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神降之日

「快退！一起後退！」

仇無衣大聲喝令道，仇雨也聽到了他的聲音，龐大的生命方舟也開始後退。

仇鶴鳴懷中捧著一個小小的黑色光球，如同捧著自己的心臟一般，進入了生命方舟體內，無須說，光球自然是步無極的魂魄。

剛剛修補完畢的魂魄尚未清醒，但這也僅僅是時間的問題，不過這個時間很長，可能需要上百年。

「成功了？那是怎麼回事？」

步九重一面後退，一面觀察著黑之星的變化。

黑之星內部的能量似乎沒有太大的異變，但外側的一圈氣體十分可疑。

「大哥，那是黑之星釋放出的防禦系統，不能接近，任何東西都會在接近的瞬間被直接分解，無論是能量還是身體。」

仇無衣觀測了一下無形氣體的範圍，其厚度已經非常誇張，不可能以一般的方法穿透。

星核之所以在與步無極交戰的時候沒有使出這種絕技，那是因為它判定這場戰鬥是自己的勝利，但步無極全力一擊將其重創，星核對戰況的判定也就發生了變化。

但這個判定的優先順序別反而是慫，就像很多人一樣，以能夠吞噬一切的氣體保護自己，然後縮在裡面慢慢等著復原，不再硬拼。

「那要如何是好？」

苦思片刻，步九重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為難地問道。

「我剛才問了下小小雨，所以我已經知道那種力量了。」

仇無衣注視著步九重的雙眼，因為他正是這件事的促使者。

「不行，儘管我有這個謀划，但你的力量肯定不夠。」

「大哥，幫我一把。」

忽然抓住步九重的雙肩，仇無衣沉了口氣，肅然請求道。

「……」

步九重沒有回答，不是因為畏懼。

他瞬間就理解了仇無衣的想法，但這一想法簡直如同異想天開，根本不能計算什麼成功率。

「大哥，借給我你的力量，還有大家的力量……無論能不能成功，至少不會後悔。」

「明白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步九重的神識在生命方舟的艦橋上一掃而過，所有人的情緒全部顯現無遺，他們已經知道了這個胡鬧的戰法，但沒有人因此而質疑什麼，更奇怪的是到了這個時候，那裡卻反而洋溢著輕鬆的情緒。

信賴，對步九重的信賴，以及對仇無衣的信賴。

既然大家都這樣，身為大哥，就更應該相信自己的弟弟.

「謝了！大哥！」

仇無衣一手按在胸口之上，慢慢呼吸著不存在的空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忽然縱身躍起。

彎彎的弧光落於生命方舟的肩膀之上，仇無衣習慣性地攏了攏頭髮，解開圍在頸上的火焰圍巾，五指一松，任憑圍巾落向宇宙的身處。

「爸爸！一切就緒！」

仇雨知道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有多麼重要，聲音不禁有些發抖。

「不要怕！合體吧！我的力量！」

爆發的怒吼將仇無衣緊抱雙臂的姿態映得威猛之極，與身體合二為一的星球之上，第十一條衣骨悄然浮現於鎖鏈纏繞的雕像之上。

比仇無衣不知龐大多少倍的生命方舟忽然化作一團內斂的白光，自光芒內部爬出無數黑紅相間的靈活鎖鏈，輕輕一卷，就將仇無衣卷了進去。

然而下一瞬間，光球卻與仇無衣胸中的星星合二為一，步九重再看仇無衣，心中卻猛地一震。

看不出是光芒還是仇無衣本身，但它們現在在不住地掙扎，無法再回復人形的模樣。

「嗚啊啊啊啊啊！」

身體被生生撕裂的劇痛深深地刻在了靈魂之上，仇無衣已經用盡了體內的力量，卻依然無法接納生命方舟這條衣骨進入身體。

生命方舟的本體其實就是仇雨，其實力雖略遜於一般的始源天衣，卻也照樣不是仇無衣所能簡單承受的，在三人之間，仇無衣身體的改造程度最低，哪怕是換做步九重也不會如此艱難。

