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打劫
拂曉。
秋風漸冷,到處都是斜坡與彎折的大陸公路正中央,端坐著全身包裹在披風之中的仇無衣。
有一些人即將在這裡經過,但他們現在還沒來。
將神識投入天衣當中,仇無衣正在嘗試著與它進行進一步的接觸。但到現在為止已經失敗了不止十次,神秘的世界也沒有再次現身。
仇無衣雖然沒有穿過天衣,但基礎的知識多少有一些,比如說有品級的天衣大致分三等九級,下等天衣名叫星天衣,中等的名為烈天衣,而上等的稱之為無縫天衣,每個等級有三級之分。
天衣中有一種能夠自由變化的物質,名字叫做「衣骨」,堪稱天衣的核心。每高一級,天衣當中能夠容納的衣骨數量就多一條,也就是增加一種形態,無論是武器還是鎧甲,都可以隨時幻化出來。
而在衣骨當中繪著稱之為「刃紋」的東西,藉助不同的刃紋就能夠使出豐富多彩的功法絕技,可以自由拆卸,並且使用功法之時消耗的是天衣當中的力量,這種力量是能自動回復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但天衣不是無敵的,否則武者也不會苟延殘喘到今天,雖然一般的損傷可以自動回復,也能夠回復宿主所受到的傷害,不過一旦遭到毀滅性的攻擊,那麼連同宿主也會被燒得乾乾淨淨,這稱之為血滅。
實力較弱的人也不能直接穿上等級過高的天衣,否則會燒壞大腦而成為行屍走肉,這個狀態稱之為魂滅。
天衣聖門能夠控制如此多的武者,憑藉的就是這兩種特性,首先,比較高級的烈天衣就已經不會在市面上流通了,想要獲得一件,就必須為天衣聖門做出足夠的貢獻或者捐獻巨額財產。此外,名義上為了教導天衣的使用方式及修鍊方法,天衣聖門在一些地方設立學院,將下一代人也逐步掌握在手中。
仇無衣並不怎麼喜歡天衣聖門的行為,可是今天,他卻在後悔自己不曾了解更多的知識。
因為天衣無法自由使用,既不能以自己的意志控制衣骨幻化,也不能用神識去查看它的狀況。
但它也不是完全不能用的,只是……
恐怕除了天衣學院以外,其他地方不可能找到答案。
「嗤……」
五官扭曲的面具從仇無衣的臉上化作霧氣消失,面具之下是一張苦苦思索的臉。
出城之前,他聽到了這樣一則消息,那就是父親跟隨天衣聖門的人離去了,而且不是在被脅迫的狀況下。
這裡面就有些蹊蹺了,天衣聖門能夠勾結朱家來放火打劫,又能與父親和睦相處,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欣然接受的父親又在盤算什麼?
不管怎麼說,天衣聖門都是最關鍵的突破點,抓住這個突破點的方法也只有先加入天衣學院。既能增強自己的力量,又能尋找到想要的消息,而且幾乎沒有危險,這個機會不能放手。
神火京,烈國的首都,那裡就有天衣學院,招收學生的日期就是十五天之後,身上沒有錢,這個時候打劫是很不錯的選擇。
尤其是打劫朱家。
仇無衣抬起右手,出神地盯著上面覆蓋著的手甲,調整之後,戴在手上倒也合適。
戰鬥,似乎就要來了。
因為空氣中早已瀰漫著硝煙。
遠方的山坡上,響起騾馬的蹄聲與車隊的嘈雜。
那是接近百人的大型商隊,馬車也特意打造得高大厚重,每一輛車至少需要四匹雄壯的大馬才得以前行,為首的紅色車上插著黃銅旗杆,大大的"朱"字迎風飄揚。
"頭兒,那邊有個人!"
旗杆之上攀附著一個身材瘦小的怪人,看到坐在道路中央的仇無衣,立刻順著旗杆滑了下去,鑽入打頭的紅車當中。
"啥?"
