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二話 度母落凡塵
見王爺注意已定.曦兒也不敢多言.再勸諫了兩句.便悄無聲息地退去.偌大的屋子裡.便只剩了這高大英朗的南藩王一人.
半時辰后.爨兆煌關上窗戶.轉身往屋裡的佛堂走來.焚香秉燭.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滇池爨兆煌求您保佑姑媃她今生痛苦已盡.來生投個好胎.再莫要讓一身病痛纏身.命途多舛.讓她無福消受這人世美好.」
尋求庇護的低沉聲音在香味撲鼻的屋子裡經久不散.爨兆煌秉香.極其虔誠地深深地三鞠躬.便將香插在觀音坐像前的灰壇里.
「怪不得這夜郎到處都是佛像.原來這南藩王竟是個佛門子弟.在屋子裡供奉著觀音菩薩的坐像.」秋影奴在她耳邊嘀咕道:「慕月.你不去么.」
「去甚麼.」小白龍渾然不解.
「當然是去見爨兆煌.說服他為梁國出兵啊.」秋影奴低聲道.
小白龍聳聳肩.訕笑道:「影奴啊.你真是天真.當出兵打仗甚是容易.你以為要勸說一個藩王突然出兵是這麼好的事情.說去就能去.」
「那你大晚上來這裡作甚.」見小白龍並無去見爨兆煌的意思.秋影奴狐疑地打量著她.
「當然來玩兒.順手找找這王爺住的甚麼地方啊.」小白龍痴痴一笑.伸手捋著自己長的披在屋瓦之上的秀髮.趁著秋影奴不備.拎著秋影奴便飛身離開藩王府.在夜郎縣的夜市街道上閑逛.順道買了些對秋影奴來說頗是奇怪的首飾衣料.而後才意猶未盡地回了驛館.
南藩王府.
爨兆煌又秉燭看了約一個時辰的文書.可心頭、腦海中卻總是浮現著自己那死去一月的妻子.又惦念著滇池的將來.心頭思緒萬千.又連夜向觀音上了幾柱香.只覺頭暈腦脹.胸中積鬱.連衣服也不脫.兀自睡去了.
……
「王爺……王爺……」
「姑媃……」
「王爺……」
「姑媃.你莫走.你莫走.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你莫要走.」那夢中熟悉的佳人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虛幻之中.消逝在自己眼睛的每一寸光華之中.爨兆煌竟嚇地醒了過來.這才見屋子裡空無一人.自己披著衣裳睡在了床上.
原來.是自己一個人的一場夢.
當真是身子越來越差了么.才會做這等夢境.
爨兆煌緊緊按住自己的頭.心道自己最近的確是沒有休息好.身子出了問題.才會做這等陰陽夢境.不由得兀自苦笑.黯然傷神.心緒xiaohun.
「王爺……王爺……」
這一份自嘲還未言盡.只聽窗外當真響起女子呼喚自己的聲音.爨兆煌心下倏然狠狠一顫.臉上不由得變了顏色.當即四處望去.
還未來得及回神.不想窗戶似是被人給打開一般緩緩敞開了來.股股清爽冷風從窗外吹入.伴著涼風.那一聲一聲「王爺」卻也來的更是明顯了.讓人如同被潑了冷水般清醒.再難入夢.
「誰.」爨兆煌心下頓時警惕.不緊不慢下床而後向窗戶處走去.忽而.一條雪白的綢帶如一陣煙霧般從窗外輕飄飄地飛進屋子裡.在他面前.那白色綢帶無風自舞地飄蕩起來.
難不成.今夜自己是遇見了鬼怪.爨兆煌這般斷定.卻心下卻不怎麼害怕.緩緩伸出手來.撫摸著那飄飛的白練.
「王爺……」
可就在觸碰白練的那一刻.那「王爺」來的更是明顯了.似是上蒼給予自己的禱告.爨兆煌心下得出一個念頭.快步跑出門外.這才見空無一人的漆黑院子里.漫天飄舞著白色的絲綢.來回飛舞.混亂著自己的雙眼.
剎那之間.爨兆煌竟以為自己是置身於仙境之中.待那「王爺」再度響起.他再難掩藏心緒.喊道:「姑媃.姑媃.是你么.」
他快步跑到院子里.不想那漫天的白色絲綢在自身外來回飛舞.半遮半掩他的視線.可依舊不見自己的姑媃.
「爨兆煌.」
一顆心已然跳到了嗓子處.正要再喊.只聽一個清靈的女子聲音在漆黑的夜幕中渾渾響起.震懾著自己的心臟.
這不是姑媃的聲音.爨兆煌心下猛地一驚.抬頭望去.才見天邊漆黑的夜幕里.圓月高懸.白練飛舞.一道白影從漆黑的夜幕長空之中輕輕飄飄下落.似是柏葉.又似白鶴.