「哥……還有我……」

夢幻般的聲音如一縷悠揚的情歌縈繞在仇無衣周身，透過無處不在的白光，洋溢著金色力量的小小軀體溫柔地張開雙手，好似在渴求一個充滿愛情的擁抱。

一個人承受不住的力量，那就由兩個人來承受。

「小雨……謝謝……」

仇無衣的熱淚不能自已地奪眶而出，將金色光芒擁入懷中。

「抱歉了，這種時候還要打擾你們，既然如此，那你也收下我的力量吧！」

步九重已經許久沒有體會到如此的激動，與胡鬧無異的激動，霎時間又有一條霹靂般墜落的鎖鏈落於石像之上，補全了最後一條衣骨的形狀。

充溢著光芒的世界當中，三個人形的虛影慢慢飄向不同的方向，呈現出標準的倒三角形的姿態。

「創生融合！」

居中的虛像在怒吼之中恢復了仇無衣的形狀，光之世界也隨之崩潰為無數煙塵。

「哼……感覺還不錯。」

化為光之巨人的步九重傲立於黑之星面前，慢慢地活動了一下雄壯的左肩，數萬公里的發光巨體遠遠超過了之前的體型，但在這一無所有的宇宙當中，光之巨人卻站在穩固的基石之上。

「吼！」

令光之巨人踏足的「基石」縱聲長嘯，在足以震裂虛空的吼聲之中，通體遍布黃金般鱗片的巨龍高傲地揚起了頭。

原來步九重所站立的地方正是巨龍的頭頂，相對於巨龍而言，步九重還是過於渺小了，僅僅相當於一個小小的頭飾一般。

巨龍擺動其靈活的長頸，同樣雄壯有力的自足穩固地踏在宇宙當中，近似圓筒狀的身體卻頗為奇異，軀體之後拖著長長的龍尾，來回自由搖擺著。

之所以巨龍的軀體是如此模樣，正因為龍背之上固定著一個同樣龐大的赤紅色巨人。

全身彷彿遍布烈火的紅色巨人只有一個不甚清晰的虛影，下半身與巨龍的後背合二為一，不分彼此。

這巨人，自然就是仇無衣。

「呼……只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力量，自己都覺得太胡鬧了。」

模模糊糊的巨人影子當中回蕩著帶著點自嘲的聲音。

「哥！來吧！」

承載著巨人的金色飛龍口吐人言，承擔了一部分力量之後，范鈴雨也化作了龍的姿態。

「就讓它好好見識一下胡鬧起來的力量！哈哈！」

步九重縱聲一笑，忽將一隻手伸向頭頂，筆直伸長的綠色光芒籠罩了他的全身，不顧一切地越伸越長。

「謝了！大哥！」

仇無衣一把撈過步九重化作的光芒，雙手緊緊一握，只見依舊在延伸的綠光尖端彎彎地垂了下去，化作鐮刀的模樣。

「巨大能量體……警告……開始殲滅……」

星核這一次可徹底慌了，它檢測到真正能夠毀滅自己的力量，大敵當前，也沒辦法繼續慫，乾脆將黑之星整個釋放出去。

滾滾前行的黑之星外表覆蓋著一層蒸汽般的能量，星球滾過空蕩蕩的宇宙，卻在滾動的軌跡之上留下一條長長的黑影，這些黑影是永遠無法誕生物體的死亡力量，乃是空間被抽干能量之後殘餘的渣滓。

吸收了大量能量之後，黑之星像滾雪球一般越變越大，體積陡然暴增了一倍，甚至絲毫不亞於合體的巨人。

「給我斷！」

迎著氣勢洶洶的黑之星，仇無衣奮力揮下手中的長柄鐮刀，綠色代表著生命的猛烈光芒與黑暗瞬間交接，利刃所過之處嗤嗤地響起了濃密的白煙。

「不過如此！」

步九重再也不壓抑心中的激情，放聲一吼，鐮刀的長刃忽地伸長一倍，將強弩之末的黑之星生生斬為兩半。

「小雨！大哥！」

仇無衣一撒手放開掌中的鐮刀，將雙臂誇張地展開，巨人的胸口之間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星球的虛影，全身紅光一時大盛，全部化作能夠攻擊的能量。

