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我心匪石
夜已深,挽今躺在床上閉目而眠,她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蹙,連額頭和背上也都直冒冷汗,
夢境中師父的臉總是依稀浮現,渾渾噩噩中她又再次夢到她與沈離遇襲的那個恐怖夜晚,
那時沈離薄唇緊抿,如臨大敵,將全身真氣調動到極限,執劍將她與纖歌二人護在身後,而那人身影極快,挽今那時只是雖然年輕武功造詣算不得登峰造極,但因她肯練又聰慧且瓷質極佳,所以與一般成年練武者比起來也已算得上乘,但就連她也看不清那人的動作,只隱約覺得他那招揮劍而來的招式有種莫名的熟悉,
那蒙面人找找狠毒但卻又不至要害,不似要真傷了他們的性命,那時一切電光石火之間,挽今也來不及想這麼多,
她本想出手助沈離,和那人招招氣勢逼人,就連在冉雲眾弟子中劍術遠遠名列第一的沈離也只有抵擋招架的份,
當時沈離拼盡全身功力想一人用巧如靈蛇的天弦軟劍纏住他,讓她與纖歌快離開,但無奈那人實在難擋,沈離已經不顧反噬用禁術逼出了十二分的內力竟然還直接被一掌打在天靈穴上,
沈離當場昏迷,她急得不行,本想跑去救他,但那人卻沒有了結他的性命,只是帶著詭異而危險的步伐一步步向她與纖歌走來,
纖歌嚇得緊緊攥著她的衣袖,而畢竟纖歌還在她身後,她為了纖歌只能拉著平時總愛偷懶所以內力弱的就和沒有似的她逃出山谷,
但那人便如黑夜中嗜血的惡魔般緊追不捨,眼見那人馬上就要來到她身邊,她趕緊在千鈞一髮之間將纖歌推出去讓她先走,自己咬牙提劍困住他,
而纖歌那死丫頭卻死活不肯走,挽今氣的不行可在這種時候又無可奈何,在回頭的一個瞬間被那人以灌了極強內力的手刀以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下,而後神志不清,
按理來說她的記憶在這裡就應該是斷片了,而此刻的本已昏迷的她卻異常清醒,她清清楚楚的看見那人緩緩摘下蒙面的黑紗,露出的竟然是師父的臉,
她瞪大眼睛瞬間如遭雷擊,一激動坐起身來,恍惚的看著黑漆漆的四周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做夢,
是夢啊……挽今撫著依舊心如雷鼓的左胸口,默默嘆了口氣,擦著額頭的冷汗,
還好是夢,要是這一切都是現實,她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了,
不會的,一定不會是師父,怎麼可能呢,師父要是想殺她,那在那次宮變之後他又為何不惜觸犯天譴逆天改命來救她,
難道是因為她死了仙魂玉便也會隨著逝去的魂魄而重新再入輪迴嗎……
挽今心下一涼,趕緊打消這些亂七八糟、止也止不住的想法,可她回頭細想,這想法也並無道理,既然仙魂玉會隨著墮仙其餘的魂魄入輪迴,那麼她要是死了,很有可能仙魂玉也會隨著她其餘的魂魄再入輪迴……
挽今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她那次昏迷后醒來時渾身抽疼才發現自己被廢了武功,而沈離也同時被餵了一種像寒毒又不太像奇毒的奇毒,從此纏綿病榻成了個病秧子,她記得那時她問過纖歌在她被那人的手刀劈暈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而纖歌也只是說在挽今被劈暈后那人也將她打昏在地,什麼也記不得,挽今那時便很奇怪,那蒙面人特地出現在他們三人,招招了得卻又不願傷他們的性命,只是給沈離餵了奇毒,又廢了她的武功,而纖歌卻沒什麼事,但既然那人如此費盡心機,為什麼又不直接乾脆殺了他們一了百了呢,
挽今越想下去越心慌,越想下去越,已經離真相越來越近,可她又不敢真正去揭開那一層迷霧的面紗,她怕,她真的怕當這一切真相浮出水面,她便會連目前那僅存的一份奢望也會灰飛煙滅……
一無所有,她真的不想一無所有……她恨透了那種無助蒼涼的感覺,她恨透了那種轉身一看,曾經的都已隨之而去,竟然沒有一個人會在你身邊的感覺,
師父……
===============================================================
一夜無眠,挽今盯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神情懨懨的隨著晨起的僧人去護國寺大殿打坐念經,
念完經,吃了齋飯她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挽今實在沒有胃口,也只是喝了些清粥,
