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一話 拆信解謎退三軍
高洋側過頭.打量著這兩朝老臣.冷笑道:「哦.朕倒是好奇了.甚麼不得了的人物.」
杜啟明回話道:「回稟陛下.博陵君到了鄴城.如今在宮外求見.」
「博陵君.」高洋冷容瞬時化為慌亂和驚詫.趕緊將布條扔給一旁的女官.「你怎麼不早說.」說罷.高洋大步往昭華宮而去.杜啟明老臉上盪起一絲笑意.隨陛下而去.
「他甚麼時候到的.朕怎地不知.博陵君又怎會在太傅那裡.」
杜啟明恭敬道:「回陛下.博陵君昨日到鄴城.恰逢微臣未曾見到陛下.是以.將事情告之於博陵君.博陵君這才與微臣一道前來的.」
高洋猛地駐足.瞪大虎目:「杜啟明.好大膽子.你是向博陵君告了朕的狀不成.」
杜啟明雖是恭恭敬敬.卻無絲毫懼色.「微臣不敢.陛下息怒.只因博陵君主動問及事件前因.微臣才實言相告.」
「哼.若太傅膽敢向博陵君說甚麼不該說的話.休怪朕不顧及你兩朝老臣的面子.」高洋朝他翻了個白眼.當即披上侍從送來的王袍.大步往昭華宮而去.杜啟明偷偷抬眼看著高洋遠去.詭譎一笑.
侍從方才服侍高洋入座.門前侍衛高呼:「博陵君求見.」
「宣.」
朱紅鼎柱後方出現一個年約三十、著一身青白色衣衫的年輕公子.這公子身長八尺.形貌昳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烏髮披肩.手搖一把羽扇.眉宇間自是流露一種徜徉青山綠水的松形鶴骨氣度.
「博陵水雲渡見過皇帝陛下.」年輕公子欠身行禮.
高洋肅容化笑.起身道:「今非百官朝堂.師傅何須多禮.來人.還不為博陵君送上座椅.」說罷.兩個太監端著一把太師椅便放在水雲渡身後.
太傅杜啟明雖是一把年紀.但見這皇帝對這年輕人比對自己更尊敬.倒也不氣惱.反倒是欣喜.更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地站著.
齊國皇室之內皆曉.水雲渡本只是一介平民.只因水漂萍其父曾位居高官.還在高洋是王爺之時.做了其幾年的老師.是以.繼承了其父一生才學的兒子水雲渡從小便混跡齊國皇宮.
水雲渡年少之時便展現了驚人的才學天賦和治國之能.深得齊國先帝欣賞.是以.先帝高歡便令水雲渡同高洋一道學習.水雲渡只比高洋大五歲.可無論才學見識.還是做人之道全勝高洋一籌.對高洋甚是照顧.常常提中肯意見.
高洋雖生性善妒.竟也對水雲渡愛戴竟勝過其父.常以師傅稱謂水雲渡.后來高洋稱帝.欲加封水雲渡上公官爵.水雲渡只以嚮往閑雲野鶴之由而婉拒.高洋不肯.卻又奈何不了自己這位年輕的師傅.便將博陵郡作為封地賞賜給水雲渡.加封其一個並無實權的封號「博陵君」.
「博陵君不是想在博陵過閑雲野鶴的日子.怎地回突然回來鄴城.」
博陵君笑道:「陛下應該明白.雲渡為何會突然來鄴城求見陛下.」
高洋心下敲鼓.不由得捻眉.沉聲道:「能讓博陵君遠從博陵趕來鄴城.除了朕興兵討伐魏國.想來沒有甚麼事值得師傅出山了.」
博陵君輕輕點了點頭.
高洋臉色微變:「博陵君是打算如那些人一道來勸服朕的么.」
博陵君搖了搖頭.釋然一笑.站起身來:「水雲渡草民一個.不敢勸諫陛下.不過.的確是來求證蕭自清刺殺陛下之事的真實性.」
「真實性.」想起那辱罵自己為豬頭的蕭自清.高洋老臉失色.冷聲道:「魏國御夢侯暗中派這人刺殺朕.已成事實.還有甚麼真不真的.」
水雲渡道:「陛下可還留著御夢侯侮辱您的信函.」
高洋眉頭大皺:「那東西.朕本不打算留.不過擔心將來御夢侯會來齊國找說辭.是以將這信留著.既然是博陵君要.那朕便給你看看.」
「既是如此.在下懇請陛下出示.」高洋黑沉著一張臉.半晌后才令人拿出來.博陵君接過那信.打開一看.只見上頭畫著一頭大大的豬頭.上書「高洋豬頭」.
博陵君淡淡一笑.又道:「不知陛下之前可有與御夢侯通信.」
「是了.」
「請陛下出示之前的信.」
即使心頭千不願萬不願.此時見水雲渡來.高洋還真有點好奇他能看出個甚麼.當即又令人將之前的書信拿出來給水雲渡過目.
