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他開車四處觀望,覺得沒有哪一個地方值得他去,倏忽之間,他想到了他的那幫酒肉朋友王、胡兩位老闆,他突然想到了跟著他們一起玩樂或許不會覺得那麼孤單,於是他撥通了王老闆的電話。
「喲,陳老闆,怎麼今天想著來這裡玩玩?」王老闆在地下賭城的進口處等著他。
「這次準備好好地玩幾把?」王老闆微帶著一點疑惑的眼神看著他說。
「當然,上次只幾把就贏了二千多,這次還不好好玩玩。」其實他心裡的想法,只有陳小虎一個人能夠明白,他哪裡是為了贏錢而尋得快樂,只不過是不想呆在家裡看著空蕩蕩的床鋪,勾起對黎露的思念而已。
王老闆笑了,笑得很邪,繼而說道:「就是嗎?這人活一輩子就是圖個享受生活。來來,我帶你去大小櫃檯。」
兩人去了大小櫃檯,陳小虎起初押了一把二百元的大,可惜開的是二二三小。陳小虎沒有在意,繼續賭了下去,他今天的運氣十分背,連押了十餘把全部是輸,這一下就輸了幾萬元,他現在開始在意起來,心裡也緊張起來。他當初來的本意並不全是賭錢,只不過是想著這裡人多,能夠幫他忘掉孤單,但是現在卻是適得其反了,他已開始專心於賭桌,開始專心於開的是大還是小。
東方已經現出魚肚白,天漸漸亮了,陳小虎的失望地看著自己桌上的錢不斷地被莊家贏去。而王老闆卻是在不停地借給陳小虎錢。他頭髮篷松,衣衫不整,最後一把將一萬元全押在了小上面,莊家搖好了骰,陳小虎雙目睜得跟牛眼一樣,死死地盯著骰盅,「買好離手,開啦!」當打開骰蓋的那一刻,陳小虎坐在了地上,這一次開的是五五六大,他的瞳孔放大,目光煥散,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王老闆扶起陳小虎,說道:「陳老闆,勝敗是兵家常事,沒必要如此上心,這次雖然輸了一點,但是下次可能一局就扳回來了。」
陳小虎彷彿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仍然愣愣地坐在地上。
當晚他一下輸了十幾萬。
王老闆送陳小虎回到了家,陳小虎癱在了床上,一動不動,像是死魚一樣。
過了兩天,陳小虎重抖精神,帶了幾十萬準備再去賭一把,把輸的錢贏回來,賭場的老闆看到陳小虎來了,高興地道:「陳老闆,又來發財來了?」
陳小虎沒有理他,說:給我開個包房,我要好好賭一把。這次我要賭唆哈。
那經理給陳小虎開了一間包房,每一把的底是一千元,在坐的都是帶了幾十上百萬現金的大老闆,開始發牌,陳小虎拿到的第一張底牌是張最小的方片二,第二張牌是張黑桃A,一圈牌過了,陳小虎的牌面最大,他叫了五千,當下就有一家把牌丟了。花老闆的牌面是黑桃K,溫老闆的是紅桃J,陶老闆的是梅花9,接著發第三張牌,陳小虎拿到是的一張梅花Q,花老闆是黑桃Q,溫老闆的是梅花J,陶老闆的是張梅花8。現在溫老闆的牌面已經有了一對,而花老闆的牌面都很大,而且是同色,現在是花老闆說話,花老闆叫了一萬,陶老闆沒有再賭下去,陳小虎也沒有再跟。桌上就只剩下溫、花兩位老闆,J一對說話,溫老闆叫了五萬,花老闆跟了,此時花板的牌面已經有了一對老K,而溫老闆是一張紅桃8,牌面最大的是花老闆,花老闆再叫了七萬,溫老闆跟了,並再大他十萬。發完最後一張牌,揭了牌底,溫老闆的底牌是三條J,而花老闆卻只有一對K加條黑桃10,最後的勝利者是溫老闆。
