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執意解脫
山上僅僅留下八仙師傅在那裡為仙逝的肖大娘砌墳墓,其餘的人按照規矩全部提前下山回家。回家后,肖求才家的白喜事晚宴已經準備好了,大家吃過晚宴后,留下一些幫忙收拾碗筷桌椅的鄰居,其餘的親戚朋友和鄉親,包括那些師傅們陸陸續續自個兒回家了。最後,那些幫忙的鄰居忙完了之後,也陸陸續續自個兒回家了,他們就是這樣,自己主動過來幫忙,幫忙完了不僅不需要主人任何報酬,也不需要主人說一聲「謝謝」,自個兒主動來,自個兒默默離開。
這時,天正在漸漸拉下黑幕布,有幾位熱心的鄰居嬸嬸臨走前,來到肖求才一家人聚在一起的二樓客廳看望他們。肖嫂子和小花看見辛苦幾天的鄰居嬸嬸來了,招呼她們坐下來喝茶,同時對她們說些感謝之類的話。嬸嬸們看見求才等人還沉浸在失去老人的痛苦之中,默默無聲的悶坐在那裡,便對他們勸導說:「你們這些做兒女的守孝幾天幾夜也累了,今晚好好休息吧,老人家八十幾歲去世算是有福氣的人,你們做後代的也算對她盡心盡孝了。」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肖求才和紅桃又禁不住默默流淚,嬸嬸們看她們的勸導反而起了反作用,一個個唉聲嘆氣都起身要走了,肖嫂子和小花也不留她們,將她們送下樓,謝別了。倆妯娌回到樓上客廳,求貴說:「這麼晚了,大家洗洗去睡吧,好好休息兩天,兩天後再上山掃墓,掃完墓就沒事了,你們都可以回城了。」
第三天,掃完墳回來,求貴吩咐大家回城裡去,小花對求才說:「求才,你跟我們一起回去不?」
還沒等求才回話,求貴說:「求才跟你們一起回去,家裡也沒啥事了。」
求才回答說:「我這幾天心情不好,哪兒也不想去,過幾天再說。」
小花說:「那我們先回家,要麼等我安排好店裡的生意之後,過來陪你幾天,好吧?」
小花說到這份上,當著大家的面,求才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也就什麼話也沒說,小花就當作求才默認了。
送走小花她們,求貴照常去山上照料香菇棚里的香菇,肖嫂子忙著去侍弄菜地,油菜地等農活。肖求才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什麼事情也不想干,只想出去走走。他一個人靜靜的走在家鄉的田埂上,走過樟樹林,走過竹子林,走向小河邊。來到那裡,他在小河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茫然的看著波光粼粼的河水,聽著河水嘩嘩的流水聲,讓小河邊的微風輕輕吹著,心緒漸漸安靜下來。他坐在那裡想讓自己清靜清靜,理理自己這些年來走過的路,想想自己這麼多年走過來所經歷的一些事情,包括和前妻以及小花的愛情,家庭和自己艱難的事業以及母親等等,風風雨雨,起起落落的過程。想想自己除了賺幾個錢,感覺啥事都是失敗的,想來想去搞不清自己到底怎麼活得那麼壓抑,煩惱和痛苦。為了賺那幾個錢,母親也沒照顧好,想到種種這些,心裡難免有些傷感和凄涼。到了晚上,睡在床上,他還在想這想那的,簡直就是想不清,理還亂,想到別人的家庭安安穩穩的,別人的老婆啥事情也沒有,為何自己老是遭遇欺騙,背叛?想到這裡,他煩得很,也痛苦的很,彷彿自己就像一隻翅膀受傷,想飛也飛不了的孤獨之鳥。
第二天,求才跟著大哥上山去看看香菇棚,但他什麼也不想干,要麼陪著大哥幹活,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的呆著。要麼站在半山腰極目遠眺,看著山上綠油油的樹木和雜草,遠望村莊及山腳下的菜地和油菜地,鄉親們在山腳下田地里忙碌的身影,又聽著山上樹林子里各種鳥兒在歡叫,以此排解心中的煩惱和痛苦,雖然心情沒有那麼糟糕,但是壓抑的心緒一直都在。。。。。。
