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歹毒
張自在忙跟那差役交涉:「差爺,是不是認錯人了?這是我們飄香樓的東家秦昭,我們和知州老爺……」
「她哪裡是什麼秦昭?」一個戴著帷帽的藍衣女子緩步從陰影里走了出來,腳步細碎,體態裊娜,雖然看不清臉,卻已經令人眼睛發直了,「只管帶走,她是雲家的庶女雲歌!」最後幾個字卻是從齒縫裡磨出來的。
張自在目瞪口呆。
雲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不甚在意:「張叔,看來我是沒辦法立刻到酒樓去了,你且回去暫代我處置一切,不要怕闖禍,出了事自然有我擔著!」
事到如今不這麼辦也沒法子了!
張自在眼瞅著差役把鎖鏈套在雲歌脖子上,連拉帶拽將她拖走了。他本想給那些差役塞些銀子,讓雲歌少受些罪,卻被雲歌制止了。無奈之下,只得自己先回酒樓。
雲歌心裡一清二楚,這一切不過是雲蘿搞的鬼!當然,單憑一個雲蘿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但云蘿背後還有一個智計百出的雲夢。
這段恩怨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張氏一直沒能到雲歌的后罩房去,因為她真的病了。
南宮徹雖然走了,但他帶來的風暴還沒過去,他走後沒多久,便有人帶了他的口諭要雲天翔重新再寫三分貶妻文書,一份送到官府存檔,一份雲天翔自己收著,另一份交給雲歌。
雲歌自然是不屑要這東西的,便沒收,於是雲天翔把其中一份命人拿給張氏,張氏一見大怒,立刻撕得粉碎,把雲天翔罵了個狗血淋頭。奈何到了這般境地,怎麼做都是於事無補了。她於是給自己娘家寫了一封字字血淚的長信,命自己的心腹悄悄送到京里去。
上房張氏是回不去了,雲天翔就怕她鬧事,嚴令她不得踏進上房院子半步,門口放了兩個彪形大漢守著,這兩個大漢都是他從外面聘來的,過去與張氏沒有半分瓜葛,根本就不把張氏放在眼裡,見一次打一次,只把張氏打得鼻青臉腫,肋骨都斷了一根。
雲夢雲蘿姐妹又不可能真的叫她去后罩房當奴婢,便把她養在綉樓,拿了體己銀子給她請大夫看病。
張氏大半生的積蓄全都鎖在上房的小庫房裡,這麼一來,等於拱手讓人,光是想一想就足令張氏吐血。
「這個老天殺的!」張氏終日咒罵,實在沒想到那麼個窩囊男人竟能對她做出這等狠辣之事,「別叫他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一定拔了他的皮!」
如今綉樓里人滿為患,雲蘿早已對自己和母親姐姐共居一室感到不滿,如今屋子裡終日滿是葯氣,更令她愁眉不展,聞言沒好氣的道:「母親到了今日何必再放這些無用的狠話!這麼多年,您若是真把父親捏在了手心裡,又如何能落到這般田地!」
張氏撐起身子,圓睜耳目恨恨罵道:「你這死蹄子也敢來說我?無論什麼時候你也不能忘了,你是從我的腸子里爬出來的!你的命是我給的!你竟敢這般忤逆不孝,我便是打死你也沒人敢說我一句半句的!」
「好了!」雲夢揉了揉眉心,溫溫柔柔拉架,「都少說幾句吧。蘿兒,母親如今在病中,性子難免驕躁些,你擔待一二,為人子女,此時此刻才是盡孝的時候。娘,您也別往心裡去,蘿兒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她也不過是有口無心。」
張氏氣哼哼倒下,還不忘朝雲蘿翻了兩個大大的白眼兒。
雲蘿把臉扭向窗口,低低地嘆道:「姐姐,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我聽說,父親這幾日正張羅著娶新夫人呢!」
「娶娶娶!」張氏大罵,「讓他娶!最好娶個掃把星回來,敗光了他的家業,再把他也給剋死!」
「娘,」雲夢耐著性子勸,「如今可不是爭意氣的時候,你要知道,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父親,而是雲歌!」
張氏和雲蘿不約而同都把目光轉向雲夢。
張氏咬牙切齒:「不錯,這就是個喪門星!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斬草除根才是!偏要顧及著那老不死的官聲!到如今,卻給自己弄成了個催命鬼!」
「不錯,」雲蘿撲閃著大眼睛,「這賤人的確是個禍害!要不是她,南王又怎會到咱們家裡來?南王若不來,咱們又怎會禍從天降?」
雲夢沉沉的道:「聽南王的意思對這蹄子頗感興趣,即便都走了還不忘讓人回來告訴父親給她送一份文書做拿捏娘的把柄。而父親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對她百般討好,咱們若是剷除了她,才算是釜底抽薪!到時候,父親便算是的最慘了南王,斷了他這個念想,他也只能再次依附外祖父和舅舅們,到時候,娘和咱們翻身還不是易如反掌?」
張氏臉上露出興奮之色,拍著床沿叫道:「好!果然不愧是夢兒,這番見解一針見血!」
雲蘿雖然也信服姐姐,但是偏是不愛聽別人當著她的面誇姐姐,所以撇了撇嘴道:「話好說,事難辦。這一點誰都能看出來,關鍵是怎樣才能不動聲色的把這賤人除掉呢?萬一走漏了風聲,豈不是惹火燒身?」