「明白！」

范鈴雨張開遍布尖牙的龍口，一束足以焚燒太陽的強烈金光隨之噴吐而出。

「還有我的一擊！」

步九重向後猛地一滾化為人形，以與仇無衣相同的姿態放出體內的綠色波動。

三種性質全然不同的能量絞成一個巨大球體，向著星核的殘骸推了過去。

已經搖搖欲墜的空間轟然碎裂，五顏六色的異空間當中，固定於巨龍身體上的赤色巨人推動著兩爿殘存的黑之星飛速遠去。

在強大能量的蠶食之下，即使能夠吞噬一切的黑之星也不得不面對滅亡的命運，表面早已布滿龜裂。

「修復……不可能……」

超越了光速，世界已經變得意外寂靜，只剩下星核不住重複的聲音。

三人的心情也全無勝利的喜悅，倒不如說變得空空蕩蕩。

「看！那是什麼！」

范鈴雨沒法用手去指，但步九重和仇無衣都明白她的意思。

無限加速，無限前進，超越空間與時間的隧道當中，黑之星已經僅僅剩下最後的核心，然而在隧道的另一邊卻出現兩個更大的人形影子。

與之相比，赤色巨人還不如他們的一根睫毛。

其中一個巨人是肌肉壯碩的男性形象，不知為何全身不著寸縷，而另一個似乎是女性，比男性巨人嬌小一些。

兩個巨人雖然體格驚人，卻意外地沒有什麼魄力，好像還很親切地向這邊笑了笑，瞬間便消失在遙遠的前方。

「那是……能夠自由穿越平行世界，甚至不被時間束縛的高等生命……我們無法觸及的……存在。」

步九重雖然第一次見到這兩個巨人，腦子裡卻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些知識。

「宇宙秩序的守護者，無論是進化還是破滅，對他們而言只是彈指瞬間，但他們認同了我們的做法……」

仇無衣也得到了同樣的知識，感慨萬千地望著巨人消失的方向。

「可是如果沒有他們指引出正確方向……我們不知要多少年才能離開這裡。」

范鈴雨的心中對兩個無名巨人充滿了謝意，星核此時也被完全破壞，什麼都沒有剩下。

「那麼……回去吧，回去之後先把星球上的一切復原，然後……我還要遵守約定去找她。」

看到了虛空中浮現的出口，仇無衣調轉方向，衝出了無盡的隧道。

離開隧道的瞬間，一輪明亮的太陽正從星球的另一端緩緩升起，再也沒有什麼黑暗。

永國化作怪物的民眾也紛紛解除了束縛，重新復原成人類的模樣。

「恐怕幾十年……不，幾百年都無法收拾好這個爛攤子……不過我們有的是時間。」

步九重眺望著久違的日出，自言自語地說道。

「嗯，遠遠不是偷懶的時候，尤其是老大，我剛才聽到你說要一心做偶像了，給我好好工作啊！」

仇無衣對體內艦橋當中的程鐵軒大聲抱怨道。

「沒……沒有的事……」

程鐵軒輕咳一聲，連忙擺了擺手。

「哈哈哈哈！」

一陣陣輕鬆的笑聲回蕩在艦橋當中，隨著巨人一同奔向日出之時的星球。

……

人類的生命，對於永久流動的時間而言是極其渺小的。

宇宙中時時刻刻有新的星球誕生，也同樣有新的星球衰亡。

不同的星球之上孕育著不同的種族，不同的生命。

同樣，這些生命建立起不同的文化。

如一團軟體生物般的建築當中，外形與尋常人類無異的老師用力敲了敲黑斑，敲打黑板的教鞭卻是指尖所化成。

「根據古老傳說，我們天人起源於數億年前降臨於星球之上的『偉大先祖』，這種論調一度被認為是迷信，但現在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咱們這顆星球上的生物未必是慢慢進化而來的，其中仍然有很多不可理解的地方，將來你們要探索的知識是無窮無盡的，希望……」

帶著圓形眼鏡，老學究般的教師突然放下書本，隨手向教室一個角落虛虛一彈，一道勁力十足的氣流啪地一聲擊打在少女光滑的額頭之上。

「哎喲！」

身著粉色短裙，相貌甜美到被全校男生追捧的少女捂著額頭，眼角泛出些許淚花。

「雖然你的成績是全校第一，但是麻煩你偶爾做出點表率可以嗎？不要望著窗外走神，究竟有什麼好事？讓老師也高興高興？」

老師板著臉一成不變地訓斥道，雖然是優等生，但在他看來優等生更要有自覺。

「啊哈哈……今天我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們終於來找我了……不好意思，嘻嘻。」

少女調皮地吐出了舌頭，悄悄低頭瓣了個鬼臉。

「是嗎……原來你沒有和家人一起住？不過還是要好好聽課，你也不希望他們看到你上課走神吧？」

「是！」

學校中經常發生的小小一幕就這樣翻了過去。

掌握星球大權的總統府中，大總統，大元帥，首席執政官與諸多高官卻毫無生氣地板著臉。

「這是我等天人第一次與外星生命接觸，已經得知這些外星生命體的實力遠遠在我等之上，但並沒有抱有敵意，諸位務必要以最謹慎的姿態應對，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發生衝突的可能性。」

大總統理了理特意蓄起的鬍鬚，心中對未知的接觸而感到無限擔憂，屏幕上顯現出一個固定於巨龍之上的人形物體，那是窮盡天人之力都不可能紡織出來的超級機械。

現在大總統還不知道自己僅僅是杞人憂天。

他們，只是來迎接失散已久的親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