就這樣,肖求才什麼事情也沒幹,在老家的田地間,山水間蕩來蕩去,渾渾噩噩,心緒煩亂的度過了一個星期。這天中午時分,求才和大哥大嫂準備吃午飯,突然小花來了,她買來了兩瓶酒送給大哥,還有兩罐中老年奶粉送給嫂子,大嫂熱情的招待她吃午飯,並說給她加菜,說再炒幾個雞蛋什麼的,小花急忙攔住嫂子,笑著說:「嫂子把我當外人啦,一家人還客氣啥,碰上吃啥子就吃啥子嘛。」看得出來,小花和肖嫂子是一對和和睦睦的妯娌。
吃過午飯,嫂子也不準備出門幹活,而是準備陪小花嘮嘮家常。求貴挑上籮筐準備朝外走,臨走前對他老婆說:「孩子他媽,去菜園子摘些新鮮蔬菜去,讓小花和求才在家院子里晒晒太陽,說說話。」
肖嫂子懂得老公的意思,她背起兩把椅子放到院子里,然後端個小桌子放在那裡,泡上兩杯茶,吩咐求才陪小花晒晒太陽,聊聊天,然後自個兒背起菜簍子走了出去。小花送嫂子走出家門后,端起一杯茶遞給求才,求才不領情,不但不接過她的茶杯,反而一聲不響,招呼也不打便往門外走。小花看他這樣,問:「你去幹嘛?」
求才頭也不回的回答:「我不幹嘛,只是出去走走。」
小花放下茶杯說:「那我跟你一起走走。」
說完,他倆一前一後走出了家門。求才走在前面,小花緊跟其後,兩人默默無語。求才走向田埂,走向小河邊。走到小河邊,求才站在那裡,望著靜靜流淌的小河水,對身後的小花說:「你沒事跑來幹嘛?」
小花說:「我不是說過,過幾天你不回家的話,過來陪你嗎?」
「我不用你陪,不要來煩我好不好?」
「誰煩你了?人家來看看你,有錯嗎?」
「你有沒有錯,自己心裡沒數嗎?」求才有些氣憤的說。
「你幹嘛老纏著過去不放?累不累呀?」
「正因為我累了,所以要擺脫,你懂嗎?這樣吧,找個時間,你給律師打個電話,把手術辦了。」
「你這人怎麼變得這麼無情無義,就不能原諒我的過去么?」
「好笑,我無情無義,憑什麼我這麼一個人要遭受欺騙和背叛?難道欺騙和背叛也算有情有義?」這時的求才越說越氣憤。
「你能聽我解釋解釋嗎?」
「你不用解釋,我也不需要你的任何解釋,你只是告訴我到底什麼時候去辦理離婚手術?」
「我還是那句話,你別想,我不會答應離婚的。」
「我知道,你捨不得我的財產,當初你不就是沖著我的財產來的嗎?我還知道,得不到財產你不會善罷甘休,可。。。。。。」
沒等肖求才講完,小花說:「你非要這樣說,對,當初我多多少少是看重你的經濟條件,不然的話,憑什麼我非要嫁給比我大將近二十歲的離婚男人?但是。。。。。。」
沒等小花講完,求才說:「我就知道你為了金錢,不擇手段,你這種女人,又騙感情又騙錢,就是個騙子,難道你當初不知道我已經離婚,而且比你大那麼多?難道我欺騙了你?」
「你說話不要這麼傷人,好不好?什麼叫不擇手段?」
「我一句話就傷到你了?你做的事情不傷人嗎?你說你騙我還不夠嗎?」肖求才不等小花說下去,越說越激憤。
「說來說去,怪我當初我一時糊塗,不該留下這個孩子,但是,假如當初我告訴你,我懷的不是你的孩子,你還會娶我嗎?」
「假如你當初明明白白告訴我,也許我會接受,即使你帶個孩子來嫁給我,只要我們有感情,我也會接受的,可是你明明是欺騙我這麼多年,也欺騙我們全家這麼多年。」
「就算我當初自私,貪婪,虛偽,說白了,就算我當初我是沖著你的錢來的,可是後來發生四川地震之後,我的想法發生了改變,我不會把錢看得那麼重,而是把感情看得更重,自從那時候開始,你看不出來我越來越重感情嗎?」
「你不覺得可笑啊?一個欺騙別人感情的人還配談感情?說白了,既然你不想霸佔我的財產,為何久久不肯簽字離婚?」
「既然你認定我是騙子,騙了你感情又騙了你財產,那我無話可說了,但是,在簽字離婚之前,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說吧,什麼問題?」
「這麼多年來,你心裡是不是一直放不下雅麗?是不是還愛著她?」
