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真之救贖

仇無衣撕心裂肺般的呼喚並沒有傳達到黑球之外，一切都被隔絕在連精神都無法滲透的堅固障壁內。

步無極所化做的黑色巨人宛如給夏日帶來連夜暴雨的深厚陰雲，不可一世地沖向爆心中央。

這就是天衣聖門聖尊步無極的自尊，世間最強者的意志。

亦是——救世之人的意志。

嚓——

赤紅色的狂暴雷霆從天而降，強烈的雷擊瞬息將宇宙撕裂一道縫隙。

在宇宙當中，很難判定究竟哪個方向算作「天」。

第二道雷鳴，卻來自截然不同的方向。

也許是聽到了步無極的感召，數以萬計的閃電霎時間匯作宛若血光的廣域雷暴，將整個戰場遮擋得嚴嚴實實，爆炸的光芒雖尚未散盡，一道道亂舞的天雷卻直接將餘光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損傷……百分之四十六點七七……自動復原……判定不可能……開啟主動復原模式……」

斷斷續續的星核之聲變得通順許多，晶石雕像只剩下一半身軀，但並沒有將其徹底摧毀。

「休想！我始源天衣——同樣由心魂逆轉的能力！」

步無極翱翔於不斷劈落的雷暴當中，一張鐫刻著十字的黑色面具浮現於她的臉上，當面具出現的瞬間，黑色巨人也立即分崩離析，化為六道足以毀滅星球的暗色能量流。

「老爹！沒有……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仇無衣雖然距離戰場有著極大的間隔，但一切依然能夠看得清清楚楚，此時他激動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些，終於恢復了正常的思考。

「交給她吧，這也是一種贖罪，自從我們發現世間存在星核這種巨大威脅之後，我們就一直在研究將其徹底毀滅的方法，雖說它還在沉睡，或許千萬年都不會對星球帶來威脅，但星核畢竟總有重生的一天，不知經歷了多少次失敗……最後終於確認了唯一的一個方法，那就是提前使之復活，然後將其徹底毀滅。」

仇鶴鳴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本來就相對憔悴的面容更是變得灰暗頹廢，縱使他早已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是當親眼目睹一切的時候，自認為堅強的心臟依然脆弱得像玻璃一般。

「母親大人所做過的那些事情……都是為了毀滅星核……」

步九重覺得大腦里有什麼東西碎掉了，連同自己的靈魂一起。

以往所熟知的現實徹底崩潰，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後悔。

戰場當中，六道向中心匯合的黑色能量流卻被星核當中釋放的能量擋在了外側，但相持之間，依舊是星核落於下風。

尚未完全恢復力量的星核只能勉強抵擋能量的衝擊，但步無極的力量卻遠遠不止於此。

「我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是無可辯駁的『惡』，這麼多年，數以億計的人葬身於她的計劃之中，為了計劃的完美，她甚至獻祭了崇拜自己的國民……也極為殘酷地拋棄了你們，她不是個合格的母親，我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但至少人類的種子能夠保留下來……經由你們的手而保留下來。」

仇鶴鳴無力地長嘆一聲，模模糊糊的視線已經看不清東西。

正義與惡的分界究竟在何處？他不知道，然而這就是自己踏上的道路，沒有迴轉餘地的道路。

或許所謂的大義其實就是這種沾染鮮血的東西。

仇無衣頓時明白為什麼對正義無比執著的沙業會毅然加入天衣聖門，也知道了為什麼如此之多的豪傑英雄甘願服從步無極的高壓統治，如果自己提前一步知道了真相，多半也會和他們做出相同的選擇。

——孤身一人徘徊血染塵世，無人為友，無人追隨，所經之地唯有戰火荒蕪，若白晝已無光芒照耀，黑夜已無璀璨星辰，仁義棄如敝履而世人悲苦哀鳴，吾願背負萬惡而行善。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聽到的聲音果然就是步無極的心聲。

即使孤獨到極點，也不願對人吐露的心聲。

與星核的力量僵持片刻，六道能量突然以順時針的形式高速旋轉起來，星核僅存的防護罩被化為鑽頭的能量瞬間擊潰。

「生命始源……的……翠之星……」

然而星核所醞釀的絕技也已經徹底完成，翠綠色的單眼機械地眨了一眨，星球的虛影頓時將星核的殘軀緊緊地包在內部。

這是生命發源的力量，即使是沉睡了多年的星核也僅僅積蓄了極少的部分，但這已經足夠了，當綠色星球的虛影浮現的一瞬，如同時間發生了逆轉，星核殘缺不全的身體立即恢復了原狀。