話音未落,車門砰地一聲被拳頭砸開,從中擠出一條滿臉虯須的大漢,粗手大腳,大約四五十歲的模樣,十足的兇悍暴戾。
"三爺,怎麼個情況?"
兩個身形有力的武者從後面的車上跳了下來,其中一人警惕地問道。
"哼,多半不是瘋子就是傻子,這元山城地界,誰敢劫我朱桐的買賣?繼續繼續,別管他,要是不滾蛋就直接碾過去!"
朱桐輕蔑地哼道,並不相信對方有什麼膽量敢一個人佔據路中打劫。
車隊依照他的命令繼續前行,沒有人提出半聲異議,浩浩蕩蕩的隊伍行進速度不慢,隨行的武者們不敢像朱桐那般大意,紛紛在自己的崗位上戒備。
路中央的仇無衣無聲無息地端坐著,冷眼直視耀武揚威的朱桐,這個人是朱家族長朱楊同父異母的幾個兄弟之一,元山城中著名的霸道角色。雖然只知道練武鬥毆,沒有半分商業才能,但智略不差,朱家生意做的很遠,來往押送貨物倒也非常合適。
仇無衣在尚未離開元山城的時候恨不得把朱家滿門殺得一乾二淨,而今冷靜下來之後,也想明白了朱家其實就是趁火打劫的雜碎。也許就是老天有眼,朱楊本來只有朱堂這一個兒子,現在朱堂也死了,按照朱家這群人的性子,必然要開始爭奪下任族長之位。
亂起來的朱家已經不可能成為范家的威脅,即使自己不出手,也會在幾年之間迅速沒落。
朱桐這個頭腦簡單的傢伙十分尊敬朱楊,將他剪除,朱家剩餘幾個兄弟之間的實力才會趨於平衡,鬥起來才會精彩。
"諸位大爺,求賞點盤纏。"
仇無衣沙啞著嗓子,向著接近的車隊喊道,這個模樣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小心!"
隨行的武者們沒有人笑得出,百步距離外傳來的聲音尚且如此清晰,證明這個人中氣十足,絕對是一個武者。
"哦?哼哼,討錢討到我朱桐身上來了?窮鬼!現在滾開,或者死,你選哪個?"
朱桐獰笑著捋起衣袖,露出生滿黑毛的粗壯手臂,全身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那窮漢!你倒說說要討幾個銅錢啊?滾一邊磕幾個頭,說不定大爺們能賞你更多!"
身材極其矮小,猴子模樣的怪人蹲在紅車頂端,怪聲叫道。
"人頭一個,金幣萬枚。"
"你找死!"
矮小怪人雙手猛拍,沒有幾兩肉的身體借著一拍之力向端坐的仇無衣竄去,不見人形,只見黑影。
以速度見長的他在朱家武者當中地位極高,無論是暗殺探索都是一把好手。
在對方出手之前,他有十足的把握將其一擊必殺。
仇無衣鬆開了攏在衣襟的左手站起,荒野冷風不絕,吹得碩大的披風舞動起來。
"不好!這小子有天衣!"
矮小怪人一眼看到仇無衣展開的披風顏色有異,絕不是尋常材質,就已經知道這十之八九就是天衣。只見他兩手啪啪連響,射出數枚三棱尖釘,身體順勢往下一壓,借著尖釘的掩護向後飛逃。
仇無衣左手探出,拇指戒指當中藏著的重弦蛇形揮去,將射來的尖釘盡數掃落,重弦勢頭絲毫未緩,從後方纏住了逃竄的怪人。
"什麼鬼!"
