是激動。
黎昕這是換著花樣的幫我提高生活品質,我除了激動,還是激動。
「咱這就上去么?」我假裝一臉無知的問黎昕。
「別猴急,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咱不如在院子里多呆一會。同行之間本應該相互學習,你興許能在不經意的瞬間,看見人家比你專業的地方。」黎昕一邊說話,同時又帶我坐到院子中間的葡萄架下面。
「你第一次來,怎麼知道那麼多?」我躺在黎昕對面的藤椅上,開口質疑。
「其實我關注這家青年客棧很久了,他們當初在豆瓣上發起的眾籌,我雖然沒有直接參与,但還是能清晰的記得當時每股股價是2500元,籌資150萬。」黎昕輕聲為我答疑解惑。
「結果呢?」
「你都光顧這家客棧了,自然是運作的很成功了。」黎昕說完后頓了一下,之後話鋒一轉,接著道:「按照我一直以來的想法,我覺得你應該找機會出去走走。免得固步自封,落後於人。這是個瞬息萬變的時代,稍不留神,你就被拍在沙灘上了。」
「咱兩能想到一起,確實難得。我一直覺得自己在過去的思維中定格著,老舊的想法和經驗,不足以支撐客戶日益挑剔的眼光和不斷提升的逼格。不過說實話,樂途處在很關鍵的上升期,這個階段不容許我分心,所以過段時間,我應該去提升一下自己!」
這是我心裡真實想法,特別是當一切動作都趨於流程,工作毫無新意卻不得不墨守成規的時候,我就能明顯感覺自己知識、經驗儲備不足,無法滿足客棧發展的需求。
我缺乏戰略眼光,也缺乏經驗。
缺乏戰略眼光,主要表現在樂途已經有兩家客棧之後,我卻看不清接下來的道路。我是繼續去城裡找個好地段複製粘貼,還是停下來認真審視自己,戒驕戒躁,做更長遠的打算?
而缺乏經驗,則主要表現在當樂途員工人數增加,客棧小有規模之際。我是該在管理制度上嚴格規範,還是任由員工發揮激發潛能?
所以很多時候,我面前的問題,不是我坐井觀天就能想明白的。我需要漫長的一段時間去學習,走出去看看別人怎麼做。或者,深挖一批失敗者的經驗,那裡一定有寶藏。
在創業者的世界里,成功的那個人,一定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正如黎昕的觀點一樣,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安逸的生活總有一天會被摧毀,我不去尋求新的方向,總有一天會步入死胡同,再也無法回頭。
和黎昕聊天倒也輕鬆,很多時候一個眼神的交流,就已經能明白對方的心思了。我們能將沉重的話題聊的輕鬆,這完全是黎昕的高明之處。
在院子里呆了很久,住在這裡的遊客細語輕聲,沒有誰會打擾古城中央每一顆寧靜的心。回民街的夜晚客流不斷,但嘈雜的叫賣聲,並沒有傳入這方安靜的小天地。鬧中取靜會給人難得的美好體驗,這裡應當是古城深處的情懷所在。
跟黎昕聊起郭棟,並不是我狹隘的想舊事重提。因為和郭棟的那個賭約有些瘋狂,我特別想知道黎昕的對我這個舉動的評價。
當我小心審視著黎昕的表情,試探著說出賭約的時候,黎昕沒有任何反應,她像是聽《百家講壇》時候一樣無動於衷。
「你是不是不看好這局對賭?」我主動提問,黎昕的回答才是我心裡的標準答案,標準答案或許能給我以後的生活以指導。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我看好或不看好,沒有任何意義。重要的是你自己心裡要有底,一定要加油努力。可別讓自己傷筋動骨,我還等你給我買新衣裳呢!」
她任何時候都是那麼理性,前面的話說的嚴肅,後面跟我說買新衣裳的時候,又好似不諳世故的可愛女子。
男人,總會習慣性的想要保護理性又可愛的女子。
「新衣服當然要買,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和郭棟,誰的勝算更大一些?」我還是忍不住的換著花樣提問,儘管這問題確實有失水準。
「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你們各得所需,哪裡有勝負之分?」黎昕語氣平靜的說出來,我腦子不夠用,直接愣在葡萄架下。
不知過了多久,夜已然安靜下來,我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和黎昕聊的太久了。我竟然忘記了此行目的,聊天說夢想有的是時間,此刻扯開漫談,是對生命的辜負。
時間是個禿頭老騙子,不知不覺間,月上柳梢頭。
老舊的關中四合院,裝修貌似下了大力氣,但進門之後光線確實不咋地,瞬間就有了差評的心思。
老宅子的舒服度和新房子沒法比,但是新房子哪裡會藏匿這座城市的光影呢?
我在左右矛盾中將自己安頓下來,但見黎昕根本就沒在意這些。她饒有興緻的看著牆壁上的照片。
這間房子有意思的地方,也就數牆壁上的照片了。
看似隨意的懸挂,其實大有訣竅。照片都是一些驢友拍的,有西安本地的鏡頭定格,也有大草原,有雪山,有瓦爾登湖……
「我初中時讀《瓦爾登湖》,梭羅說,每個人都是自己王國的國王,與這個王國相比,沙皇帝國也不過是一個卑微小國,猶如冰天雪地中的小雪團。我既然是國王,何不去巡視自己的王國呢,我離夢裡的瓦爾登湖那麼近!」
黎昕像是孩子夢中的呢喃一樣,對著牆壁上那張瓦爾登湖的照片自言自語。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我相信你會重新出發的。你是國王,應該檢閱你的王國。」
我說完後走到窄小的窗口問自己,我的王國在哪裡,我是誰的國王?
房間的窗子外面是一棵山楂樹,在冬天即將來臨的夜晚,它那麼嚴肅,連多看我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黎昕還怔怔出神的望著大雪封山時的照片,她似乎深陷於一個季節的荒蕪里,無法自拔。
春天到來的時候,當哥脫下棉褲,花姑娘會來的。
而彼時的我,會是哪個王國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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