但步無極最強的攻擊也同時到來，黑暗的螺旋死死釘在綠色星球的虛影之上，兩種力量再度開始僵持。

雖然只有一個虛影，但翠之星的復原能力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無論外表被螺旋黑光削去多少都能瞬間復原。

二者僵持之時，一縷淺粉色的微小光芒忽然離開了戰場，如同一尾游弋於星海的小魚，像仇無衣所在的方向飛來。

「不敢相信……如此規模的爆炸中你的靈魂竟然還能存留下來……」

步九重眼看著粉色光芒透入了黑球，驚訝地嘆道。

嗯？

仇無衣將透視靈魂的力量聚集起來，才看清這一縷光芒的本體。

「哼哼，身為完美的生物沒那麼容易死掉，只要有足量的紡命之線我就能立即復活，如果是為了母親大人，就算自爆幾十次上百次都沒有關係。」

粉色光芒當中響起了夜無明的聲音，即使沒有身軀，她的驕傲依舊存在。

「原來你也是為了她的計劃而……算了。」

仇無衣知道自己不能簡單評價夜無明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以活人為食的她堪稱真正的邪惡怪物，然而她的目的卻依然是摧毀星核，兩種無法調和的矛盾就這樣合二為一。

「你果然還是什麼都不清楚，如果我真的是完美的生命體，繼承天衣聖門的就應當是我。」

輕嘆一聲，夜無明的靈魂一閃一閃，釋放出的光芒似乎蘊含著變化的感情。

「嗯？」

仇無衣不知她的意思，但道理上講似乎的確是這樣。

「我唯一的缺陷……就是對母親大人的絕對服從，我的確是完美的，可是卻不是生命，只是一個被創造出來的機械而已……但即使是這樣我也很高興，因為我幫得上母親大人，我的力量，我的生命能夠成就她的大義，這樣就足夠了，為了我生存的意義，無論多麼殘酷的事情我都做得出來，所以……這樣的我不能成為將來的領導者。」

靈魂光球當中的光芒越來越強，證明夜無明的情緒開始變得激動。

「可是你沒意識到……當你明白自己出生的真相，並且依舊決定要將這條路走到最後的時候……你就已經是一個擁有心的生命了。」

「是這樣嗎……」

夜無明陷入了悠長的靜默，仇鶴鳴的一句話似乎打破了某個一直束縛著她心臟的鐵鎖。

「似乎母親大人能夠勝利。」

步九重心中的忐忑由於戰況變化而減輕了些許。

翠之星的外形終於徹底崩潰了，這也足以證明步無極的力量的確能夠與星核分庭抗禮，當星球的虛影變得千瘡百孔，黑暗螺旋的力量也就接觸到了星核本身。

「我不能繼續存在了。」

夜無明結束了沉思，戀戀不捨地說道。

「為什麼？」

仇無衣皺眉問道。

「我的靈魂力量過於龐大，不僅無法在如此貧瘠的星系復生，甚至只要我停留在這裡就會將星球一切物質全部吸干……既然已經不需要我對抗星核，我也就不需要傷害誰了，如果……如果在宇宙的深處存在能量更加龐大的星系，我會在那裡慢慢藉助諸多星球的力量而重生……」

小小的光芒飛出封閉的黑球，無法在離別之時表現出情緒的變化。

「我去找你……不，我們一起去找你，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無論你在宇宙哪個角落……」

仇無衣彷彿看到一張散去了瘋狂與高傲的純真笑臉浮現於自己眼前，隨著粉紅光球的遠去而漸漸淡化，最終，微弱到無法看清的光球與遠方的諸多星辰融為一體，終於完全消失。

而星核與步無極的僵持也到了最終一刻。

黑色螺旋深深陷入了星核雕像的體內，將潔白無瑕的晶石徹底撕開，粉碎，一叢叢濺起的濃煙當中，聖潔而威嚴的巨大雕像一塊塊崩塌，破滅，如同一個時代的終結。

碎裂的雕像沒有繼續復生，翠之星的復活之力早已消失殆盡，黑色螺旋肆無忌憚地將殘餘的雕像捲入體內，終於，星核的身體徹底四分五裂。

「這……這是……」

遠在天邊的鐵之王上，坐立不安的仇雨突然無緣無故地懸浮在空中，雙眼釋放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小小雨！你怎麼了！」

最先發現這一異變的范鈴雨正要伸手，卻被一道猛烈之極的力量蠻橫地推了出去。

「危險，最大的危險……啟動……最終融合……」

金光迅速浸染了仇雨全身，脖子機械地向一個方向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