爨兆煌岔一看.還以為是自己幻覺.可再細細一看.那的確是一個白衣女子從天上下落到人間.最後落在屋檐之上.
南藩王依舊不敢置信.使勁揉揉眼睛.定睛一看.隔著漫天的白綾.這回才真正見到那屋頂上的確是立著一個長發飄揚、白衫翻飛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頭戴花蔓冠.烏法挽髻.秀髮飄逸.頂髻飄逸;雙耳墜著大環.膚色潔白如雪.玲瓏剔透.上身著一身輕盈的麗質天衣.下身著雪色天衣綢裙.頸掛珠寶瓔珞.斜披珞腋.佩戴鈴串、天物之花.寶珠瓔珞遍體.細腰豐乳.全身花鬘莊嚴.
這女子立於白練之中.腳落屋檐.背靠白月.周身銀光.冷浸融融之月.烏黑長發與白衣和白綢中無風自舞.手持類似琵琶之樂器.
當真是畫卷里才會有的絕代女子.
是他生平所見過的最美的女子.讓他最難以忘懷的女人.爨兆煌驚訝的瞠目結舌.凸起的喉結不由得上下來回滾動.額頭大汗淋漓.精氣十足的雙眼卻又掩蓋不了他被迷惑心神的頹然.一雙腿幾乎都難以動彈.
但同時.他也發現了.這屋檐上的女人有點熟悉.似曾相識.
「你……可是上蒼派來的神仙.」
那屋檐上手持琵琶的的女子溫婉一笑.深藍的雙眼比這世間任何一束銀色之光都要美不勝收.
「爨兆煌.本座乃無量國十方界觀音大士化身.度母是也.」
「觀音……度……」爨兆煌痴愣地難以言語.隨即瞳仁猛地放大:「度母.」
他家世世代代乃信佛之人.是以從不懷疑這世上有神與佛的存在.當即虔誠地跪下.激動之情不言而喻:「滇池爨兆煌見過度母娘娘.」
度母手抱琵琶.神態優雅.頗是欣慰地點點頭:「兆煌.你爨氏祖孫三代常年供奉佛祖.行善積德.滇池一帶在你之管控之下而安居樂業.百姓安康.是以本座已成你夙願.為你妻子超度靈魂.又令其平安投胎轉世了.」
「多謝度母娘娘.」爨兆煌緊緊地抱住雙拳.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平穩的波動.
「兆煌.本座此次前來.有另一事要告知於你.」
「敢請度母賜教.」
「你前世一筆孽債未還.今世當有一大劫數.本該殞命於此劫難之中.可本座念你品性善良.為滇池百姓謀福無數.是以.本座特意前來助你渡此一劫.」
「渡劫.」爨兆煌聞言驚愕地抬起頭.只見度母立於月光之中.面含淺笑.端莊優雅.周遭光華四散.左胸口不由得一陣跳動.只怕自己看一眼都是褻瀆.當即低下頭來:「請……請度母娘娘明示.」
度母欣慰地點了點頭:「這本是天機.今次為渡你劫難.便告之於你.你切記不可泄露於他人.如今人間大亂.天下分列.群雄割據.魏國聯手齊國攻打南朝梁國.梁國會兵敗於此戰.而後魏國會大舉殲滅中華之西南.你爨氏全族會喪命此地.滇池亦是會在這番天下橫掃之中而塗炭生靈.」
「怎麼可能.」爨兆煌被度母這一席話驚地回過了神:「魏國怎會如此做.」
「此乃天機.本座只可告之你這些.」
「請度母娘娘指點.兆煌該如何化解此劫.」
度母指點道:「你滇池東北之地.乃益州.益州如今乃魏國所控之地.你同南朝秦淮王聯手.向益州大舉出兵.擾亂魏國.大可化解此劫.」
「向魏國出兵.」
「兆煌.切記.向魏國出兵之前.定要說服你兄長爨瓚.你兄弟二人素來意見分崩離析.此次若要保護滇池百姓平安.定得兄弟連心聯手秦淮王.方才能渡此劫;再有.攻往益州后.不得長留南朝.與秦淮王反目.否則後患無窮.」
爨兆煌稍微安了心.低聲道:「兆煌明白了.」
「甚好.」度母欣慰笑道:「此乃天機.不得告之他人.你滇池百姓性命和你爨氏百年名譽.全在你手了.」
「是.」爨兆煌不敢怠慢.連連答允.
度母輕笑道:「既是如此.本座就此去了.還望你盡心度此劫難.保護滇池百姓平安.」說罷.度母手一揮.右耳上的白玉耳環便從天上飛將而下.落在爨兆煌面前.
爨兆煌小心翼翼地拾起這白玉耳環.抬起頭.只見天上白綾再度飄飛.度母凌空飛去.漸次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爨兆煌這才起身.瞻望著度母方才落腳的屋檐和飛去的方向.看著手中的白玉耳環.眸中蕩漾著信徒難以隱藏的激動與仰慕.
「度母……度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