「我心裡有沒有誰,憑啥告訴你?我的內心感情現在還跟你有關嗎?」
「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求你也是沒用的,誰叫我命苦呢。」
這時的小花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她不想繼續和肖求才唇槍舌劍對陣下去,而是默默轉過身,偷偷的流淚,默默往回走。
這一次,小花沒有跟大哥大嫂打招呼而匆匆走了,她趕上了最後一趟回縣城的班車,到了縣城沒有趕上最後一趟回城裡的班車,她也不想花費太多的錢去打的回城,自從她的家鄉發生地震以來,小花再也沒有花費不該花費的錢,當晚她在縣城的一家旅館住了下來。
這一夜,小花獨自躺在旅社想了很多,她把與肖求才的婚姻捋了一遍,她在回憶和反思自己。想當初自己追求肖求才的過程確實有些操之過急,再一想當初捨不得孩子,想找個有經濟基礎的老公,她總覺得也沒有太大的錯誤。她覺得自己如果當初把懷孕的事實告訴肖求才,他肯定不會接受她的主動追求,更別說結婚了。
小花在反覆整理自己的思路,當初自己想成功的成為有一定經濟基礎而且長得帥的男人的老婆,為了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將來,也為了母子將來的日子在經濟上物質生活無憂無慮,認為自己從外地來的打工妹用了一些小手段主動追求她心目中的男人,似乎有她自己的理由和想法。
她以為自己從此以後踏踏實實和老公一起過日子就能相安無事,可是她沒想到多年後事情的真相一旦暴露,很可能無可收拾,也就是說她用手段得到的一切很可能從新失去,這也許就是欺騙的代價。
她認為不可收拾的原因也可能是另一個方面,很可能老公的心裡一直放不下他的前妻雅麗,而且很可能還在默默的愛著她。小花認為這是問題的關鍵,她覺得可能自己當初沒有讓肖求才真正愛上自己。。。。。。這一夜,小花想了太多太多,也傷心的痛哭了半夜,壓抑了整整一年的情緒就在今夜孤獨的徹底的發泄。小花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他,而他卻堅持執意要離婚,能不傷心失望嗎?
當天傍晚,求貴和他老婆回到家裡搞晚飯,求貴看弟弟弟媳都沒回家,便打個電話給求才,叫他們回家吃晚飯。不一會兒,只見求才一個人晃蕩著回家,求貴問求才:「小花怎麼還不來?」
求才回答說:「她有事先回去了。」
求貴沒多想,可他老婆肖嫂子看出點什麼來,問求才;「求才,你跟嫂子說實話,你是不是和小花吵架了?不能小花不會不跟我打招呼就走了。」
求貴聽他老婆這麼一說,好像也發現什麼似的,嚴肅的對求才說:「求才,我跟你說,你要是跟小花吵架了,我明天不讓你呆在老家,趕緊給我回城裡跟小花和好去,再說不是我趕你走,你一天到晚不回自己家想幹嘛?」
求才想了想說:「夫妻吵架不是正常的事情嗎?我在老家不是想和你搞娃娃魚的事情嗎?」
求貴說:「錢是賺不完的,賺錢的事情先放一邊,先把夫妻關係搞好了再說,我早就懷疑你和小花有問題,一直想問你,感覺一個當大伯的不好參與弟弟弟媳的夫妻事情,再說那時有媽在,我想管也管不著,現在我不得不管一管了,告訴你,你不能再跟我搞出什麼名堂來,我們農村人講究一個家穩穩噹噹,你曉得么?」
肖嫂子看老公說的太多,又看求才不作解釋,保持沉默,接上求貴的話茬說:「求貴呀,你就少說兩句好不好呢?求才又不是小年輕,都快五十歲的人了,什麼事情還用的著你講那麼多呀,好了,好了,人家求才明天會回去的。」
說到這裡,肖嫂子看看默不作聲的求才,對他說:「求才老弟,你明天還是回城裡去吧,啊。」
肖求才聽到哥哥嫂子這樣說,一肚子的委屈冤的很,不知從何說起,只覺得不能辜負了大哥大嫂的一片心意,只好默默的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第二天清早,小花起了個大早,趕上了第一趟回城的班車,她在回城的路上給肖求才聘請的律師打了個電話,約他在約定的地點見面。
