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一話 綢繆滇池
見眾人皆疑慮司馬狂與小白龍之事.聶羅想起今日自己所見的司馬狂模樣.當即道:「王爺.將軍.我想不只拐走御夢侯夫人之事.今日去襄州時.這司馬狂哪裡是當初那個風度翩翩.俊朗非凡的猛將.他癱瘓在座榻之上.面色枯黃不已.好似中毒頗深.那等形容.簡直叫人不忍直視.」
眾人聞言.不由得詫異地看向他.秦淮王眉梢挑起:「司馬狂怎會變成如此模樣.」
「起初屬下也很不解.短短半年時間.司馬狂怎會變得如此形容.但后來.這司馬狂提及御夢侯救走王妃時大怒.說王妃昔日讓他吃了甚麼五石散.害地他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聶羅琢磨道:「屬下后來細細一想.雖不能完全斷定這司馬狂是因為吃了五石散而這般.但想來王妃和此事脫不了干係.否則.司馬狂今日也不會提及王妃便怒不可遏.」
眾人聞言.面上各有異色.陳霸先忽然笑起來:「王爺.此正是天助我也.依屬下看來.這司馬狂定是中了五石散之毒.不若我們趁此取襄州而為之.」
「尚且不可.」蕭慕理搖頭擺手:「司馬狂雖身體受損.但人還在.兵符在身.能調動襄州魏軍.而眼下能有不動一兵一卒之法便取襄陽之法.我們又何必勞師動眾.更何況.小白龍尚且在御夢侯之手.除非小白龍自己能回來.否則眼下我們必需得依靠司馬狂逼著御夢侯交出這瞎兒.是以.我們還不可貿然與之為敵.」
蘭花瘦道:「可王爺.雖然御夢侯殺掉王妃幾率十分小.但我們終究對這御夢侯摸不清底細.屬下細細一想.倘若宇文泰得知王妃在長安.逼迫御夢侯交出小白龍.同時御夢侯又為收攬司馬狂.殺掉王妃也有可能……」
蕭慕理聲色不動.深沉的目光墜落在虛空之地.聲音低沉如同沉浸在谷底緘默不言.半晌之後.他徐徐開口道:「蘭花瘦.傳本王口諭.梁國十三州刺史、都督備調集軍隊.倘使……倘若司馬狂或御夢侯殺了她.本王定要他整個魏國墮入修羅之地.」
蘭花瘦三人聞言.身心莫名地一陣膽寒.正要再說之時.只聽帳外有人報話.有夜行人秘密造訪.蕭慕理心下奇怪.當即宣召.
片刻之後.只見一年方三四十、膚色黝黑、身材牛高馬大的男人大步邁進帳子里.掃一眼帳中這些他並不認識的人.旋即作揖:「滇國破六韓薛蠻星夜前來.特見梁國秦淮王.」
這自稱破六韓薛蠻的滇國人說的漢語甚是彆扭.聽的帳中幾人身子上差些起了雞皮疙瘩.
蕭慕理再是從容.聽得這破六韓薛蠻一口「椒鹽」般的漢語.亦是覺得難受.只是他素來沉著.勉為其難地沒有露出一點異樣:「請起.」破六韓薛蠻直起身來.尋著那一聲「請起」抬頭.一眼便落在面前那一身黃衫的人身上.
並不因為他早就認出來.而是他早聞秦淮王之音容相貌可謂是當世無雙.是以抬起頭來看到的那黃衣公子.心下已是判斷了來.