雲夢讚許的點了點頭:「不錯,我們蘿兒遇事也知道多費些思量了!」
雲蘿瞪了她一眼:「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以前難道就是個蠢笨的?」
「姐姐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雲夢上前攬了雲蘿的肩膀,「姐姐是誇你越來越聰明了。」
這時雲夢身邊的大丫鬟暖香輕手輕腳走了進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望望張氏又看看雲蘿,露出為難之色。
雲蘿拂落了雲夢打在自己肩上的手,哼了一聲:「原來姐姐還有私密話兒要和暖香說呢,我這便扶著娘去避一避去!」說著作勢要起來。
「你這妮子!」雲夢輕輕在她頰上擰了一把,笑罵,「胡說些什麼!我素來不背著你做任何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來拿這話刺我?」遂轉頭對暖香道,「有什麼話只管說!」
暖香忙笑道:「二小姐真是多慮了,奴婢只是不知道這時候來回事會不會妨礙夫人和小姐們說話。」
這句話說的八面玲瓏,雲蘿卻並不領情,綳著臉道:「趕緊說!廢什麼話!」
「是,」暖香忙道,「奴婢這幾日奉了大小姐之命去監視三小姐……」
「呸!」張氏狠狠啐了一口,罵道,「她是你哪門子的三小姐!」
「是是是,」暖香諾諾連聲,「奴婢奉命去監視雲歌,因大小姐叮囑過事關重大,不可輕忽,奴婢怕小丫頭誤事,因此親自監視,竟發現那雲歌隔三差五便出門去,換了男裝和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她知道這母女三人對雲歌都厭惡到了極點,因此便把事情往歪處說。
張氏和雲蘿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明亮的火花。
雲夢垂下眼瞼,慢慢喝了一口茶,端然道:「說下去。」
「奴婢還發現,她在城南買了一處三進院子的宅子,買了丫鬟婆子小廝,還請了三四個護院,儼然就是個土財主。後來,奴婢還發現她經常出入飄香樓……」
雲蘿插了一句:「飄香樓是什麼地方?這名字這樣下流,定然是花樓!」
暖香忍了笑,解釋道:「不,飄香樓是城北一座酒樓,前些日子因為買賣不好做,東家轉手了。雲歌出入飄香樓十分熟稔,那些夥計對她都十分恭敬的樣子,有幾次我還看見掌柜的親自接送她,所以便琢磨著,是不是她搭上了飄香樓的東家?奴婢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打聽出來,原來飄香樓的新東家姓秦,是個年輕人,大約十七八歲,奴婢這麼揣摩著,是不是……」
雲蘿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一定是這沒臉沒皮的小賤人又搭上了這個有錢的主兒!嘿!她不是慣會如此么?先前那南王不也是她用了下作手段迷惑了的嗎?」
張氏捶床怒罵:「哼,她娘當年就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她又能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個下賤胚子罷了!」
雲夢沉吟道:「事情恐怕不簡單。暖香,你打聽清楚了?城南的宅子是以誰的名義買的?」
「奴婢打聽得一清二楚,那宅子就是以飄香樓的東家秦昭的名義買的。奴婢還曾爬上隔鄰的屋頂,見過雲歌在屋子裡裁剪縫紉,她剪裁就是一套男裝!說不定,她女扮男裝去飄香樓便是為了和那秦昭廝混!」
雲蘿冷笑道:「什麼說不定?一定如此!」
雲夢擺了擺手:「不,我可不這麼認為。暖香,你一個平素不甚出府的丫鬟,只怕難以打聽到什麼有用的訊息,這樣吧,你拿著五十兩銀子,去找包打聽,探聽一下那秦昭是何方人氏,家中咦何為業,又是幾時到的青城,一定要做到事無巨細無所遺漏。你也辛苦了,」她從頭上拔下一根金釵,遞了過去,「這個賞你。」
暖香接過,千恩萬謝,自行去找人辦事。
雲蘿對姐姐的小心謹慎頗不以為然,皺眉道:「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雲夢抿唇一笑:「小心駛得萬年船。何況這也只是一方面,秦昭既然有本事在青城立足,便不會是個閉目塞聽的傢伙,咱們這樣一來半真半假,又可以混淆視聽,何樂而不為?何況,我還另有法子,置雲歌於死地!」
「哦?」張氏立刻來了精神,「快說來聽聽!」
雲夢一招手,母女三人三顆頭碰到一起,一陣喁喁低語。
雲蘿拍著大腿道:「姐姐,高!真是個好法子!」
張氏也桀桀一笑:「小賤人,到最後只怕你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夢兒,你總算替娘出了一口惡氣!」
雲夢矜持的笑著:「事情還未辦成,娘也不要高興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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