一回到屋子裡她便繼續拿著那本妙戈給她的《仙靈秘宗》研究,希望可以再發現些什麼蛛絲馬跡,
「主子,」金隼忽然慌慌張張的闖進了挽今的屋子,挽今不禁蹙眉,望著他慌亂的神情啟唇說道:「不是和你說過白天不要來找我,免得引人耳目嗎,」
「主子,不好了,」金隼開頭第一句話就是如此,聽得挽今心頭一跳,
她最近卻是不怎麼好……挽今無奈的搖搖頭,
「出何事了,這麼慌慌張張的,」
「洛大人他,他……」
挽今一個激靈站起來:「洛居正他怎麼了,」
金隼急的話也說不清,趕忙將今天發生的事和挽今草草描述,
這事大致就是洛居正本來和往常一般給國學院的學生們上早課,金隼在暗處發覺洛居正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但洛居正可能以為他只是受了些風寒便也沒有說什麼,
后來他早課上著上著突然就昏倒了,嚇得前排的學生都拋下書來看看提督到底怎麼了,
挽今聽的頻頻蹙眉,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本來洛居正只是昏迷,且身上除了當初受刑便已經基本痊癒的傷疤也再無其他新的傷口,可是恐怖的是洛居正的身上沒有傷口,全身上下卻竟然到處在流血,殷紅的血源源不斷的從他的皮膚中滲出來,止都止不住,從頭到腳一直在流,金隼最後用顫抖的手指放在洛居正鼻子下面試了試,結果讓他大驚失色,洛居正竟然已經沒有了呼吸,
洛居正……死了,
挽今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也是六神無主,洛居正之前分明都是好好的,那次在天牢中她也明明按照那本《仙靈秘宗》上的記載給洛居正餵了她的血,怎麼今天會發生的這麼突然,
「他前幾天有沒有什麼異樣,」挽今猶自不死心的問金隼,她不相信這麼嚴重的事情竟然會發生的這樣完全沒有預兆,
金隼垂下眼再仔細想了想,抬頭還是用十分確定的語氣與挽今說道:「沒有,一點也沒有,就和往常一般,」
怎麼會……
「不過還有一點很奇怪,」看著主子蒼白的面色,金隼趕緊將另外一件事與她道,
「其實屬下也不確定洛提督到底有沒有死,雖然他沒有了呼吸,可是從屬下探他鼻翼到急急奔來告訴主子之前總共隔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這時間雖然短,但對於一個已死之人來說,最最起碼身體也應該涼了些,也是洛提督卻沒有,他的身子從昏倒在講台上到屬下來之前一直是滾燙的,」
挽今抿唇,這事情發生的的確是太過離奇,不過洛居正雖然沒有了呼吸可身子依舊是滾燙的話,那照理來說他應該還沒有死,
還好,還好……沒有死就好,最起碼一切都還有救,
挽今連忙定下心神,卻是突然的情況便越是要冷靜,
「主子……」金隼望著眼前的挽今,神色晦澀不清,
「什麼,」挽今看向他問道,
「主子真的只是把洛提督當做盟友所以才會這麼緊張嗎,」他墨黑的眼一瞬不瞬的鎖著挽今,他本來對這些事情向來不敏感,可是就連他也明顯的感受到了素來冷靜鎮定的挽今今日也竟然這樣格外慌亂,洛居正現在雖為提督,但說的難聽些就只是國學院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東山再起是難上加難,可主子卻還要他每天去國學院與他聯繫,若說是盟友,此刻的洛居正早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為盟友的資質,他摸不透挽今到底是因為盟友的關係所以對洛大人如此上心,還是因為……動了情,
是這樣的嗎,
挽今被金隼的問題一愣,她頓了片刻,隨即說道:「金隼,我心匪石,洛居正為我做了這麼多如今這樣的情況,我以為你應該是懂我的,」這世界上總會有一個真心待她的人存在,而她現在已經是真正的一無所有,每一個真心待她的人都應該值得她付出,
她說她心匪石,所以會動容,、所以會感激,可感激與愛終歸是不同的,那她到底是愛、還是感激呢,
金隼嘆了口氣,她曾經說他理不清自己內心的感情,而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他之前說這番話,也只是想讓她認清她自己的內心,莫不要像他一般,稀里糊塗的遇上,又無可奈何的錯過……
挽今長長的羽睫垂下,洛居正眼下情況這麼危機,她沒時間考慮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