可這一看.那黃衣公子玉面朱唇.細膩白皙的皮膚好似一塊白玉般.在帳中的燈光下熠熠生輝.他從未在滇池見過這等容顏之人.心下驚嘆.不由得嘖嘖稱奇:「您是秦淮王?」
蕭慕理輕輕點頭.以示他言之正確.破六韓薛蠻不由得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吾乃滇池藩王爨氏派遣來.特意向秦淮王寄結盟之信而來貴國.」
「結盟信.」帳中人聞言皆是一喜.看向破六韓薛蠻的眼睛不由得綻放光彩.唯獨蕭慕理聲色不動.風輕雲淡一笑:「結盟.結甚麼盟.」
破六韓薛蠻愣了片刻.當即道:「秦淮王.實話相告.吾南王得知貴國如今正和北方魏國處於緊張戰局之中.吾南王願來此親征.助淮王一臂之力.」
蕭慕理故作渾然不解.俊雅的面容上盪起一絲溫婉的近乎誘惑人的淺淡笑容「如果本王沒有記錯.滇池爨氏曾向魏國俯首稱臣.魏國封滇池先王爨琛為羈縻王.南藩王又為何會突然前來我大梁.和本王聯盟出兵魏國.嘖.這對貴地可是沒有半分好處.」
破六韓薛蠻沉聲說道:「想必王爺有些誤會了.向魏國俯首稱臣的是南王的兄長.即北藩王爨瓚.而向王爺聯盟的是吾王南王爨兆煌是也.」
「原來如此.」蕭慕理點了點頭.故作不解地看向帳中其餘人:「可是.若本王未曾記錯.似乎沒有向南藩王寫信說要結盟.既然這般.南藩王爨兆煌又為何突然想要同本王合作出擊魏國.本王還是不解呢.若是不能說出緣由.要本王同南藩王合作.嘖.有些難.」
破六韓薛蠻皺了皺眉.隨即咽下一口氣.以一口彆扭的漢語一字一句篤定道:「秦淮王爺.希望您能明白我滇池的真心.實言相告.南王前些日子.夜裡夢到度母娘娘從天顯靈.說是貴國此次若孤身同魏國大戰.定會戰敗.魏國會佔據貴國土地.然後出兵我滇池.不但爨氏這百年基業會一敗塗地.而且魏軍還會荼毒我滇池百姓.叫我滇池陷入水深火熱之地.」
「哦.竟有如此之事.」蕭慕理故作驚嘆:「度母娘娘當真如此之說.」
「正是.不敢隱瞞.度母還說.若是南王能助秦淮王爺共抗魏國.便能躲過此劫.吾難忘兆煌乃仁義之人.見度母娘娘顯靈.告之此事.是以.南王當即便寫此信.又怕為魏國人發現.當即托在下星夜造訪淮王.求與貴國結盟.」
破六韓薛蠻鄭重說道:「而且.淮王與南王結盟.乃兩方得利之事.王爺應該不會不應允罷.」
「原來如此.真是奇了.百年難見的度母娘娘竟然顯靈了.你確定這不是胡謅之語.或是藩王夢中錯覺.」
破六韓薛蠻面色嚴肅.振聲道:「怎地可能.度母娘娘顯靈.可是留下了一隻白玉耳環在吾南王之手.如今還被南王隨身戴著.以示對無量國度母娘娘之尊敬呢.」
「原來度母娘娘真是顯靈了.哎.看來此次對抗魏國當真是天意驅使.」蕭慕理故作恍然:「不過.南藩王同本王合作.就不怕觸動北藩王之利益.不怕北藩王出兵攔截.」
「秦淮王無須擔憂.南王將度母顯靈之事告訴了北王.再三說服之下.北王為我滇池百年基業穩定.決定故作不知此事.對滇池與梁國結盟出兵魏國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此甚好.看來不得不結盟啊.」蕭慕理笑道:「能和滇池雙王聯手.本王之幸.」
破六韓薛蠻頓時鬆了一口氣.追問道:「既然如此.還請王爺回結盟之信.蓋印章.叫在下好生回話.」
「這是當然.今夜本王便回書結盟之信.」
「不知王爺打算甚麼時候出兵.好叫我滇池暗中籌集軍隊.」
「不急.」蕭慕理擺手道:「打仗之事.需得天時地利人和.眼下本王正待這三者合一時.便大舉出兵.還請閣下向南藩王傳達本王之意.並讓藩王備好兵馬.」
「如此甚好.」破六韓薛蠻道.
蕭慕理笑道:「既然這般.來人.送滇池使者下去歇息.好生招待.」
「無須了.滇池與梁國結盟之事.不可為他人所知.是以淮王好意在下心領.但不便多留.見諒.」
「也是.如此這般.恕本王不送.」
那破六韓薛蠻又朝蕭慕理作了一揖.當即快步出了王帳.聶羅當即道:「王爺.照秋先生之言.您明知這度母娘娘是王妃假扮的.又為何還要逼著破六韓薛蠻說出來呢.」
秦淮王看著手中破六韓薛蠻送來的信.笑道:「我們知道度母是小白龍假扮的.可破六韓薛蠻不知.南藩王爨兆煌亦是不知.此次雖是我們設下的計策.可主體是爨兆煌.本王若不把戲演的惟妙惟肖.他們回去若是想通了.兼之御夢侯萬一知道此事.爨兆煌不出兵了.那可如何使得.」
「不錯.」陳霸先道:「看來.這滇池信佛比及我中國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爨氏.王妃能懂得用假扮度母之法來讓爨兆煌出兵.並且連面都未出.真是極好.這場聯合.本來是我梁國需得滇池幫忙.在『度母』的顯靈之下.竟變成了滇池向我梁國求助.倒也不曾失我大梁國面子.」
蘭花瘦捋了捋鬍子.笑道:「所以說啊.王爺當初用兩萬梁兵北上漠北.交換一個小白龍.並不是不划算的.反倒是我們賺了一筆.如今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么.我想.王爺從一開始收留小白龍在秦淮水榭.便是對的了.哈哈哈哈哈.」
因滇池願意出兵魏國.此時帳中眾人皆是喜色蔓延.大笑連連.唯獨蕭慕理一人唇角浮笑.待想起那還不知下落的人.這一抹笑意漸漸僵硬……