而肖求才吃過早飯後,因為大哥叫他帶些新鮮香菇回城,嫂子也叫他帶點家裡的新鮮蔬菜和家裡的雞蛋回家,於是求才陪大哥上山臨時採摘香菇,等大哥大嫂把東西準備好了,已經十點多了,趕到城裡已經十二點多了。回到家,小花這次還是與往常一樣迎接他回家,只是沒有那爽朗的笑臉。小花幫他拿這拿那的,還問他吃過飯沒?肖求才說不用麻煩,吃點麵條就可以了。小花立即給他下了一碗荷包蛋麵條,等他吃完,本來想跟他坐下來聊聊,可他一放下碗筷就說要去紅桃他們的批發店看看,小花只好隨他去了。
晚上,肖求才到紅桃家吃飯喝酒,也沒跟小花打招呼,小花也不找他,而是在家靜靜的等他回來。左等右等,孩子睡了,酒店餐飲部也打烊了,只有住宿部的接待廳還亮著燈光。小花一看時間接近十二點,自己覺得眼皮在打架,先回房睡了。
當晚,肖求才在紅桃妹家喝得晃晃悠悠的,被妹夫小楓和侄子牛牛送到家門口,回到樓上的肖求才洗漱洗漱也準備回自己的書房休息睡覺。當他準備脫衣服上床睡覺,發現床頭櫃檯燈下有一份文件,仔細一看是離婚協議書。他趕緊拿起離婚協議書翻開來看看最後一頁簽字處,乙方簽字這一格,清清楚楚簽上了「吳小花」三個顯目的鋼筆字。
肖求才壓抑了整整一年的情緒頓時鬆懈了下來,整個精神枷鎖瞬間解脫了似的,感覺特別輕鬆,特別自在,加上醉酒的飄渺感覺,簡直感覺自己有些輕飄飄了。雖然他有七八分醉意,可是酒醉心明,清楚自己和小花拖延了整整一年的離婚協議今晚終於生效了。他放下協議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很快脫下衣服,倒床便睡,不就迷迷糊糊地便進入了不知所以然的夢鄉。
第二天早上,小花照常給兒子和肖求才準備早餐,小花伺候兒子吃完早餐,肖求才還沒起床,小花也不想去打擾他,而是留下一張便條給肖求才,然後送兒子上學后直接去上班,誰也不知道她已經和肖求才正式離婚了,因為大家看不出她的情緒和表情有什麼異常得變化。
起床后的肖求才看見客廳的茶几上小花留給自己的便條,內容如下:
「求才,早。
早餐在鍋子里熱著,你這次回來,就在家多呆些日子吧,為了我兒子,也為了我們自己,我只希望我們依然像一家人一樣生活,至少表面上是一家人,好么?只是你再也不用為我和我兒子負責了。在此,感謝你悉心照顧我們母子倆這麼多年,更感謝你在我家鄉危難時刻給予的幫助和支援。我知道你是一個好男人,過去是我對不起你,現在我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希望你從此放下埋怨,放下恨,從新認識我,我依然等你。
吳小花留筆。」
肖求才看完便條之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昨晚放下的心裡枷鎖好像也不是很輕鬆,內心難免又複雜起來,小花的留言彷彿也是一種無形的枷鎖一般,讓他輕鬆不起來,總之說不出味道來。
接下來,肖求才配合小花在家度過了兩天相安無事,大家保持沉默,保持安靜的日子,小花的兒子肖俊楠照樣親熱的叫著肖求才「爸爸,爸爸」,叫得那個歡快,那個幸福。
在這兩天里,肖求才想好了,徹底放下一切思想雜念,果斷決定在家鄉開創人工養殖娃娃魚事業,準備去廣東那家酒店看看,向酒店採購打聽人工養殖娃娃魚的原料來源,打算這次追根究底去人工養殖娃娃魚的養殖基地學習,考察一番。
第三天,肖求才提起自己的行李準備出門,臨時告訴小花說自己要出差,小花平淡的對他說:「好吧,你決定要走就走吧,在外好好保重自己,端午節我們等你回家過節。」求才沒有回話,小花認為他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