怪人發覺身體被一種古怪的金屬線牢牢纏住,掙扎了兩下覺得難以脫身,反而回身撲向了操控重弦的仇無衣,手中尖釘連射,打出了數十枚之多。
一步未動的仇無衣放開手中重弦,掀起披風向著身前一甩,呼地一聲有如狂風席捲,一枚枚尖釘射在了披風表面,卻無法將其貫穿,叮叮噹噹地落在地上。
見身體上捆綁著的弦已經鬆開,怪人心中一喜,正要起身再逃,身後追來的滾滾黃沙卻淹沒了他的身體。
"這是……"
不遠處觀戰的朱桐眯起了眼睛。
平地捲起的黃沙與疾風之中,長長披風幾乎被吹成了一條直線,圍著披風的矯健身姿乘著颳起的風沙舞動般地追上了矮小怪人,同時,細微之極卻又寒冷之極的銀光一閃而過。
銀光過處,矮小怪人張開了大嘴,最終沒有發出慘叫聲。
斷頭的人,是無法出聲的。
"你和那仇鶴鳴是什麼關係!"
朱桐厲聲大喝,從坐鎮的紅車當中跳了出去,並不懼怕仇無衣的實力。
"我叫仇無衣。"
聽到對方提及父親,仇無衣收起手中的銳弦,與朱桐隔著矮小怪人的屍身對峙。
在他的臉上帶著一個面具,五官造型看起來畏畏縮縮的,好像心中有著巨大的恐懼。
這就是目前天衣唯一的使用方法,只要想象一下面具的外形,它就會出現在臉上,並且帶來天衣中的力量。
"仇無衣?沒聽說過,看來你是多半那老鬼的親戚,既然你在這兒對付我,那就是仇鶴鳴那老鬼已經死翹翹了吧,哈哈!"
朱桐狂妄地仰天大笑,全然不把眼前的少年人放在眼裡。
"這件事,與你有關?"
壓著心中的怒火,仇無衣自喉嚨口擠出輕輕的聲音。
"那是自然,開開恩讓你死得明白,我朱家將全家絕學獻給天衣聖門製作衣骨和刃紋,為的就是尋得這麼一個靠山擊潰你們剩餘兩家。你既然姓仇,又在這荒山野嶺伏擊我,想必是知道元山城內我朱家已然隻手遮天,你卻無法下手是吧!哈哈!可惜你想錯了!"
得意之極的朱桐對自己的猜測信心十足,拳頭"咚咚"交互捶了雙肩兩下,肩膀上所套著的肩甲被捶得粉碎,露出的卻是兩顆閃光金星。
"二級星天衣?"
看到朱桐擁有如此等級的天衣,仇無衣也十分驚奇。
"嘿嘿,我一年年隨著車隊左奔右跑,見識可不是大哥那個只知道悶在城中的土包子能趕得上的。這次聖使來到元山城,還是我對大哥獻的計策,擁有一件天衣又有什麼大驚小怪,很不幸,你要是直接去對付大哥說不定還容易點吶!"
朱桐亮出了自己的底牌,隨意裹在身上的粗布單衣在眾目睽睽之下變了形狀,如同一隻生物般快速蠕動,絞纏在朱桐筋肉隆起的巨軀之上,自動拼合成覆蓋全身的沉重鎧甲。
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鎧甲系的衣骨,仇無衣不動聲色地伸出了手,將長柄戰斧幻化出來,嚴陣以待,面具也在兩種形態之間沒有規律地交替。
而另一邊,朱桐的鎧甲還在不停變化,雙肩隆起兩隻彎彎的牛角,見仇無衣沒有行動,朱桐更是得意,以為被自己的氣勢壓倒,兩手凌空虛握,也幻化出一柄外形不同的巨斧。
"原來罪魁禍首是你。"
仇無衣揮起戰斧指著朱桐。
"所以說了,讓你死個明白!"
朱桐舉起手來,車隊與武者們一起向著後方退去。
荒蕪的大陸公路上,兩股激烈的殺氣同時爆發,沉重如實心鐵塊的朱桐輕若無物地揮著巨斧從正中央一劈而下,仇無衣披風掀開,一道黑光衝天升起,那是戰斧揮出的痕迹。
金鐵交加之聲震得馬匹們嘶鳴不已,眾武者見狀況不妙,紛紛伸手拉住了馬。
"轟!"
兩柄戰斧穩穩噹噹地架在空中,地面被這奇大無比的力量壓出了網狀的龜裂。
仇無衣的兩腿卻忽然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