這一次陳小虎好像還是沒有去掉晦氣,連著幾把都是小底牌不湊色,不成對。他好想詐次雞,但是每次看到他們如此有底氣,儘管牌面到最後開出來的都不大,還是在那裡跟到底,他又怎麼敢詐雞呢?於是到凌晨兩點的時候,他那幾十萬就這樣跟兩把不再跟,輸得差不多了。賭到後面,陳小虎以牌面是一對K輸給了牌面是一條A而底牌是一條A的花老闆,這一次,陳小虎的百萬家資成了泡影,半月之後,正值紅火時期的炊煙居因欠外債宣告倒閉。
陳小虎將那間酒家以低價賣出,還了外債,剩下二萬多元,看著熟悉的炊煙居,他頓時感到莫名的陌生,這是他自己一手創立起來的酒家,但是轉眼之間卻不再屬於他,他心灰意懶,頓時感到一種莫名的凄涼,他坐在自己曾經辦過公的皮椅上,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笑了,突然,桌子上一隻放雜物的木盒裡的一隻淺綠色的MP3吸引了他,那物件還是他第二次回家時,黎露在離別的車站送給他的,他看著看著,淚不禁地流下來,這隻現在看來已經過時的MP3可算是他與黎露之間感情的見證,也可算是黎露送給他的定情信物,許多年,他一直陪伴在陳小虎的身邊,但是現在卻差不多快被陳小虎遺忘,他怔怔地坐在那兒,淚涌如泉。
徐良知道他的事後,驅車趕了過來,陳小虎看著他冷峻的面容,倒是先他笑了起來,他的笑那麼怪異,他的笑那麼的凄涼。
「徐良,我想我是該離開這裡了,來的時候兩手空空,離去的時候也是兩手空空,當真是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陳小虎道。
「小虎,我不管你說這話是真洒脫還是感到無可奈何,總之,你到我那裡來吧,現在你離開了這裡也不好去哪裡,難道你回去?」
「這是個令我開心的地方,也是個令我傷心的地方,我想不是我該留戀的地方,曾經我擁有百萬家資,我覺得我的輝煌人生才剛剛開始,現在我身無分文,我覺得我只不過回到了我的十八歲而已。最對不起的是黎露,她跟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到頭來,我把她的那份家私也敗掉了,她不論貧寒苦難,跟我相守這麼多年,到頭來,我什麼都沒有給她。」陳小虎右手摩搓著臉,眼睛望著遙遠的天際說道。他的眼裡藏滿了淚水,那是種悔恨的淚水,那淚水沒有很快地流下來,只是在不停地在他的眼眶內打著轉。
陳小虎背著他的牛仔包,頭也不回的離徐良而去,只是用他的手背很瀟洒地對著徐良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說道:「回去吧,徐良,我辜負你的地方太多,你別在意。」
徐良看著遠去的陳小虎,默默地說道:「祝你好運,小虎。」
陳小虎走到火車站,他開始茫然起來,不知道他該去哪個地方,好像世界無限之大,卻渺小得連他安身的地方也沒有。
火車站前的噴泉,還在不斷地湧出水柱,他看著那在夕陽的照耀下,五彩斑斕的霧珠,突然想起了五年前那一天,那天是黎露第一次為了他單獨出遠門,那一次是黎露背著自己的父母辭職跑到這裡來找他,那一次黎露已放棄了一切。來這個地方,只不過是想永遠地留在陳小虎的身邊。她背負的壓力太多,她放棄的東西也太多,她想要得到的卻僅僅是一個曾經說過愛她,她也深愛的男人能無時無刻地給她愛,想要的僅僅是能日日夜夜看著自己的情郎在身邊,不必在夢裡才相見。但是現在這一切都過去了,那個男人沒有給她什麼,她孤孤單單,滿懷期望的來,到頭來孤孤單單,淚流滿面地走。陳小虎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在噴泉下的漂亮女孩兒,她托著旅行箱,帶著頂遮陽帽,垂頭喪氣地離去,她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