博陵君將其餘的信一一看過.忽而笑了起來:「是了是了.果然如此.」
高洋狐疑道:「看出個甚麼來.」
博陵君將之前的信件拿起來.目不轉睛地細看.抖抖衣袖.伸出白皙的手.在信紙上輕輕撫摸.
「陛下請看.這些是您和魏國御夢侯之前的通信之書.共計五張.御夢侯乃魏國王侯.是以每一張信紙皆採用左伯五色花箋紙.紙質潔白.細膩.柔軟.勻密.色澤光亮.可謂尤佳.左伯五色花箋紙乃皇室王侯將相或高官顯爵方才能用.尋常人甚是難得.」
「您又看看這蕭自清帶來的侮辱陛下的信紙.」博陵君又撫摸著這紙:「這紙凹凸起伏.紋理不平.手質撫摸去.稍有粗糙.正是以樹皮、麻頭以及破布、魚網製成的尋常百姓用紙.」
「堂堂魏國御夢侯會用這種百姓用紙已是值得尋思.更何況.幾度書信.用紙差距如此之大.想來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博陵君將信紙遞交給皇帝:「聞說魏國御夢侯聰明慧智.怎可會行如此愚昧之事.還望陛下三思.萬不可中了他國的計謀.好叫齊魏自相殘殺.而讓他國得利.」
高洋將與御夢侯通信的信紙來來回回看了幾遍.摸了幾次.見這蕭自清的紙的確與前面幾度御夢侯用紙有些不同.心下疑惑.又帶著幾分對水雲渡的信任.將這些信紙全數交給一旁的女官.
「博陵君.如是這般.只憑信紙也不能斷定這蕭自清不是魏國派來的.不是御夢侯手下.也有可能是魏國別人.你如何能斷定.」
博陵君正要答話.杜啟明拱手道:「陛下.依老臣皮相之見.博陵君所言為真.這世間.相信沒有人派來殺手會讓其刺殺未遂后將主子的身份供出來.休說御夢侯.即使是尋常之人.也不會如此.」
「這倒是.」高洋眉頭緊鎖:「假設這蕭自清並非魏國和御夢侯派來刺殺朕的.那又能是誰人派來的.」
博陵君水雲渡道:「陛下.依在下皮相之見.這次刺殺對誰人最有利.誰便最有可能是這蕭自清刺殺的主謀.此次刺殺侮辱陛下.讓陛下又向魏國大舉出兵.目前看來.魏國是不可能從中得到半點好處.」
「那依你之意.這蕭自清既可能是梁國、突厥、契丹的.也可能是高麗、扶桑之國派來的不成.」
「是了.不過.此次齊魏連橫結盟要對付的是梁國.是以.目前看來最有可能的還是梁國.」
「這……」
「陛下.魏國御夢侯派遣使者和大禮求見.」太監報道.
高洋帝、杜啟明解釋心下一驚.再看博陵君.只見水雲渡聲色不動.絲毫不驚訝.
「這御夢侯都玩的甚麼把戲.」高洋冷聲道:「宣.」
片刻后.一個身著黑紗、容顏俏麗的年輕女郎腳步輕盈平緩而來.
「魏國李奉扇參見齊國陛下.」
高洋抬眼一看.只見這女子眉目如畫.肌膚雪白.腰間別著一把黒木匕首.扶著龍椅站起.再多加看.發覺這女子比方才看起來還要美艷.頓時兩眼放光:「起來.」
「謝陛下.」李奉扇整理了衣襟往前一看.只見高洋容貌醜陋.兩眼恍如鼠目般盯著自己.心生厭惡.卻又不好放肆.只得道:「奉扇奉我家主人御夢侯之命.帶來大禮.特意向陛下賠罪.」
高洋這才想起還有一件要事需待解決.又坐下來.臉色也變了些:「沒想到.御夢侯還真是會編演戲碼.將朕玩弄在鼓掌之間.先來一個蕭自清.又來一個李奉扇.不知魏國到底要做甚麼呢.」
「陛下.此次正是御夢侯令小女前來解釋.侯爺已然答應齊魏兩國結盟進攻梁國之事.並於三月初四寫了結盟信交與蘇揚之手.蘇揚多次為陛下送信.應是認得此人的.可不知怎地.蘇揚被人殺了.結盟信也被人搶走.那之前進入貴國皇宮刺殺陛下的蕭自清應是這人了.」
「朕憑甚麼相信你.」
「這……」李奉扇抬眼看一眼他:「不管陛下信任與否.小女所言屬實.絕無欺瞞.」
「哼.朕是開玩笑的.」高洋冷冷一笑.
「陛下明智.」李奉扇長舒一口氣.
高洋詭異一笑:「至於朕相信的原因.在你之前.博陵君已然將事情說了一些.是以你得感激他了.」
奉扇往一旁看去.只見水雲渡一襲青白衣裳.風度翩翩.心下稱奇.更是將他跟自家主人比較了一番:「聞說齊國博陵君聰慧俊倫.曠世奇才.明辨是非.今日一見.果真天人.」
「姑娘客氣了.」水雲渡不動聲色道.
奉扇又看向高洋帝:「陛下.實言相告.此次小女前來.不僅為賠禮.還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